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夜色深幽,涼風陣陣。
河東郡,東垣城。
西北郊外,約莫二十餘里,一個平緩的山崗之上,有一支商隊正在駐紮,生火做飯。
這是一支商隊看起來約莫有百餘人左右,他們紮營在山崗的左側的背風口,地方很大,他們點燃的十餘團的篝火,篝火熊熊,火光映照,溫度升起來。
深秋的夜色很冷,商隊的所有人都圍着一團團篝火在取暖。
“咔嚓!”
牧景獨自坐在一團篝火的面前,雙手摺斷一根樹枝,丟進了篝火之中,篝火散發出來的火光一縷一縷的映照在他的臉龐上,把他的五官輪廓都顯露出來。
連續三天的趕路,他也有一絲疲憊。
但是疲憊不及他腦海之中的思緒。
他此時此刻正在模擬各種各樣的說服方案。
在這個時候離開京城,自然是不得不去做的事情。
他要說降白波黃巾軍。
“世子,我們紮營的時間有些緊迫,你已經一整天都沒吃東西了,先將就一下,先吃點乾糧,填一填肚子!”霍紹走過來,把一張米餅送上來。
“不行,這米餅太硬了,世子,我給你煮一下。”
這米餅又乾又硬,霍紹看到篝火上掛着的鐵壺燒開水之中,想了想,直接把米餅搗鼓進去,燒開之後,變成一團團的米糊,雖然味道不咋樣,但是這樣比較好吞嚥。
“沒事,只要能填飽肚子就行,出門在外,不必講究!”
牧景沒有太在意,拿起木勺子,吃了起來了。
“呵呵,什麼時候我們牧世子這麼愛講究的人這麼不講究了!”
這時候,一個英俊得讓人妒忌的少年大步走上來,她一襲白袍,脣紅齒白,笑臉微微,端坐牧景身邊,看了看牧景的米糊,直接對着霍紹諷刺的說道:“霍紹啊,你居然讓咱們堂堂的明侯世子來吃米糊,你就不怕回去給你們世子妃訓斥啊,你也不想想,世子現在的身份多嬌貴啊,自己可以不在意,起碼還有各世子妃在意,人家世子妃心疼丈夫,要是回去發現世子痩了,咱們世子妃可不會放過我們這些做護衛的,到時候別說你親衛營,我神衛軍都不見得好過啊!”
“大統領說的對,這是我疏忽,我這去看看,周圍還有什麼獵物!”
霍紹落荒而逃,在牧景身邊待久了,作爲牧景心腹,很多人,哪怕掌兵權的幾個景平大將他都可以不給面子,但是他深知道有幾個人是他根本招惹不起的,眼前這個神衛軍大統領就是的其中之一。
“我還沒這麼嬌貴!”
牧景斜睨了一眼張寧,然後大口的把這看起來一團團的米糊吃下去,笑着說道:“想當年在蘑菇山,我們連一口吃了都沒有,虎子哥跑了幾個山頭,別說獵物,樹根都沒找到,就找到幾個又酸又苦的果子回來給我充飢,那樣的日子都過來了,有乾糧吃,已經很不錯了!”
“今時不同往日了!”
張寧穿着一襲儒袍,風度翩翩,相貌氣質都被牧景高几個檔次了,笑起來嘴角還有一抹的邪魅的笑容,很是邪性,她幽幽的道:“昔日的牧帥,不過只是一個喪家之犬,今日的牧相國,可是當今朝廷,獨掌強坤的霸主,牧世子也今非昔比了,豈能如同往常!”
她頓了頓,美眸閃爍一抹懷緬的光芒,繼續說道:“要是可以,我倒是希望,牧世子還是昔日在景平村時候見到的一樣,那該有多好啊!”
“路總要往前走的,人生就好像逆水行舟,不進則退,我父親不前進,就會被逼死,我不前進,就會落後捱打!”牧景心中倒是沒有太多的哀愁,生逢亂世,早該有這樣的意識,他沒有張寧的多愁善感。
張寧聞言,也沉默了,她心中其實也明白,站在牧山和牧景父子的角度之上,只有不斷的前進,只有不斷的攬權,只有走到最巔峰,才越是安全。
不然,只有死路一條。
兩人之間的氣氛有些的沉寂,自從牧景婚娶之後,這氣氛就一直這樣,不過不多一會,霍紹果然打了幾個獵物回來,雖已是深秋初冬,但是這個時代的原始森林保存的很好,周圍山林不算密集,可找幾個獵物不難。
“去把這個山雞和野兔洗乾淨,我給你們露一手!”
牧氏燒烤又開張了,牧景親自的燒烤,雖然少了一些點配料,但是味道還是槓槓的,哪怕張寧這時候都忍不住多吃了幾口,旁邊沉默寡言的大胃口黃忠,更是消滅的二分之一。
吃完飯之後,留下戒備守夜的人之後,商隊的其他人開始進入休息的狀態。
明日還要趕路,這時候必須要的爭分奪秒的補充精神力。
但是到了下半夜,天上突然下起了一陣小雪。
“下雪了!”
牧景睜開眼睛,揭開了身上的披風,目光看着天上下來的白皚皚的雪花,伸手一探,一把雪花抓在手中,雪漸漸的融化了,手潤潤的。
其實牧景還挺喜歡雪的,他從地面上站起來,目光看着漫天的雪花,本來沉悶的心情也愉悅了很多。
“下雪了!”
又一聲幽幽的聲音響起。
張寧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牧景身邊了,雪花之中,亭亭玉立,那嬌俏的笑容綻放在的小雪紛飛之中。
牧景旁邊有一個睡着的大漢促了促眉頭,沒有睜開眼睛,而是翻過身,然後身子轉着轉着,使勁的離兩人遠一點。
這是野外的晚上,在這情況之下,黃忠是高度警惕的,但是如果出現在牧景身邊的是張寧,那就另當別論,要知道他可是衝着張寧才成爲了牧景的第一護衛,他的兒子在張寧的聖手調理之下,喘息的毛病已經漸漸見好了,這可是大恩。
雖然牧景娶親這事情他是替張寧抱不滿的,兩人的關係可不是他能管。
“身上這麼多雪,一夜沒睡啊?”牧景拍拍她身上的雪花。
“睡不着!”
張寧平靜的道:“在考慮楊奉他們的態度,這一次,我沒把握!”
當初白波黃巾追殺她,雙方之間可是的糾結了不少恩怨。
現在雖然郭太已經戰死,可郭太麾下四大旅帥到底什麼態度,她是在沒有太多的把握,最重要的是楊奉,當初帶人追殺自己的就是此人,可不太好相處。
“不用擔心!”
牧景笑了笑:“得之我幸,失之我命,拿下自然最好,拿不下也至於讓我們有太大的損失,不過之上錦上添花而已!”
“時局如此,你別騙我了!”
張寧搖搖頭:“你之所以不惜代價,不惜危險,都要來一趟河東,無非就是想要以白波黃巾的兵力破局嗎?”
她把牧景的心思看的很透。
現在關東諸侯兵力已經開始陸續的積聚起來了,牧氏麾下的兵馬還是不足以抗衡天下諸侯,打成僵局就是榮幸了,但是如果想要破局,需要外來兵馬的介入。
“我聽說你找到于吉了?”牧景突然道。
“嗯!”
“我還聽說于吉想要帶你回江東去?”牧景繼續說道。
“你聽誰說的?”
張寧皺眉。
于吉在江東有道宮,有太平根基,雖比不上河北太平道的勢力,可也是一方安身立命之所,他的確有心想要把自己帶回江東去,潛心修道,不理世事。
“如果有機會就去吧!”牧景沉默了半天,才繃出這麼一句話。
“牧龍圖,你什麼意思?”張寧聞言,楞了一愣,反應過來之後,徹底的怒了,一雙美眸圓瞪,死死地看着牧景,就連身邊周圍的雪花都被她身上散發出來的冷意所冰凍了。
“我……”
牧景半天說不出一句話。
他必須承認,這一次,他根本沒有信心,天下諸侯討伐,何等聲勢,以關中一地之力,還內憂外患之下,他們的敗面達到七成以上。
如果可以,他不想讓張寧陪葬。
“你混蛋!”
張寧紅潤着眼眸,帶着哭泣的聲音跑了。
牧景撓撓頭,長嘆一聲,不知道該說什麼。
……
第二天,清晨,雪花還在繼續的下,但是並非大雪,只是小雪而已,沒有影響商隊的趕路,這一支商隊押送這一車一車的東西,繼續前行。
三天之後,商隊進入了絳邑。
絳邑是一座縣城,位居河東北部,在汾水和絳河的交匯,它的西北方向之臨汾城,而它的東北方向是襄陵城。
這座縣城沒有太大的特色,但是它與白波黃巾的老巢白波谷只隔汾水河流。
現在的絳邑縣城正被黃巾軍給佔領之中。
黃巾大將韓暹親自鎮守。
商隊繳納了幾乎比平時貴了兩三倍的入城稅之後,順利的進入絳邑,這時候一個青年親自來迎接。
“世子,都安排好了!”
青年是衛家的家主,衛覬。
他是牧景派往河東的先鋒大將。
在河東,衛氏乃是第一世家,手眼通天,想要進入黃巾軍統轄的地盤,易如反掌,甚至已經在絳邑城之中爲牧景安排好了一切。
“伯覦,這絳邑城怎麼這麼亂?”牧景走過幾條街道,看着一幕幕,有人當街搶東西,有黃巾軍囂張跋扈的吃東西,什麼狀況都有。
“世子,被黃巾軍統轄的城池,是這種狀況,韓暹還算不錯,也曾下令制止,但是他麾下的兵馬良莠不齊,根本管不了,這裡的百姓都習慣了!”
衛覬輕聲的道。
牧景聞言,眸光幽幽,變得安靜下來了,不知道在想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