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清晨。
東宮之中,大殿之上。
太子劉辯,少年錦袍,安坐桌前,目光看上手中的一本奏書,半響之後,才擡起頭,看着何進,微微有些皺起了眉頭:“舅父,你可知道太傅之位已虛設多年,突然封太傅,是否有些不妥也?”
突然封太傅之位,讓他有些不安。
而且這個太傅,還是給了一個黃巾餘孽,當有些滑稽。
“殿下,如今南陽兵權,乃是殿下心腹之患,南陽越潁川,可直入關中,若是牧山率兵與十常侍爲伍,殿下若想登九五之尊,恐艱難也,唯解南陽之兵權,才能讓殿下無後顧之憂,殿下何在意一點點的虛設之職呢?”
何進聲音平靜,卻不可一世,有不容反駁之意:“臣都是爲了殿下好,殿下要知道,在這京城之中,陛下尚未真正的信任殿下,殿下唯有手握兵權,方能自保,上位九五,還請殿下三思!” ωwш.тт kǎn.c○
“這個……”
劉辯有心反駁,但是聽到何進強勢的聲音,卻落了一個節拍,有些說不出來。
“殿下,臣是不會害你的!”何進臉龐微微有些不悅,冷然的道。
“好吧!”
劉辯無可奈何,只好應允。
這時候何進才露出笑容。
接下來的事情就好辦很多了,太子出面,他以勢壓迫,北宮之中,即使天子也難以反駁,這聖旨自當名正言順的頒發下去,八百里快馬,奔赴南陽。
但是宣旨的使臣纔剛剛離開雒陽,雒陽就已經炸鍋了。
“太傅?”
“不可能,牧元中不過只是黃巾投誠,官至南陽太守,何等何能,居然等上公之位!”
“荒唐,朝廷荒唐!”
“哎,朝廷讓某家實在失望,想某家十年寒窗,未能出仕,如今一黃巾之反軍餘孽,都能位列朝廷公位,何等可悲!”
“如此朝堂,吾等天下士子,可有希望啊!”
“大將軍何進,國賊也!”
“……”
牧山一步登天,引起了反應太過於猛烈了。
如今的天下,還不是一個沒有秩序的亂世,朝廷制度之下,官爵晉升,講究的是資歷,一步登天者,都會引來衆怒,讓多少苦苦求官者怨憤不宜。
牧山成爲了其中。
而何進,肆意封官爵,也讓他的聲望在天下人之中的走向了一個跋扈權臣的印象之中。
……
太尉府。
盧植與王允對立而坐,兩人飲酒,酒過三巡之後,纔開始商談。
王允道:“子幹兄,何進如此弄權,非大漢之福!”
“吾何不知也!”
盧植苦笑:“可當今之上,太子信他,吾能耐他何也!”
“未雨綢繆!”
王允執着的道:“我們可不能讓皇權旁落,天下正統衰弱,以臣逆君,以僕傷主,可對不起皇恩浩蕩!”
“太子非當今天子,當今天子,昔年忍讓之心,讓人不寒而慄,可太子卻怯懦,他不敢反何進!”
盧植道。
“我們決不能讓朝廷落入此人之後!”
“你有何良策?”
“請出陛下,做主天下!”王允堅決的說道。
“可如今北宮之境,皆爲何進北軍之統帥!”
“西園精兵,或許能用!”
“袁本初?”
“還有曹孟德!”王允搖搖頭,吐出了一個名字,微微眯眼:“此子或許對天子有恭謹之心!”
……
司空府。
一個廂房之中,袁逢雙手揹負,看着庭院外綻放的花朵,眸光獵獵:“太傅之位,何遂高這一次倒是下了重本了,看來他是鐵了心要收回南陽兵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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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肆意弄權,恐又是一個樑冀也!”
坐在軟塌上的是袁隗。
袁隗修養多月,身體之上,已有一些好轉,但是燒傷之地,卻無可逆轉,容貌破損,已是悲憤,常躲在屋中,性格也是越來越喜怒無常,聲音更是有些陰冷:“他若是奪得南陽兵權,那日後恐怕就難以撼動此人之位!”
“我倒是沒想這麼遠!”
袁逢道:“昔日陛下忌憚我們世家門閥之影響力,爲對抗皇權,我們扶持何進,如今何進弄權,皇權旁落,我等自然要扶持正統!”
“太子?”袁隗眸光一亮。
“或者皇子協!”袁逢平靜的道。
“可京師兵權,盡在何進之手,我們若有異動,難應其之怒,恐弄巧成拙,得不償失!”袁隗冷靜的說道。
“關中之地,尚有一人,手握重兵!”
袁逢雙眸之中,爆出一抹冷芒:“若得此人率兵而歸,必能壓其氣焰!”
“皇甫嵩?”
袁隗頓時明悟了,他微微皺眉,挪動了一下僵硬的身軀,道:“皇甫嵩此人過於剛直,因纔不容朝堂之上,若非執兵之強盛,恐怕早就已經難存軍中,他未必願意爲吾等所用!”
“呵呵!”
袁逢笑了笑,笑聲自信:“他的性格的確剛直,可也不是不能用,畢竟我們不是國賊,而何進纔是國賊!”
“那牧氏呢?”
“牧山進京之事,我尚未弄清楚,但是以我所料,即使牧山進京,南陽兵權也未必會爲他何進所用,亦可爲我袁氏所用!”袁逢道。
“可我如今之下場,皆爲小賊牧龍圖所爲!”袁隗怨憤的說道。
“次陽,今之形勢,我們袁氏能不能繼續維四世之榮耀,就看雒陽之形勢,你需冷靜!”袁逢嘆了一口氣,幽幽說道。
“是!”
袁隗冷靜下來,無論是他也還是袁逢,都是至高無上的家族主義者,爲了家主,可舍掉一切,所以這一口怨氣他也還是壓下來了:“不過日後若有機會,還請兄長不要攔我!”
“當然!”
袁逢點頭,聲音之中,殺意淋漓:“不能爲之所用,當凌遲殺之!”
……
……
西鄂鄉侯府。
庭院之中,百花綻放,春風如沐,牧景和戲志才兩人對着石桌而坐,正在細細的在品茶,這可是南越之地上貢朝廷的一些珍品好茶,味道很甘醇。
“好茶!”牧景親自泡茶,自己抿了一口之後,頗爲滿意。
“你這種品茶手法,頗爲精細,少有人做到,這茶的確不錯,比酒要清心,苦澀入口,甘醇入喉,直入心扉!”
戲志才讚揚的說道。
如今時代,喝酒纔是招待了禮儀,青梅煮酒,溫酒代客,這纔是士林之中的主流,至於茶,雖有,可喜歡的人並不多,而且大多都是粗糙泡飲,不如溫酒之細。
“品茶是心情!”牧景微笑的道:“泡茶卻是一衆能安心的技藝!”
“你如此算是安心了,得償所願了!”
戲志才最近得了不少自由,除了不能離開侯府之外,還算是有點活動空間,心情也開朗了不少,他本灑脫,既來之則安之,也並非一個怨天尤人之輩。
“我不得不承認,我小看了何進的膽量,他能主政朝堂,的確並非僥倖,有一股常人沒有的魄力,敢爲天下人之不爲!”
牧景笑了笑:“我也低估了何進對吾父的忌憚,他恐怕做夢都在忌憚父親的兵權,所以他願意以高誠意而安撫,讓我父親進京而來!”
這一次的收穫,比他想象之中還要大,簡直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讓他睡覺都想要笑醒過來。
“這才遂了你的願!”
戲志才冷冷的道。
“也不能這麼說!”
牧景道:“正所謂謀事在人,成事在天,能不能成,還是未知之數,不過好的開局倒是一定的,如今就看……“
“看天子幾時駕崩!”戲志才斜睨了他一眼。
“志才兄還是這麼聰慧!”
牧景笑了笑。
“你就不怕牧氏成爲天下人誅殺的國賊嗎?”戲志才問道。
“你有怎麼知道,我們牧氏不會成爲拯救大漢的功臣呢?”牧景反問。
“自古以來,外藩進京,京城必亂!”
“早亂了!”
牧景淡然的道:“南陽的兵不進京,幷州軍就不進京嗎,或許那西涼的兵也會進京,要怪,就怪這世道逼人,誰不想安安分分的過日子,可朝廷鎮不住天下,只能破而後立!”
“破而後立,一言四字,卻要多少人頭落地!”
“你若不想更多的人頭落地,你就幫我啊!”牧景目光栩栩,道:“你若能幫我,或許雒陽能少死很多人!”
“我不會爲賊所用!”
戲志才執着。
“你不想雒陽血流成河,我也不想,幫我就是幫你,我是賊,可我也在爲朝廷而效命,白馬寺的禪言之中有一句,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你若是沒有下地獄之心,如何有拯救天下人之勇!”
牧景侃侃而談,十足一個神棍。
“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戲志纔不得不承認,牧景的話多少能促動他的心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