冷森森的刀口架在華佗的脖子上。鋒利的刀尖只需要一絲的力量,就能夠毫不費力的劃開華佗的脖子。
劉尚的眼中忽然閃過一絲暴虐,呼呼的直喘氣。親衛們雖然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事情,可是所有人下意識的圍成了一個圓圈,手中的武器,紛紛對準了華佗。
“說出你的理由!”
強迫自己壓下心中的殺氣,劉尚冷冷的道。
“將軍,你病了!”華佗很認真的看着劉尚,臉上露出前所未有的嚴肅神情,他閃電般伸出兩根手指,就那麼死死的夾住鋒利的刀口,
“我病了?”劉尚很奇怪,自己的身體自己知道,甚至他還專門蓄養了許多的名醫,隨時給自己以及部下檢查身體,可是華佗卻說他病了。
這不是笑話麼?
劉尚想笑,可是卻笑不出來,因爲站在自己面前的不是別人,而是神醫華佗。在醫學的領域,他就是當之無愧的權威。可是他卻說自己病了?
緩緩的鬆開長刀,劉尚不自覺的看了看自己的身體,心中莫名的有些驚慌,難道自己身上還有什麼不知道隱疾,這可不是開玩笑的!
華佗丟下長刀,雙目微微的閃了閃,又看了看周圍的親衛。親衛們目光兇惡,一個個殺氣騰騰的。
“退下去吧,這裡沒你們的事了!”
劉尚揮手,讓衆人退下。親衛聞言,紛紛收刀,恭敬的退向了遠處,只是看向華佗的目光,已經多了幾分警惕。
“還請神醫說說,我哪裡出了問題!”劉尚深吸了一口氣,朝着華佗恭敬的行了一禮。
華佗趕忙回禮,道:“還請將軍伸出手來。”
劉尚趕忙把手伸過去,這就是要診治了嗎,老實說,他的心中頗有些怪異的感覺,更有一種忐忑之心,不過看華佗的樣子,應該不會是大問題吧!
他這樣安慰自己。
華佗倒是悠哉遊哉,一手搭着劉尚的脈搏,一邊還四處的張望,嘴裡讚歎道:“這山,倒是清雅幽靜,也是一處養高的所在。”
劉尚哪有心情看這些花花草草,看華佗說得不着邊際,忍不住插言道:“神醫這是診脈還是看風景呢?”
他現在的心都是提到了嗓子眼上,哪裡有心情看這些花花草草,再說,這草木到處都是,又有什麼好看的,倒不如多去獵殺幾頭野獸來的痛快。
華佗搖頭晃腦,笑道:“既在看病,也在看風景,這人體秉承天地之氣,這樹木,也是秉承天地之氣,氣機通達,則百病不侵,氣機淤塞,則病魔加身。將軍是否察覺,你最近越來越暴虐了?心中總有一股殺心?”
暴虐?劉尚想笑,他很想說,自己這樣就算暴虐,那孫策豈不是魔王了,可是他卻是笑不出來,因爲華佗的話,彷彿一根鋼針一般,就是他想要逃避也是不能。
是啊,這些天,這心裡,可不就是滿心的躁動麼,在軍營還不覺得的有什麼,可是這一空閒下來,這心裡,不正是憋得慌嗎。不期然的看了看自己手中猶自提着的兔子,劉尚的呼吸突然短促了許多,因爲,他忽然想到了一個可怕的東西,
戰爭後遺症
當然,這只是一個籠統的說法,可卻最能說清楚他這一段日子的變化。要知道,他以前可是連殺只雞都不敢的和諧青年,這一年多來,他殺了多少人?一百,五百?他不知道。只是看着自己佈滿了老繭的手,劉尚的突然感覺心慌。
這還是自己嗎,這還是以前那個溫順的幾乎懦弱的自己嗎?可是短短的一年時間,自己的手中,已經多了數百條的人命,被自己下令的處死的,更是這個數目的十倍。
不知不覺,我已經成了一個屠夫!
劉尚的暗暗的嘆息,沉聲道:“神醫,我現在這樣子,可是患了那戰爭後遺症?”
“戰爭後遺症?”華佗眼睛一亮,雖然這個說法頗有些新奇,可是華佗腦子一轉,卻是明白了八九分,當下點頭道:“可以這麼說。將軍就是殺戮過多,以至於影響了心智,這做任何事情,都需要循序漸進。不知道將軍殺第一人,是哪個時候?”
第一人?這可有些難說了,劉尚摸着下巴,細細的思考了一番,有些不確定的道:“當是我與子義還在湖口的時候。那當是我第一次殺人,後來,內憂外患,我片刻也不得停歇,只能一路殺下來!方能走到今天這一步。”
華佗心中驚訝,眉頭頓時皺起,“這麼說來,才一年多的時間。難怪,一般的戰將,就是殺人如麻,那也是一步步循序漸進,都有一個適應的過程,到了最後,方能不被殺氣影響,不至於迷失在殺戮之中。可是將軍短短一年,手中人命恐怕不下百人,這樣一來,殺氣充盈,又沒有好的渠道消散,最終,方纔影響到了心智!”
“那神醫你看,我這病能治療好嗎?”
劉尚滿臉忐忑的看着華佗。不是他不相信華佗的醫術。這戰爭後遺症,嚴格說起來更多的是心理的問題,但是貌似,華神醫只是精通外科啊!
好不容易走到今天這一步,難道自己有一天將會變成董卓那樣的殺人魔王。
華佗微微一笑,拱手道:“將軍放心,若是再晚半年,老漢卻是沒辦法,現在嘛,我倒是有一個法子,或可消除將軍身上的戾氣!”
“還請神醫明言!”劉尚一聽,心中瞬間安定下來,同時又是出了一身冷汗,好在及時遇到了華佗,不然的話,不自覺的,劉尚身體一抖。
華佗道:“事情說難也不難,說容易也不容易,關鍵,還要看將軍你的決斷如何。老漢有一言,說的不對,還請將軍勿怪。若要消除這殺氣,將軍必須在一年之內,不得妄動刀兵,更要修身養性,多數書籍音樂,一年之後,殺氣可消。”
“原來如此,我從今日起,不再練武就是了!”一看這麼簡單,劉尚笑着應承道。
華佗直搖頭:“不僅僅是將軍一個人,我說的是,這一年內,除非迫不得已,將軍不可再領兵出戰,最好,大軍停戰一年,如此纔可?”
“這怎麼行呢?”劉尚失聲,眼看着荊南四郡,他已經有了三個,如今停戰,那不是功虧一簣嗎?
華佗目光一閃,沉聲道:“若將軍要治本,非得這個法子不可。若是不能,請恕老漢無能爲力。”
“沒有別的辦法了嗎?”劉尚不死心,“若是讓我不動刀兵還可,可是將軍也不出戰,這卻是爲何?”
“將軍以爲,你的部下出戰,你的心中不會激動嗎,會忍得住不參與其中嗎?更何況你身上殺氣又是這麼重,將軍知道,我爲何要提議來這山中?”
“當是爲了我這病?”
“沒錯!”華佗指點着山中:“將軍請看,這山水,這草木,無一般不充滿了生機,無一般不是天地,我初次看到將軍,就感受到了一陣陣的殺氣撲面而來,只是那時候將軍的部下一個個也是殺機極重之人,老漢也不敢肯定將軍生病了,所以今日,特意請將軍單獨與我見山,其一,就是爲了探查將軍的氣機,其二,卻是這山水靈動,若是將軍能夠在這裡住上半年而不過問俗事,當能消除身上的暴戾。”
“在這裡住上半年?”劉尚苦笑着搖頭,“若是如此,恐怕不出三個月,我的基業就要被人覬覦了!”
說道這裡,劉尚的心中更是鬱悶。他已經收到了許昌的詔書,如今算起來,他可是白身一個。這個時候,他又怎麼辦撂下挑子。
華佗顯然也瞭解瞭如今劉尚的處境,緩緩點頭道:“正因爲如此,老漢才讓將軍暫時休兵,再打下去,恐怕將軍將會越陷越深!這是唯一的法子,聽不聽,全在將軍一念之間!”
劉尚臉上陰晴不定,他這樣的處境,是不是就是所謂的阿福無雙至,禍不單行,有心想要吃掉武陵,可是看華佗的樣子,當不是做耍的。可是大好的局面,真的這樣放棄,他如何肯甘心!
華佗沒有說話,而是獨自走到了一邊。觀賞者周圍的風景。
毒辣的太陽,在山林間失去了他的威力,陣陣山風吹得人十分涼爽,裡面,更是夾雜着一股子濃濃的香味。
換了平常,劉尚早就被勾起了饞蟲,可是現在他卻是感覺一點食慾都沒有。告訴了親親衛自己不吃飯之後,劉尚獨自朝着山巔爬去,一邊欣賞着周圍的阿一草一木。
他走的很慢,一直到了傍晚,才緩緩的走上山頂,山勢越往上越是陡峭,劉尚手腳並用,氣喘吁吁的爬上了山頭。
華佗早已經站在了上面,正在坐着一個奇怪的動作,看上去就彷彿後世的廣播體操一般,可是比起那個,華佗的動作更加的自然,更加的具有美感。就彷彿,他是在哪裡舞蹈一般。明明是一個老頭子,卻是給人一種融入自然的感覺。
劉尚的腦中,幾乎一瞬間就是想到了一個名字,五禽戲!
這五禽戲,放在後世並不是很受人重視,因爲那時殘缺的,可是現在華佗涌出來的卻是正宗的的不能在正宗的,因爲,他就是五禽戲的發明人。
華佗已經感覺到了劉尚的上來,可是他並沒有立刻打招呼,而是就那麼自顧自的演練着。山峰徐徐,夕陽瑰麗,一片火紅的雲彩之下,一個老人,就那麼在山頂獨舞。他的動作是那麼自然,那麼純粹,那麼的賞心悅目!
不知道何時,劉尚沉醉了,沉醉在這種自然的意境之中。華佗連續舞動了三遍,依然沒有停止的意思,
火紅的太陽,以及沉了下半邊臉,似乎對於老人對自己的無視感到了憤怒,整個天空都是紅彤彤的,彷彿真的是着了火一般。
等到華佗開始舞動第四遍,劉尚的心中忽然觸動了一下,也跟着華佗的節奏,開始了舞蹈。只見他忽而虎撲,忽而騰躍,這會做個猿猴的形象,那會又是一頭憨厚的熊羆。
只是無論他如何的舞動,動作總是有些走樣,心中總的覺得有些彆扭。這種感覺說不上來,彷彿有一種東西,擋在了他的面前,就像那天邊的太陽,當你認爲讀懂了它,其實,你什麼也不懂。
“用心去感悟,這裡的一草一木,都是自然,天地自然,也人自然!”
“用心麼?”劉尚微微一愣,停下動作,擡頭看着山川美景,又擡頭看着那天上只是露出個腦袋的夕陽,嘴角,忽然升起了一絲微笑。
在一次打起了五禽戲,這一次,劉尚的動作很舒緩,動作有些彆扭,可是他感覺的到,這一次,他的心中很舒服,有一種暖洋洋的感覺。
一整套打完,劉尚已經是大汗淋漓,可是他還不及擦汗,已經大步走到華佗的身邊,甘鄭重彎腰施禮,“多謝神醫指教!劉尚必有厚報!”
由不得他不激動,這可是五禽戲啊,只是打了一整套,劉尚就感覺到了神清氣爽,彷彿渾身都是浸泡過溫泉一般。這時候,不單單武藝有着強烈的門戶之見,就是各家的醫術,那也是極爲的注重門戶的,華佗能夠把這套,動作傳給他,劉尚怎麼不感激呢,再說,他還發現了更大好處,這一套,動作練完,他很明顯的阿感覺到,原來心中的躁動忽然減弱了許多。
華佗卻是避讓了開去,拱手朝着劉尚道:“將軍不必如此,你收留了無數的難民,給了他們再一次活下去的希望,,再說,老夫傳你五禽戲,也是存了一點私心,老夫只是希望,這大漢,能夠少一份殺戮,多一個仁慈之主。僅此而已。”
“神醫的話,劉尚記下了,我發誓,絕對善待治下百姓,就是拼掉性命,也要讓他們安居樂業!”劉尚臉色肅然,雙眼毫不畏懼的與華佗對視,眼中,流出一抹堅定之色。
華佗微微點頭,摸着自己的鬍鬚,“如此,老夫也放心把五禽戲的心法交予將軍!”
“還有心法?”劉尚楞住了,這不就是一套健身動作嗎?怎麼又被心法扯到了一塊兒了?
華佗朗聲大笑,指着自己道:“老夫年近花甲,將軍以爲,我爲何還能有如此的精氣神?這五禽戲乃是我模仿猛獸姿態的吐納之法,習練動作,可調理身心,習練心法,則可延年益壽,強健筋骨!不知道將軍可願意學否?”
“原來如此!”劉尚滿心歡喜,他也不求自己的武藝能夠什麼進步,可是華佗這五禽戲,那可是延年益壽的好東西啊,若是把這些東西傳給了太史慈等人,那是不是說,他們的壽命也會變相的增長呢。
如此好東西,不學纔是笨蛋。當即朝着華佗長揖,“還請老師傳我真法”
華佗嚇了一跳,急忙避讓到一旁,顯得有些手足無措,“將軍這是幹什麼,折殺老漢也!當不得,當不得!”
劉尚依然行禮,固執道:“怎麼當不得,這五禽戲,實乃無價之寶,如今傳我,你就是我的老師,除非,老師嫌棄我太笨了!”
華佗苦笑着搖頭,擺手道:“將軍如何會笨,我五禽戲頗爲複雜,可是將軍只看了四遍就學會,如此資質,實在上等!”
“老師過獎了!”劉尚靦腆着臉,親熱的叫着。
華佗推脫了幾次,實在頂不住劉尚一口一個老師的稱呼,最終也只得接受,收下了劉尚這個弟子。
劉尚心中暗爽,華佗可是個大大的寶貝啊,這以後兩軍對陣,誰沒有個受傷的時候,有他在,起碼生命也多了幾分保障。
而且,似乎,可以請華佗去鴻都門學做個教授啊!神醫親自培養的弟子,那還不是頂呱呱,
嘿嘿嘿….想到得意處,劉尚心中大笑。
可憐的華佗,還不知道自己已經上了賊船了,正在一旁感嘆着呢,如此高位,竟然願意拜他一個醫者爲師傅,光是這種胸襟,就令的華佗暗暗點頭。
既然有了師徒的名分,華佗也不肯能藏私,就把五禽戲的心法一五一十的告訴了劉尚。這心法倒不是很長,看起來,頗有些像後世的氣功,不過更加的古典了一些,也沒有那神神叨叨的東西,歸根到底,也就是一篇配合着動作的吐納之法而已。
在華佗的指導下,劉尚很快學會了口訣,又跟着華佗練了一遍五禽戲,一直到了天色擦黑,兩人才緩緩下山。
劉尚更是親自把華佗扶上了追風。周圍的親衛都是驚訝的看着這一切他們一開始聽說劉尚拜了華佗爲師傅還有些不可置信,畢竟兩邊的身份差距太大了,可是等到看到劉尚的動作,所有人的心中都是凜然,看向華佗的目光都是帶着尊敬。
不管爲什麼,既然是主公的老師,這就是隻得尊敬!
“老師,我們回城吧!”劉尚翻身上了另一匹馬。
追風頗有些委屈的叫了一聲,不情不願的率先邁步,隨後,纔是劉尚帶着人一起朝着城中走去。
馬背上,華佗臉色淡淡的,可是劉尚的舉動,還是令的他的心中涌上一絲暖流,這個徒兒,也許自己是收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