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壽走出了大殿,但是她的耳邊,彷彿還在響起剛剛劉協的那聲音,很冷,冷的讓她的心都在顫抖起來了。
她這一次,彷彿感覺,自己好像從來沒有認識到自己的夫君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回到了自己的宮殿,伏壽依舊有些冷,感覺莫名的寒意在涌動自己的心頭之中,揮之不去,那種陰霾的感覺,讓她有些窒息。
她用一件外套,把自己包裹好。
“皇后娘娘!”
一聲幽暗的聲音從黑暗之中傳來。
“誰?”
伏壽瞪眼,眸子掃過四周,作爲皇后,她也有她的威嚴,在這一座小小的後宮殿堂之中,沒有她的允許,沒有人可以進來。
“不知道娘娘還記得小人嗎!”
一個穿着宦官衣袍,卻沒辦法掩蓋她那一張冰清玉潔的俏臉的女子,邁步走出來了,冷眸閃爍,卻能給人帶來強烈的幽暗感。
“你怎麼能進宮?”
伏壽渾身一顫,來人把她給驚恐了,她吞嚥着唾沫,彷彿昔日那一抹抹的恥辱,又一次籠罩在了她的心中。
“小人想要進宮,總有能力進來,娘娘好像很驚訝啊!”
宦官衣袍的女子微微一笑,笑容略顯的蒼白,讓人看了,有一絲絲恐懼。
“我和你們,已經沒有瓜葛了!”
伏壽壓着聲音,卻彷彿竭斯底裡的叫着。
“娘娘有娘娘的選擇,我們自然不會勉強娘娘,但是如果娘娘知道自己如此的處境,娘娘還會這麼的安心嗎?”
宦官衣袍的女子彷彿在平靜的闡述一件事情,越是平靜,越是讓伏壽心中蕩然恐懼,她繼續說道:“還是娘娘相信,天子會對你不一樣啊!”
“吾是他的妻!”伏壽咬着牙道:“本宮不相信他,難道相信你們這些惡魔嗎?”
“我們雖然利用了娘娘,可從來沒有沒有傷害過娘娘!”
宦官衣袍的女子嘴角有一抹玩味的說道:“而且不是我們在暗中的包袱,娘娘還真以爲自己從長安一路平安抵達許都,還能在這宮闕之中,安心的當你母儀天下的皇后嗎!”
“何姑娘,你不必嚇唬本宮,本宮雖年紀不大,可亦是見過世面的人,我伏氏一族這麼多年來,只會忠於漢室,而不會爲叛臣所用!”
伏壽倔強的說道。
她認識眼前的女子,或許說很多年前就認識,這是再見的時候,身份已經不一樣了,神秘的她,到底在牧明帳下有什麼身份,不得而知,不過立場倒是很清楚的,這是來自西南明國的人。
“你會不會爲我們所用,無所謂!”
宦官衣袍的女子笑了笑,道:“但是娘娘想要坐穩這位置,你可能還需要我們!”
“爲什麼?”
“如果我告訴你,曹家已經準備把魏王的幾個女兒送進宮中了,你還會這麼淡定嗎?”
“天子納妃,乃是名正言順!”
伏壽心中一突,她卻不能讓別人看出自己的驚慌,而是沉穩的說道,出身世家門閥,多年詩書禮讀,她有不一樣的城府。
“如果她們是爲了取而代之你地位的呢,你還這麼淡定嗎!”
宦官衣袍的女子淡然的再問。
“本宮乃是當今陛下親封的皇后,只要陛下不願意,誰敢廢掉本宮!”伏壽拳頭攥緊。
“天子連自己的命運都把握不住,他還能把握得住你的命運嗎?”宦官衣袍的女子目光沉沉,看着伏壽,道:“娘娘,做人爲得爲自己留一條後來,或許出賣的你的人,是你最信任的人,也說不定啊!”
“何姑娘,你莫要挑撥離間!”
伏壽兇狠的迴應她。
“你相信也好,不相信也罷!”宦官衣袍的女子淡淡一笑:“我這一次來,不爲其他的,你也可以不理會我,但是,你最好還是小心一下,你的枕邊人!”
說着,女子轉身,很快就融入了黑暗之中,最後還傳出來的一句話:“對了,我們指揮使大人也進許都了,有一天,你需要了,他會來見你的!”
“那個惡魔!”
伏壽的情緒一下子崩掉了。
…………………………
許都的宮城很單一,沒有多少大殿,殿堂也是仿效長安宮城的,其中一座,爲椒房殿,此乃天子的書房,也是他平日處理政務之地。
天子雖爲傀儡,但是曹操這個人,不是董卓,董卓囂張跋扈,雖想要融入中原,可始終改變不了的西涼作風,所以囂張起來是沒有度的。
但是曹操不一樣,曹操是讀過書的人,他哪怕把天子樹爲傀儡,挾以鎮朝廷,可在禮數方面,倒是做的很到位。
大部分的奏本,雖然都要經過魏王府的批閱,可象徵性也會送進來讓天子檢閱一番,然後纔會發佈下去。
雖然沒有什麼權力批閱,但是過目一番,天子也不會放過這樣瞭解天下的機會,他每天都會在椒房殿忙至深夜。
一盞燈,幾個宦官,就這麼靜靜的。
“陛下!”
冷子出現了,他俯首在下,低沉的說道:“周邊兵力部署,已經查探出來了,許都城中,僅存不足萬餘兵馬而已,這是他們的兵力部署圖!”
他承上來一份兵力分佈的圖紙。
“真嗎?”
天子仔細的看了看,然後才低聲的詢問。
“應該不假!”冷子道:“自從曹賊率主力南征,陛下還幫他號令羣雄,登壇封將,或許他們以爲陛下已經不足爲患了,所以他們就放鬆了很多了對於陛下的警惕,我們這些宦官,也少了很多監督,所以多了不少機會,我親自我去查探過,上面標註的一些兵力部署,都沒有錯!”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曹孟德麾下,謀士如雲,心思詭譎之人,多不勝數!”
天子想了想,道:“你再去核查一二,必須要足夠的真,朕曾經輸了很多次,這一次,朕是真的輸不起,你懂嗎!”
“諾!”
冷子點頭,然後起來,轉身而去。
椒房殿之中,又陷入了幽暗之中。
半響之後,天子突然開口:“夜,你說朕這樣做,對嗎!”
“天下是陛下的,陛下怎麼做,都是對的!”
聲音彷彿是從四面八方傳出來了,沒有人知道,這個開口迴應天子的人,到底在椒房殿的哪一個的角落裡面。
“夜,自從趙忠爲朝廷盡忠之後,朕還能相信的,就只有你和冷子了,皇陵能用之人,恐怕不多了吧!”
天子有些感嘆的說道。
“只要陛下需要,不管我們還剩下多少人,哪怕一息尚存,我們當竭盡全力,爲陛下而戰!”幽暗的聲音表露出灼熱的忠誠。
“陵墓之中練兵,終歸非正道,乃死士也!”
天子有些自嘲:“可朕如今,能用了,或許只有你們這些死士了!”
幽暗之中,沒有聲音了。
天子深呼吸了一口氣,道:“趙夜,告訴司馬懿,朕爲大漢江山,可捨得一切,包括皇后,包括伏氏,亦包括楊家,讓他放手去做,只要他立功了,朕是不會虧待他的!”
“諾!”
幽暗之中,傳來一聲冷厲的聲音。
…………………………
許都,入夜之後,更顯得寂靜,因爲宵禁的緣故,能聽到了只有那輕輕的腳步聲在響起。
伏府。
伏完乃是當今國丈,他算是鼎力支持天子的保皇黨大佬,雖然在曹氏的控制之下,日子不好過,但是曹操爲了朝廷能爲他所用,也一直很優待一些人。
可人心是不自足的。
伏壽是皇后,他伏完就死國丈,東漢多年以來,外戚一脈,何等的輝煌,到了他這一脈,爲什麼要聽別人的。
所以不管是站在天子的身邊,還是站在的伏家的利益上,伏完這個國丈都是與曹魏一脈爲敵的。
伏完年歲還不算大,下頜美髯,兩鬢髮絲梳理的很整齊,頭上的玉簪整整齊齊的,他是一個很注重儀表儀態的人。
跪坐在竹蓆上,他的目光如同冷鷹,看着旁邊那個帶着斗笠的青年,他想不透,司馬防都已經死了,司馬家爲什麼還能得到陛下的青睞。
不過想不透歸想不透,既然是陛下的人,就是他的人。
“仲達,此時此刻,非好時機,陛下爲何如此心急?”伏完問。
“陛下心意,臣不知!”
斗笠青年笑了笑,輕聲的道:“但是臣知陛下,陛下自從雒陽淪陷,長安被羞辱,心智沉穩,向來不會做一些急功近利的事情,或許國丈大人認爲如今時機不對,可陛下認爲,如今倒是一個好時機!”
“天下動亂,雖要爭,但是亦要大局爲重!”
伏完皺眉,道:“雖某也不喜曹孟德之囂張,然而若是我們出手,必會導致許都之亂,屆時恐怕影響前線,豈不是助紂爲虐,牧家小賊之患,不在曹孟德之下,他可是已經掀翻戰旗,要奪陛下皇位之人,怎麼能讓他做大!”
“國丈,你想的太多了!”斗笠青年平靜的說道:“陛下有陛下的考量,而且你怎麼認爲,陛下就沒有陛下的底牌呢,天下劉漢之人,尚有皇叔在北,雖然皇叔立燕漢,可終究是漢之王,陛下亦非孤立無援的!”
“劉皇叔?”
伏完怒喝:“那就是一個僞君子!”
“小人也好,僞君子也罷,如今陛下要動,那麼國丈大人會不會幫陛下!”
斗笠青年問。
“我……”
伏完尋思半響,眸子閃爍,最後還是按耐不住心中的想法:“既然陛下執意如此,某亦不會置深度外!”
“那就有有勞國丈了!”
斗笠青年站起來,拱手行禮,然後才跨步離去。
“家主,陛下怎麼想,你尚且不知道,你是不是答應的太快了!”旁邊一個老僕人忍不住問起來了,他是跟着伏完一起長大了,形如主僕,卻如兄弟,感情要深厚很多。
“某,也沒得選!”
伏完雙手揹負,擡頭看着外面的天色,幽幽的道:“從我們進入許都的第一天,我們就應該清楚,沒有對錯,只有立場,我們的立場,就是天子,所以我們早晚就都會和曹孟德生死來一場的,只是早晚而已,現在不算早,可也不晚,陛下要動,我們根本沒辦法置身事外!”
哪怕他不幫忙,最後曹操大清洗下來了,他也是在劫難逃的,因爲他是天子的依靠之一,所謂外戚,不管他做什麼,都洗不掉他已經烙印上保皇黨的名號了。
“那天子他到底想要做什麼?”
老僕人問。
“想不透!”伏完搖搖頭:“今時今日的天子,已經不是昔日那個小孩童了,他的城府之深,非吾可猜度也!”
“那要不要通知皇后娘娘?”
老僕人再問。
“還是要告訴一下壽兒的!”伏完想了想,道:“我總感覺,這一次不太對勁,壽兒作爲皇后,若有不對,她應該已經通知爲父了,可她卻沒有音訊,這或者,她也不知道陛下怎麼想的!”
半響之後,伏完吩咐說道:“皇后她小妹尚且年幼,不會被人主意,讓她小妹進宮一堂,替吾傳幾句話吧,不要太招人矚目了!”
“是!”
老僕人點頭。
…………………………
許都的暗流,已經漸漸的鋪開,彷彿一股潮浪即將要涌起來了,而在這時候,宛城的大戰,也已經拉開了陣型。
宛城不小,乃是一座主郡城。
南陽,作爲東漢第一郡,人口最多,經濟繁榮,作爲這樣一座郡城,自然是不一樣了,城高牆厚,城外還有宛水,護城河,防禦力量很強。
大戰已經開始從試探進入了下一個交戰的節奏。
魏軍彷彿已經按耐不住了。
曹操麾下,各部大將開始紛紛請戰,呂布的先鋒軍沒有能攻破宛水,但是卻壓住了宛水戰線,這時候,是破開宛水戰線最好的時機。
大營之中,曹操對着宛城周邊的地形圖,眸子閃爍不停,思緒也在轉動起來了。
旁邊的郭嘉也在考慮。
“東面?”曹操試探性的問。
“讓夏侯惇將軍先來匯合我們!”郭嘉提議的說道:“不然東面,我們未必有足夠的兵力壓制進去了!”
“他們放棄舞陰,到底何故?”曹操想不明白。
“我猜想,他們可能要收縮戰線!”
郭嘉想了很久,纔想到了這個可能,道:“明軍兵力不足,這是他們的死穴,戰線拉的太長,對他們很不利的,所以他們想要收縮戰線,也說得過去!”
“孤雖然和牧景有所約定,但是孤不相信牧景!”
曹操道。
“是不能相信!”
郭嘉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