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鳴金聲的響起,定難軍彷彿潮水一般的退了下去。丟下了無數的屍體。
城頭之上,守軍則是疲憊的坐在血水中,屍體上。不管是自己人的,還是豫章兵的。他們之中的許多人,往常都是普通的郡兵或者新近招募的壯丁,定難軍的瘋狂,現在想起來,彷彿猶在眼前。
“來人,把這些屍體清理乾淨。換一撥上來守城,防止楚侯夜襲。”李嚴神色複雜,眺望着遠處星星點點的火光,又是看了看旁邊被自己殺死的豫章兵,那屍體早已經冷卻,可是臉上猶自帶着一抹猙獰,潰散的瞳孔,就那麼冷漠的盯着他,令他不自覺的打了一個冷戰。
城外的大營,劉尚心情頗有些沮喪。他先是去了傷兵營,看望了那些傷亡的兵員。許多人雖然穿着重甲,可是重傷的還有許多。整個營地之中,一片哀號,他親眼看到,一個個士卒渾身漆黑的被擡了出去。
“主….主公…..”劉尚的左側,一個士卒滿臉血污,他只有一條腿,剩下的一條已經不知道去向,大量的血水幾乎染紅了身下的席。但是他的眼睛很明亮。看到劉尚,更是發出了奪目的神采。他在朝着劉尚招手。
劉尚感覺自己眼神有些酸澀,這樣嚴重的傷勢,幾乎已經宣告了他的生命終結。劉尚快步走了上去,毫不避諱他那滿是血污的右手,不由的緊緊的握住了。但是握住的一瞬間,他的眼角卻是紅了,這人的右手,也只剩下了四根手指,劉尚一握上去,大量的血水就是流遍了他的手掌。
“主公…..”那士卒似乎很痛苦,但是看到劉尚握住了他的手,他又似乎很激動。甚至想要坐起來,但是劇烈的疼痛又是讓他發出了痛苦的哀鳴。
“看着我的眼睛,想一想你的家鄉。”劉尚露出一個笑容,讓他把頭擡了起來,
那士卒似乎明白了什麼,臉上也是露出一個笑容,眼神卻是帶着一絲嚮往,喃喃道:“我的家…..”
“是的,你的家。”劉尚想讓自己的語氣盡量的輕鬆一些,可是說出口,他卻感覺很沉重。
一個照顧的傷兵的軍醫來到了士卒身後,手中拿着一根銀針,用力的朝着士卒的後腦勺刺了進去。
劉尚只感覺心中微痛,他握住的右手,更是有着那麼一瞬間的劇烈抽搐,隨即,那士卒的眼神漸漸的開始渙散。只是嘴角的笑容,卻是越來越大。
“查明他的身份,送他回家。”
緊緊的握住了那士卒的右手,直到他冰涼,劉尚才慢慢的鬆開了手,低低的吩咐了一聲,而那個手拿銀針的大夫則是轉移向了下一個目標。
“主公,要不下一次,讓我上去吧。我的鐵錘很厲害,應該可以突破城牆的防守。”黃敘的眼睛微微有些紅,
“算了,李嚴非弱將,強攻不可取。我們還是想想別的辦法吧。”劉尚嘆了口氣,心中暗暗的已經有了主意,與其損兵數萬,就是冒一些險也是值得了。
他帶着親衛,走出了這片充滿了悲傷的營地,營外,篝火熊熊,偶爾還能聽到士卒們歡快的歌喉。一些火堆旁,還有着虎女營的蠻女載歌載舞,強攻失利,但是士氣並沒有因此而沮喪。
劉尚沒有打破他們的歡樂,他選擇了繞行,不希望自己的出現,令的軍卒感到拘束,他繞過了歡樂的營地,對黃敘道:“派人告訴子義,我們去一趟烏林。”
“是!”
黃敘躬身答應了一聲。跑過去尋了一個士卒前去報信。寇封則是衝到馬棚,把吃的已經挺着肚子的追風給牽了過來。
劉尚一看,不禁又是樂了,他走過去,先是摸了摸了追風幾乎要漲破了的肚皮,不由的打了一下它的馬頭。
追風委屈的叫了一聲,最後索性耍賴皮,側臥在地上。做了個翻滾的動作。惹得衆人一陣大笑。
劉尚急忙輕撫他的馬頭,好一陣安慰,追風這才滿意的站起來,打了個響鼻。舔了舔劉尚的臉頰。
“走吧,去烏林。”劉尚翻身上馬。直接朝着烏林行去。黃敘寇封也尋了戰馬,一前一後的護衛。
沿途之上,軍營延綿,無數的火把,照耀的整個曠野亮如白晝,每隔一處,更是有着許多的郡兵不斷在盤查,防備着城中可能的偷襲,
月朗星稀。唯有馬蹄聲的不斷的在曠野中迴盪。劉尚穿過重重營盤,終於在天亮的時候趕到了烏林。
黃承彥父女雖然隨軍,但是並沒有前往第一線,反倒是在烏林住了下來,早有人把劉尚要來的消息通報到烏林。
劉尚剛剛趕到,黃承彥已經迎了上來。今日的黃承彥,依然是那麼的逍遙自在,甚至有了一種脫俗的味道。他站在劉尚面前,嘴角微微露出一絲笑意,放聲道:“子任,你來的可快。”
“岳丈在此,小婿自然要快來。”劉尚露出一個微笑,翻身下馬,首先向着黃承彥行禮。又問道:“月英呢,怎麼不見?”
“你還好意思說,我的女兒可是大家閨秀,你竟然讓她整天跟工匠混在一起!”黃承彥吹鬍子瞪眼。就差沒有衝上來揍劉尚一頓。
劉尚摸了摸鼻子,打了個哈哈道:“是麼,我只是叫月英偶爾指點一下他們,岳丈也是知道的,您的寶貝女兒可是個了不得的人物。真可是是虎父無犬女。”
“那還用說,也不看看是誰的種!”黃承彥坦然受之,頗有因女兒而驕傲的架勢。說道:“月英在後營帶小孩兒呢。”
“帶小孩兒?”劉尚很迷惑。直到黃承彥解釋之後,他才明白,那個鄧艾竟然也是被他帶來了。
“軍中殺氣重,岳丈,你帶他來,可不要嚇着了他。”劉尚微微的有些皺眉。
黃承彥怒了,瞪着眼道:“你還說,不是你說要教他習武嗎,這孩子鬼精靈,竟然惦記上了,更是趁着我出門,偷偷的鑽到了我的馬車底下…..好了,你來了,想一想到底那個合適,隨便傳他一兩手,省的那小子整天在我耳邊聒噪。”
“咳咳,這個以後再說吧。”劉尚想了想,目前自己大將都是要出征在外,還真沒有那個時間調教小傢伙。
隨便尋了個藉口支吾過去。劉尚已經與黃承彥進入了黃承彥的營帳之中,黃敘寇封則是帶着人護衛在外面。
黃承彥老神在在,拿起桌上的酒壺,自斟自飲。並沒有開口的意思。
劉尚等了一會兒,看到黃承彥不開口,只能自己硬着頭皮道:“這個,岳丈啊,我過來,是有些事情要與你說說。”
“我知道你要說什麼。不過,子任啊,我們可是說好了,你要攻下江陵,我們纔會幫助你,雖然老夫是向着你的,但是襄陽的世家,可都是對你還沒有多大的信心啊。”
黃承彥笑眯眯的喝了一杯酒,話鋒又是一轉。朝着劉尚眨了眨眼睛,“不過若是你能夠答應我一個條件,老夫就豁出去這張臉,幫你一把好了。”
“什麼條件?”劉尚頗有些警惕的看着笑着彷彿笑個黃鼠狼的一般的黃承彥,
“不要那麼緊張嘛!”黃承彥笑呵呵的擺手,又是湊近了劉尚少許,滿眼期待的道:“這個,子任啊,我問過月英了,她對你還算滿意,你也沒什麼意見,就是不知道,你看,你們什麼時候給我生個孫子出來啊。”
“岳丈,你這也太心急了!我們還沒成親呢!”劉尚滿頭大汗,頗有些被黃承彥弄得哭笑不得。
“沒成親算什麼,老夫行事,纔不管那些虛僞的禮法,想當年我與月英他娘在西域……咳咳,扯遠了。”黃承彥老臉微紅,眼睛卻是瞪的溜圓,伸出一個手指頭,朝着劉尚比劃,“一年,老夫給你一年的時間,讓我抱上孫子,你做得到嗎?”
“應該能行吧。”劉尚想了想,最多自己辛苦一點,旦旦而伐,再去求求兩位老師施展靈丹妙方,總會有個結果的。
“不是應該,是一定!”
“一定,一定!”劉尚忍不住又擦了把汗水
“這樣纔對嘛。”黃承彥臉上頓時露出喜色,又是語重心長的道:“子任,你可不要怪我心急,實在是你這樣子實在有些尷尬,你兵力再強,可是沒有子嗣,那些老傢伙終究有些不放心。”
“岳丈說的是,我會努力的。”劉尚趕忙拿出最恭敬的態度,口中卻是有些抱怨道:“那些個世家也是,難道一個孩子,就能夠比得上千軍萬馬?”
“怎麼比不上?”黃承彥翻了個白眼。“若是你有子嗣,我保證,就是你不說,那些世家也是主動的接觸你,總不至於一直再猶豫,不過好在你殺退了益州兵,更是挑動了東西川混戰,在經過我的三寸不爛之舌,那些老傢伙終於點頭了。”
“這麼說,他們願意幫助我奪取江陵了?”劉尚暗暗歡喜,江陵城中,也是世家雲集,更是有着許多的私兵,若是他們肯幫忙來個裡應外合,那簡直就是太美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