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平六年的二月,天有風雲變幻,朝廷立太子,大將軍輔政天下,雒陽城在一片混亂的局勢之中匆匆而過。
三月已經悄無聲息的來臨,這個時節,正值暮春,寒冰解凍,洛水奔流,花開百里之外,整個氣氛陰沉的京城也都充滿着萬物復甦的氣息。
西鄂鄉侯府。
這是一座新的府邸,也不能說是新的,這裡原來也是一座貴胄侯府,還是縣侯級別的侯府,但是昔日的主人家已經落幕,在黨錮之禁的大運動之中的被抄家滅族,府邸自然被朝廷收回去,一直留着。
正陽街大火之後,朝中貴胄達官不少人的府邸就被焚燒一空,朝廷如果想要重建正陽街的貴胄住區,也需要時日,所以朝廷決議重新賞賜一些府邸給那些被焚燒的官吏和貴胄。
西鄂鄉侯府也不例外,自然也重新立府。
這座府邸是朝廷經過翻新之後,賜予西鄂侯府邸,七進七出,佔地方近乎十畝之大,比原來的侯府還要大不少,而且挨近洛水河,環境優雅,四面有角樓,有高空制點,防禦之勢很強。
這一天,朝陽冉冉升氣,陽光普照天下。
庭院之中。
“殺!”
如今已經是無官一身輕的牧景正在刻苦的舞劍。
致仕之後,他依舊沉迷在學文練武之中,其實他這個年紀,也應該是在求學的時候,正好順了他的心。
他對武藝可是下了功夫了,這套劍法他已經連了很久了,本來承於太平武經之中的一套重劍劍法,劍出不快,但是劍勢卻爆發力很猛,這劍法的舞動之下,他體內的骨骼開始發出一聲聲的悶響,如同雷鳴。
張寧給出的藥浴方子還是很有用處了,隔十天滲泡一次,連續滲泡多次,兩三個月來,讓他的血氣變得越來越強,筋骨也漸漸的穩固,爲他的築基節省了不少時間。
如今的他,武藝已經可以堪比三流的武將了,再進一步,便可以無形的氣血之力凝聚丹田,凝練出內勁之力,邁入二流武將的境界。
不過這個境界對於他來說,還有些距離,畢竟他的根基還不夠紮實。
功力不足,想要增強戰鬥力,就要以技藝補充。
練武不練功,到老一場空。
但是練功如果沒有武藝爆發,空有一身功力,也是莽夫而已,並非武者。
所以他現在着重修煉劍法。
“世子,你的劍法有形無神!”黃忠一襲長袍,站立旁側,目光如神,發出指點的身影。
“何爲神?”
“形可教,但是神只能悟!”黃忠道:“練多了,自然有所領悟,你悟到了什麼,就是什麼!”
“那得練多久纔有所悟啊?”
“看資質!”
黃忠打量了一下牧景,道:“你資質平平,日出而練,晝夜勤奮,多練幾年的話,或許會有所領悟!”
“瑪德!”
牧景的劍法變得戾氣起來了:“打人不打臉,這老傢伙等着,本大爺劍法有所成,打你九條街!”
當然,這只是他的想想而已。
就他的資質,用張寧的說法,能邁進‘混元一口罡氣’的境界已經奇蹟了,想要吊打黃忠這種猛將,估計就算下輩子不不,下下輩子都沒有希望。
黃忠的武藝,用太平神衛軍統領張火的話來描述,已經到了一個鬼神不敬的地步,一身罡力和血氣已經融爲一體,一人可鎮守千軍百將的氣勢。
“世子,如若日後你志在沙場,你應該練習長兵器!”黃忠這個武道名家對他的劍法指點一二之後,建議說道:“劍只合適江湖遊俠而用,不合適沙場廝殺!”
兵器沒有優劣之分,只有合適和不合適之說。
一些短兵刃一般合適遊俠武者之間的對拼廝殺,單打獨鬥還可以,靈活而險要,但是如果用在馬背之上,就有些不足了。
只有長兵器,才合適沙場衝鋒。
“那忠叔,我應該修煉什麼長兵器?”牧景收回劍勢,問道。
在這個時代,他離不開戰場。
所以黃忠的建議是很合情合理的,但是他還沒想好要修煉什麼長兵器。
“槍,走靈活之道,你若能把槍法練好,或許能在沙場上拼殺!”黃忠想了想,道。
“爲什麼不是刀?”
“刀,一面刃,一方力,古樸而厚重!”
黃忠很隱晦的鄙視了一下他,道:“你的功力……恐怕是發揮不出刀的精髓!”
“得!”
牧景知道了,這是在嫌棄自己的功力不足。
“世子,戲先生來了!”霍餘走上來,遞上了面巾,給他擦汗。
牧景把手中的劍遞給他,然後拿起不面巾擦擦汗水,纔開口說道:“讓他去大堂,我沐浴更衣之後就去見他!”
“諾!”
霍餘點頭。
“忠叔,今日就到這裡!”
“行!”
黃忠點點頭,轉身就走。
牧景沐浴之後,換上一件淡藍色的儒袍,才沿着長廊過室,走進了大堂,這個大堂是中堂,位於第三進院落之中,寬敞明亮。
“龍圖!”
戲志才早已經跪坐其中,看到牧景走進來,連忙站起來,拱手行禮,這一禮他倒是行的比以往多了一份真誠。
“志才兄新官上任,怎麼有時間來搭理我這個一介閒人啊!”
牧景走到堂前的位置,跪坐下來,笑眯眯的說道。
北宮被囚禁,裡裡外外都是北軍將士鎮守,天子消息全無,十常侍都如同斷了翅膀的野鶴,朝政被大將軍何進把持。
牧景這個造印監令自然也做下去了。
這雒陽城想要殺他的人絡繹不絕,只是有人忌憚深宮之中被囚禁的天子,也有人忌憚南陽手握重病的牧山,所以他一時半會之間,還不至於被滅口。
但是這官是做不下去了,太子督政,大將軍掌朝的第二天,他就被擼下來,皇子伴讀,造印監令,這些官職都被拿下,他算是無官一身輕,直接從官署搬入了新侯府。
“龍圖說笑了!”戲志才苦笑搖頭,道:“你可不是一介閒人,你如今可還是鴻都門學的祭酒,也是秩俸六百石的官職,同爲朝廷命官。!”
“你不說,我都忘記了!”
牧景自嘲:“可鴻都門學在哪裡,有人知道嗎?”
鴻都門學,昔日靈帝爲了對抗太學儒生,親自開設了一個學府,如果按照歷史來說,這應該第一座專科學府,設立多科,可惜在這個儒學的世界,終究是立足不足,被太學還有一些讀書人的擠兌之下,早已經封府了。
可之前天子封賞,還給他封了一個鴻都門學祭酒的名頭,估計是因爲他研究出了活字印刷術,所以天子認爲他有繼承墨家技藝的才能,想要他重開鴻都門學。
可這段時間,一個造印監都弄得風雨滿京城,哪有時間去搭理什麼鴻都門學。
鴻都門學在那個角落牧景都不知道,所以這個祭酒也是空名頭而已。
“說正事!”戲志纔不想聽牧景抱怨下去了,入正題,開門見山的說道:“今日朝廷的詔令下來了,正式徵辟我爲造印監監令,監丞是衛仲道!”
“看來盧尚書他們是下了大功夫啊!”
牧景並沒有意外:“你能坐上監令的位置,他們下了大功夫卻運作,也是大將軍對他們的妥協,所以我並不意外,但是衛仲道……這些士族算是如願以償了!”
雖然活字印刷術有些可惜了,但是保不住的東西,牧景從來不覺得可惜。
就當他爲社會的進步做出點貢獻。
況且這種技藝的確對時代進步有着無與倫比的作用力,但是並不複雜,既然已經拿出來了,早晚都會被人模仿的,藏肯定是藏不住。
他保不住監令的位置之後,連發出好幾封書信,強力了把戲志才一介白丁送上了這個位置,算是對天下寒門的一個交代,有戲志纔在,至少不會讓造印監淪爲士族後花園。
“龍圖,你錯了,現在可不是盧尚書了,是盧太尉!”戲志才沉聲你說到。
“盧太尉?袁逢這麼好說話,不應該啊!”
牧景眯眼。
一朝天子一朝臣,大將軍何進執政,哪裡上朝百官,必然有人上,有人下,盧植作爲清流,在士林之中可算得上巨擘,他代表朝堂一方勢力,何進想要穩定朝綱,他自然倒不下,可上去了就有些奇怪了。
太尉,當朝三公,雖然大將軍掌權之下,太尉形同虛設,但是太尉也有執掌兵權的權力,一個不小心,就能瓦解大將軍的兵權獨立,這個位置,他們倒是敢給盧植啊。
“大將軍親自點的將!”戲志才輕聲的道:“西邊來了消息,皇甫嵩和董卓打了一個大勝仗,西涼叛軍圍剿陳倉多時,力疲糧絕之下,被皇甫嵩和董卓趁勢反撲,斬殺數萬叛軍,殺出千里之外!”
“明白了!”
牧景道:“何屠夫要搞朝堂平衡,他不想袁逢他們獨大,畢竟皇甫嵩的威望太高了,反而讓自己的影響力被削弱,他倒是深諳帝王之術,把盧植他們拉出來,只是畫皮難畫骨,畫虎終成犬!”
何進,有點權謀,也有點城府,能力自然也算是頂尖了,可是就是少了一樣,眼界,這一點,他不如當今天子。
“現在太子督政,雖然大將軍權威無雙,可朝中忠君之人比比皆是,還算太平!”
戲志才道。
“或許吧!”
牧景心中卻搖搖頭,現在的太平,看上是太平,可只能熬多一兩個月而已,一旦天子駕崩,這天下終歸要亂的,十常侍從來就不是甘心等死的人。
如果……
說的是如果,如果何進那一夜有足夠的膽魄,誅殺十常侍,或許還有機會改變這個結局,可惜,畏首畏尾,他難成大事。
“我今日來,是想要問問,景平書齋和造印監之間……”
“不是你要問,是他們想要連景平書齋都吃掉,對嗎?”牧景微笑的道。
“又讓你猜對了!”
“景平書齋和造印監之間,從來都是兩個系統!”牧景淡然的道:“日後景平書齋和造印監之間就形成一個供貨和取貨的關係,至於士族想要吃點景平書齋,就看他們牙口有沒有這麼好!”
“如果他們決議給景平書齋斷糧呢?”
他是造印監的監令,但是他絕不會做到牧景的強勢,一旦士族壓迫,他只能選擇妥協,斷了供貨渠道,景平書齋就失去了現在的地位了。
“斷糧?”
牧景聞言,笑着道:“我們景平書齋餓不死,天下又不只有一個造印監!”
“南陽!”戲志才明白了。
“聰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