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景迎接着太武四年的到來,雄心萬丈要一統天下,而大明之都城,渝都城這時候也邁進了太武四年。
面對前線的壓力,渝都城也有些風聲鶴唳草木皆兵的氣氛。
特別是明軍主力被困在上黨,這讓的明朝廷的後院也顯得不得安生,作妖者層出不窮,甚至意圖有想要揭竿而起的。
即使不能說動亂四起,但是突然有人騎兵造反的這種情況還真不少見。
第一,明朝廷統一的疆域時間太短了,人心未能收起來,如今在這種壓力之下,難免會遭遇人心的變幻。
第二,牧景之前在新政上下了大功夫,壓制了一批又一批世家門閥,鄉紳豪族,這些人也未必心甘情願的承受變法帶來的利益損害。
另外還有第三點,明朝廷建立在漢室之上,漢室人心未沉,難免會給人可乘之機,其中暗藏禍心之人也在挑撥離間。
這也大大的增加了明朝廷的壓力。
即使大年夜,昭明閣也是燈火通明的,一羣閣臣的面色都顯得不太好看。
“他們可真夠膽子,也是真的不怕死啊,半個月時間而已,四個州,十二次的起兵造反,最大的一次還被攻陷了縣城,這是對於我們朝堂是何等的挑釁!”位列首座之左側第一位的是胡昭,昭明閣第一相,也是大明首相,牧景不在朝廷,他就是朝廷負責人。
短短時間突然爆發這麼多的動亂,這讓他的面色特別的難看。
他冷眸掃過衆人,眸子陰沉而銳利:“這事情要是傳到陛下的耳朵裡面了,那讓陛下如何看我們,他在前線努力,身先士卒,爲大明一統天下與浴血奮戰,吾等卻連朝廷都看不好,連地方都穩不住,這如何對得起陛下的信任!”
之前那些人玩一些小心眼,他就當看不到了,但是沒想到居然還真有人膽敢如此行事,舉兵造反,可不是單純的一句話,動了刀兵,就是殺戮,這對大明的太平,將會帶來非常大的負面影響的。
特別還是這個時候。
前線交戰正在關鍵的時候,一旦消息被宣傳出去了,必然造成人心動盪,特別是傳到前線去,要是造成軍心動亂,他們就是萬死難辭其疚。
此時此刻不僅僅是胡昭心裡面憤怒,衆相心中也是洶洶的怒火在蓬勃升起來。
“胡相,既然有人想要造反,屬下認爲,吾等也不必繼續心慈手軟了,關鍵時候,關鍵手段,讓六扇門動起來了,該抄家抄家,該滅族的滅族,以重典的壓動亂!”
開口說話的是平時老好人秦頌。
秦頌平時性格比較溫和,在昭明閣都是非常有人緣的一個大臣,做事情向來比較的喜歡溫潤無聲的完成。
他很少會動如此怒氣的。
不過這一次,他的確是壓不住心中的怒火了,大明眼看就要一統天下了,天下即將歸於太平,這時候誰來拆臺,都是罪人。
“我同意!”
劉勁幽幽的說道:“有些人把陛下的仁慈當成了理所當然,那麼他們就要承受大明朝堂的憤怒!”
胡昭嘆了一口氣,他何嘗不想在這時候用重典,但是事情分輕重,這時候出一口氣,可比不上大明的安穩重要。
他的目光看想了蔡邕。
在昭明閣之中,蔡邕纔是定海神針,也是少數能他影響力比肩的人。
所以蔡邕的意見很重要。
“不宜大動干戈!”
蔡邕沉默了半響,咳嗽了兩聲,他年歲上來了,入冬之後身體就顯得有些差了一些,雖然有醫護人員在照看着,但是終究是老了,一年不如一年了,特別是冬天有些難熬。
不過他撐着精神。
對他而言,當初入了大明朝堂,等於違背了自己的一些原則,那麼他所求的,並非是什麼權力,而是一個希望。
他希望大明能結束這漢室留下來的動亂天下,讓這天下百姓能不再受到戰亂之苦。
眼看如今希望有可能達成了。
他怎麼也是撐住這一口氣,不會讓自己的倒下去了,所以他的精神,顯得並不差,還有些抖擻。
他輕聲的說道:“我們可以殺人,抄家滅族也沒問題,雖然大軍在外,但是大明軍制改編之後,各地都沒有縣兵了,這對我們來說是好事,畢竟大多縣兵其實都是被當地的世家門閥,鄉紳豪強所控制,可我們有六扇門,六扇門雖然也從地方徵召一些青壯,但是大多都是軍中退役下來,還有就是遊歷江湖的遊俠,所以地方滲透力不足,我們完全可以調動六扇門把他們鎮壓下去了!”
他話音一轉:“可有一點,如今朝廷最關注的是前線,前線只要能打贏,他們不過只是小事情而已,回過頭慢慢收拾他們,這時候我們不宜分心,相對於秋後算賬,不如集中精力,增加生產力,增加運輸力,保證前線的後勤,纔是第一位!”
他也很憤怒,但是孰輕孰重,他很清楚,如今明軍前線的後勤,他們都是咬着牙在支持的,特別有人搗亂的情況之下,好些糧倉出了問題,軍備儲備倉也被有心人破壞。
但是大明最強大的,並非儲備。
而是生產力。
所以蔡邕認爲,既然動亂已經暫時讓六扇門平息下來了,那麼現在還不是秋後算賬,查清楚動亂起源的時候。
關鍵還是要穩住朝堂,穩住人心,然後開始全力增加生產力,比如幾個軍工作坊必須要保證的運轉,不受到任何影響。
還有糧食,過年之後,進入春耕,他們也必須要保證春耕不會受到任何的影響才行。
“話雖如此,但是六扇門報告,動亂只是被初步的壓下去的,還有很多參與衝擊縣衙的人,並沒有抓住,若是他們一直這樣心懷不軌,時而出來搗亂,也不是一回事!”胡昭咬咬牙,陰沉的說道:“這樣會大大牽制朝廷的力量,讓我們有些寸步難行的感覺,我認爲,出現動亂的那幾個州,恐怕都有很大的問題了,即使明面上給他們機會,暗地裡也要把事情弄清楚,只要抓住,先斬了,以儆效尤!”
他考慮的更多。
如果他小大小鬧,恐怕有些人就會有僥倖之心,到時候他們還會上演多一次,以爲朝廷不敢對付他們。
即使這時候朝廷是關鍵的時候,胡昭也不認爲朝廷應該讓步,鎮不住他們,就根本穩不住民心,若是有人效仿,那纔是最大的問題。
“胡相,我申請,親自徹查荊州各州,親下州縣去,所有有問題的家族,不管是世家門閥,鄉紳豪族,一個都不能放下,他們敢裹民而衝擊縣衙,必然有所依仗!”
蒯良站起來,拱手說道:“絕對不會只是一次就收手,若是讓他們漲起來了氣焰,必影響朝廷的計劃,影響前線的作戰!”
這一次動亂的州縣沒有在北面,沒有在西面,反而集中在了東面,漢州,襄州,夏州,巴州都出現了不少這樣的狀況。
正因爲集中在荊襄,所以蒯良纔會着急。
蒯家的根基在荊襄,要是因爲這件事情,動搖根基,未來他們蒯家很有可能會被牧景直接開刀。
至於造反。
蒯良想都沒有想過,別說當年劉表當權的時候掌控整個荊襄之地,都玩不過牧景,現在他也不認爲那些漢室諸侯能信得過。
如今他都在明朝廷站穩了腳跟,最少能有一席之地,這時候還要傻傻的更換門庭,他的纔是天下最大傻瓜了。
所以這件事情,他必須要親自去撫平,不管是誰,他都不會留下半分顏面,畢竟衝擊縣衙,已經是謀逆了。
這可不是鬧着玩了。
“子柔,你可有信心?”
胡昭也的確不想把太多的精力放在這上面,他現在要操心的事情太多了。
“胡相,屬下保證讓荊襄給朝廷一個滿意的答覆!”
蒯良沒有多說,只是做了一個簡單的保證。
這倒是足夠讓胡昭相信他了。
因爲這時候,胡昭也沒有更好的辦法,真要大開殺戒,在沒有準確目標的前提之下,只能讓局勢更亂,即使有人提供的準確目標,朝廷殺的太狠,也會引起反彈,到時候影響的還是朝廷。
“好!”
胡昭點頭,道:“我以大明丞相的身份給你任命爲欽差大臣,有權力調動荊襄五州一切的州縣力量,包括各州縣的官吏,和六扇門的所有兵力!”
他對蒯良說道:“子柔,你入閣以來,兢兢業業,爲大明的付出,我們都看在眼中,沒有人會懷疑你,但是你們蒯家立足荊襄,已根深蒂固,如果這件事情沒有結果,那麼最後只能算在你們蒯家和蔡家的頭上了!”
“屬下明白,所以屬下會不惜一切代價,把那些意圖攪亂我大明秩序的人給糾出來,絕對不給他們任何機會!”
蒯良冷厲的說道。
荊襄世家一體,但是他們正在想方設法融入明朝廷,爲荊襄一黨撐住門面的手,有人居然在背後玩花樣,他不得錘死他們的。
這年頭,能混出來的人,都沒有幾個吃素了,抄家滅族都是能走得出來的事情。
“好!”
胡昭點點頭,然後看看周邊的天色,道:“今夜是大年夜,明日是新歲了,今年比較特殊一些,所以大家擔待一下,沒有休沐之期,爲大明能一統天下,爲前線能戰無不勝,還請諸君共勉!”
“共勉之!”
衆人低沉的迴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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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議之後,諸相迅速的離開,各自進入各自的工作氛圍之中,爲大明渡過最艱難的時候而奮戰,可顧不上回家吃一頓年夜飯啊。
胡昭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廂房,他坐下來了,眼神略顯疲倦。
“篤篤篤!”
敲門聲響起。
“進!”
走進來的是蔡邕,蔡邕這時候處着柺杖,走路有些一瘸一拐,他這幾天腿腳不利索,看過了,問題不大,就是因爲天氣太冷,老毛病犯了。
“蔡相!”胡昭站起來。
“不用這麼客氣!”蔡邕在胡昭對面也坐起來,雙手放在小暖爐上面烘烤了一下,暖洋洋的,這纔開口說道:“這件事發生是在所難免的事情,你突然爆這麼大脾氣,是不是前線回來什麼消息啊!”
雖然胡昭在會議上大發雷霆,但是事實上這事情的預測,他們早就開戰之前就有了準備了。
天子親征,大軍離朝,失去力量的鎮壓,那些矛盾早晚會有些爆發出來了,只是可能結果比他們想象之中還要壞一些。
“前線就是沒有消息回來,我才顯得有些擔憂,之前傳回來的消息,還是在說徐庶想要北上運糧,可到底能不能把糧食運上去,還是一個未知之數,也一直沒有消息回來,如果按照之前的預算,其實陛下已經差不多斷糧了,若是沒有糧草北上,恐怕此戰不戰而敗了,我越是擔心,心裡面越是煩躁!”
胡昭苦笑:“再說他們這事情也鬧的不成樣子了,之前有人燒了我們糧倉,有人意圖對付我們的軍工作坊,有人想要在渝都鬧出一些風波來,我都可以忍得住,畢竟還在我們掌控之中,可他們突然鬧這麼一出官逼民反的戲碼出來了,倒是把我噁心了,而且這既是是有人在挑釁,也未嘗不是他們對於朝廷的試探,他們應該也清楚一些前線的情況,所以想要知道朝廷的心思,如果我不能把他們打回去,助長他的氣焰,說不定荊襄都會潰爛,到時候我們可未必有足夠的力量去收拾殘局!”
“你考慮的倒是很全面!”
蔡邕聞言,眸子一亮,道:“這的確如此,他們如果嗅到了我們軟弱的氣息,就會變本加厲,殺一殺他們的氣焰也好!”
他想了想,問:“不過這事情交給蒯良,會不會有些冒險?”
“你擔心蒯家會復叛?”
“不能不防!”
蔡邕苦笑:“說老實話,牧龍圖那廝得罪人的本事太大了,屁股都沒有坐穩,就已經叫着要變法改制,這回讓很多的世家門閥都走到他的對立面去的,而如今又是明朝廷最空虛的時候,說不準有些人想要鋌而走險啊!”
胡昭面容抽搐了一下,在如今的大明朝廷,能如此毫不客氣的直呼牧景名諱的人的,數來數去也就眼前這老人了。
“蒯子柔是一個聰明人,我覺得不會,不過我也不敢在他身上賭,所以我讓蔡圖去盯着他,別人都有選擇,蔡圖沒有,在很多士林中人來說,他就是陛下嫡系,是陛下龍起之時的助力,他很清楚,只有靠着陛下,他才能活!”胡昭輕聲的道。
“你有準備就好……咳咳!”
蔡邕咳嗽了兩聲,拍拍胸口,面色又顯得略微蒼白一些。
“蔡相,你可要保重身體!”
胡昭連忙說道。
“無妨!”
蔡邕揮揮手,微笑的說道:“我這身體是老毛病了,張仲景和幽姬都看過,問題不大,就是寒意入侵,虛弱了一些,一時半會還跨不掉的,老夫這歲數了,也不求長命百歲,但是不能看到天下一統,我死都難以瞑目!”
他的眼神之中透着一抹剛毅:“所以不管如何,我都會撐住,也更不會讓人壞了如今大明朝廷這大好的局面!”
胡昭看着蔡邕,眸子之中有些溼潤,大家都在拼命,眼前這老人也在拖着病痛之軀在拼命,他們都只是爲了一個意念,那就是看到天下一統,亂世結束。
從動亂的時代走過來,他們太討厭戰爭的存在了。
建立大明是牧景的霸業,何嘗不是他們一個撫平亂世的寄託啊。
“另外還有一件事情我要和你商量一下了,明日我準備去漢州蜀州走一趟,穩一穩人心,另外如果有時間北面的羌州,涼州,西州也要走一趟!”
蔡邕輕聲的道:“現在雖然只是荊襄有些苗頭想要反我們大明,但是不能不防着西面也出現情況,畢竟我們大明統治的時間太短了!”
要是四面起火,那就真的是後院不保了。
“你這身體,不好吧,還是安排另外的閣臣去!”
胡昭搖搖頭。
他可不想讓蔡邕死在任期之上,到時候不好向牧景交代,畢竟這可是牧景的長輩,是他的岳父,算是父親了。
牧景的父親牧山戰死之後,恐怕只有蔡邕才能當他的長輩了。
“如今朝廷氣氛緊張,人心不穩,其他人太多事情了,特別是要穩住朝堂,穩住人心,增加生產力,恐怕一個也走不開,再說了,他們也沒有老夫這威望,我起碼能讓當地的讀書人穩下來!”
蔡邕平靜的說道:“至於我的身體,你不需要擔心,我說了,看不到天下一統,我是不會垮掉的,再說當初我答應牧龍圖那廝出仕,就是勞碌命了!”
胡昭這時候也說不出話來了,他倒是想要代替蔡邕下去,可他必須要坐鎮中樞,但凡他出了任何一點問題,大明後院立刻就亂了。
“我讓張火安排保護,另外張仲景會隨你一起下去!”既然阻止不了,只能增加保證。
“張火是六扇門大統領,他可不能動,至於張仲景,醫司主事可也不能亂動,這時候前線的藥材運輸也需要他,不用擔心我,我會讓的幽姬隨行!”
“張妃?那也行!”
胡昭鬆了一口,張寧是醫武雙絕,她又是蔡邕義女,所以保護蔡邕她比任何人都更好一些。
“孔明,如今牧景要一勞永逸,雖老夫認爲他有些急功近利,但是不可否認,他選擇的時機太好了!”
蔡邕目光看着窗外,黝黑的夜色被白皚皚的雪花照亮了,看着這下雪的場景,他幽沉的說道:“天下百姓苦於戰亂太久了,若能一統天下,再創太平,重建盛世,那是功德無量之事,所以不管我們認不認同他的急促,最少要支持,朝堂上下,當同心協力,支持到底,除非明軍戰敗,不然我們不能有半點的猶豫,前線之戰我們幫不了多少,但是最少不要讓他在擔心後院起火啊,所以有些事情,你已經不能再手軟了!”
他對胡昭很看好,胡昭不管是從哪一方面,都是佼佼者,可有時候就是顯得悠遊寡斷了一些。
越是這時候,越要夠狠。
即使他蔡邕也做不到,但是這些年來,他爲官多年的經驗,能看的明白,所以他要告誡胡昭,團結的時候,不要太過於注意自己的官聲了。
這時候,需要有人鎮得住乾坤,比如獨裁者。
“是啊!”
胡昭也看着窗外的景色,站得高看得遠,渝都城收攏在眼底之下,他的眼神也變得銳利起來了:“在這時候,同心協力,穩住局勢,纔是最重要的,誰敢在這時候有異心,我不會手軟的!”
上下一心,不是說的,是做的,他不介意攬住權力在身,誰敢有異心,殺無赦。
這時候,他不敢心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