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我自己?”張寧聞言,一下子楞了一下,喃喃自語,眼眶不禁一下子有些潤色。
這句話,她的感觸很深。
多少年了,她自己都忘記了,自己是一個什麼樣子的人。
她擡頭,美眸閃爍淚光,看着牧景那一張堅定的臉龐,咬了咬朱脣,輕聲的道:“我生下來就是動亂的年代,父親從小教我,無論做什麼,一切不過是爲了更好的活着,恐怕我自己原來是什麼樣子的,恐怕我都已經記不起來了!”
“不用記起來!”
牧景嘴角微微勾勒起一抹笑容,笑的是那麼的自然,他輕輕的握着張寧的手,道:“你的心裡面在想什麼,那就去做,不用去忌憚外面的目光,不用避諱世人的談論,你未來的夫君,雖然尚不能一言九鼎,可也能爲你撐起一片天!”
張寧有些默然,只是眼淚忍不住滴下來了。
這種感覺,她感到很溫暖,前所未有的溫暖。
曾幾何時,她也能如同一個小女孩般,撒潑打滾,但是自從父親死了之後,她就在顛簸流離,四海爲家,隨着牧景征戰四方,更是沒有一個安心,彷彿就是無根飄零,飄到哪裡,就算是哪裡。
現在,終於有人願意爲她撐起一片天空了,驀然之間,她多年營造出來堅冰般的保護盾就已經不見了,露出了一個柔軟的笑容:“我很高興,真的,無論做什麼,我都很高興!”
這倒是輪到牧景有些無語了。
這女人,感性多過理智。
他一直都很努力,努力的想要爲自己身邊的人營造一個很好的環境。
牧山死的時候,他的心悲憤交加。
那種想要守護親人,最後而什麼也做不了,無可奈何的接受這種殘酷的結果,這就彷彿無數的火焰在灼燒他的心靈,他時時刻而都有一種痛不欲生的的感覺。
如今能算得上的是親人的,也只有蔡琰和張寧了,蔡邕也只能算是半個而已。
他希望蔡琰和張寧能做自己喜歡的事情。
即使這世道對女子不太友好,他還是希望,無論是蔡琰,還是張寧,都不要被時代所拘謹,能活出一個自己來了。
“別理會別人的目光,你喜歡做什麼就做什麼,做我牧景的妻子,你只要做好你最真實的自己,就可以的!”牧景沉聲的說道。
“這就是真實的我!”
張寧揚一揚手中的刺繡,聲音一下子如水般的溫柔起來了,道:“我從小讀書並不多,我也沒有昭姬姐姐那般,才學無雙,腹中自有錦繡江山,其實從小的時候,我就希望能做一個簡簡單單的女孩子,和那些普通的女孩一樣,學女誡,學茶藝,學刺繡,學針織女工,只是這是世道負我,爹爹從小就說,人首選要學會生存,我不希望成爲他的負累,所以我選擇了練武,但是其實我,並不喜歡武藝,也不喜歡冰冷的戰場!”
牧景擡頭,迎面而上,看着張寧那明亮的眸子,這麼多年了,原來自己還是不夠去了解她,以爲她練武的天賦好,有統兵之魄力,就認爲她並不喜歡一些繁瑣的事情。
其實不然,張寧和蔡琰不一樣,蔡琰外圓內方,從小被規矩束縛,卻好像有一頭野獸在心中吼叫,她希望自己如同男子一樣,能成爲一個不依附男人的女人。
但是張寧,她從小經歷的不一樣,亂世的折騰,父親的戰死,無法主宰的人生,隨波逐流般的生存,時時刻刻讓她敏感的心在跳動。
她不敢相信別人,卻渴望能有一個人依靠,渴望自己普普通通,能有一個可以依附的夫君。
這一刻,牧景的心有些痛。
那一年,她想要把自己當成能依靠的對象,卻在一夜之間變了,自己要和蔡琰結婚的時候,這對她是多麼大的一個打擊。
“我牧景以我牧氏列祖列宗起誓,這一世,你不離,我不棄,生則同路,死則同穴,我,再也不會因爲任何的原因,而捨棄你,若有違背……”
他的嘴,被堵住了,後面的話,說不出來了。
“不許說!”
張寧又便會霸氣如龍的張寧,她使勁的捂住了牧景的嘴巴,低沉的道:“不許說出來了!”
她敏感的心,更恐懼這爲了生存的世道,太多的時候,人了爲很多人的生存,最後身不由已,如若有一日,牧景爲了大局,再一次舍了自己,她也不願意,他因此而有分毫的懲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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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小院落裡面廝混了一會,指點一下某人的刺繡作品,順便看到小美人嬌羞羞的時候,就隨隨便便的吃了點豆腐,然後就被面紅耳赤的張寧趕出來了。
大婚的日子已經定下來了,歲末之前,十一月,距離如今還有一個多月而已。
不過越是這樣,張寧表現的就越是害羞,平時吃點豆腐,無傷大雅,現在說幾句葷話,都會被趕出來了,別說想要在西廂過夜了。
被趕出來了,牧景自詡自己還有下家,也不怕了,屁顛屁顛的跑去了找媳婦,這老夫老妻的,好好溫存一番,也不過分啊,可蔡琰的鼻子太敏感了。
自己身上無意之中染了點張寧身上的胭脂水粉的氣息,這不直接打翻醋罈子了,然後他有被趕出來了。
這女人啊,說的時候大方得體,但是本性都是小氣的。
牧景自詡爲這個時代的三好男人,最後也得翻船,只能睡在書閣裡面了。
第二天,他是頂着一個熊貓眼去點卯的。
“主公昨天晚上沒睡好?”作爲昭明閣左右從事,霍餘和諸葛玄是很關心牧景的身體的,看到他這一幅有心無力的樣子,便關心的問:“要不要請大夫來看看!”
“不用!”
牧景擺擺手,他都有些不好意思說,自己這根本就是慾求不滿,然後被趕出來了內院,一夜睡不着。
“今日有什麼重要的事情嗎?”
牧景捏捏鼻樑,問道。
霍餘和諸葛玄作爲他身邊的從事文吏,相當於秘書的身份,安排他的行程,安排要見面的人,把一切都安排的妥妥當當。
“東曹要彙報一下巴郡各縣官吏的考覈情況!”霍餘翻了翻文卷。
“另外,西曹目前對於稅收的事情,也想要和主公商討一下,希望能統計一下,目前能收起來的稅賦!”諸葛玄也開口。
“還有,六扇門司衙已經建立起來了,如今正在徵召捕快,但是這個六扇門主事的位置,劉主簿和兵曹那邊意見不一致,兵曹雖說也是受到南書房節制,但是已經是隸屬北武堂門下,現在戲司馬已經和劉主簿商討過了,這個六扇門主事的位置,還需要和主公再商討一下!”
兩人先後開口,一開口就沒完沒了,作爲主公,牧景是不可能有空閒的時候,只要他有一丁點的時間,都會被各種的事情所纏擾起來了。
“如果不是很重要的事情,給我推一推!”
牧景開口,他沉聲的道:“通知北武堂,我要北上魚復,視察景平水師!”
水師乃是重中之重,甘寧雖能幹,但是他在牧軍系統裡面的威望太大了,這一支水師乃是張遼打造起來了,上下將領都對張遼福氣,反而對這個賊寇歸降,卻被驟然之間提拔高位的甘寧,不是很尊重。
這幾個月都已經過去了,水師到底發展成怎麼樣了,他還是有些擔心。
“主公要離開江州?”霍餘皺眉:“這個時候,不太合適吧!”
“只是幾天而已!”
牧景輕聲的道:“也算是避避風頭,這胡孔明跑得快,我再不躲一躲,都成了他蔡老頭的靶子了!”
蔡邕這幾天可是勞心勞力的發展州牧府,但是有心無力,自己把州牧府挖的太乾淨了,他手下沒有可用之人,沒有可用的錢帛,連兵馬都掉不動,空有一個名聲,是帶不動局面的。
所以他好幾次跑來明侯府打秋風發牢騷,這老傢伙看起來迂腐,可也是丟的面子的人,能在政治場上混的人,還真不客氣,自己都有些被他纏的有些受不了了。
“那我去安排一下!”
諸葛玄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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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牧景就離開了江州城,北上而起,首先是去了白帝山,白帝城如今已經成爲了一個巨大的軍鎮,景平第一軍,陌刀營,黑甲營,重山營,飛鳥營,一個個軍營連綿,戰旗飛揚。
“給我跑,校場十圈,跑不完,晚上沒飯吃!”
“戰場上從來沒有懦夫,軍令如山,不管是累的提不上力氣了,還是餓的暈過去了,只要是戰鼓依舊鳴動,那就只能前進,前進,再前進!”
“刺,收,再刺,收,三連刺,收!”
“弓要拿的穩,步伐要紮實,就這樣的姿勢,維持一個時辰,誰支持不住了,加訓一日!”
“……”
進入白帝城之中,就能聽到一聲聲高喝的聲音,這裡校場無數,能看到一個個牧軍男兒正在揮灑汗水,他們的熱血正在的沸騰之中。
“很好!”
牧景很滿意看到這一幕。
“是很好!”
戲志才卻顯得有些苦澀:“可日日而訓,我這糧庫都已經空了一大截了,這簡直比上的戰場消耗還打!”
普通的士兵,十日一訓,平日消耗並不大。
但是日日訓練,營養就要跟上,最基本最基本的,就要糧食必須維持充足之中。
益州不算窮,就算之前征伐了荊州,劉焉留下來的底子,還是比較厚,足夠益州支持一段時間了,牧景這算是順順利利的接手,並沒有牽動太大的波浪,所以他擁有的本錢也豐厚。
但是再厚的本錢,也經不住他這樣折騰。
“生逢亂世,有強大的軍力支持,方爲正道!”牧景輕聲的道:“我們窮什麼不能窮着你們,我們自己省吃儉用,也得支持你們啊!”
“其實不必要這麼浪費,日日訓練雖有效果,可耗費過大,戰鬥力的確長進,可未必越過太多,我算了一下賬,養這十餘萬的兵馬,恐怕已經比養幾十萬的兵力還要耗費大!”
戲志才低聲的道。
“不!”
牧景搖頭:“賬目不是這樣算了,物盡其用,我益州正是百廢待興,裁減兵力,是爲了更多的人力能投入生產之中,而軍人,就要做好軍人的職責便可,一個戰場老兵,堪比三個新兵蛋子,你這樣對比下來,牧軍的戰鬥力並不是很高,但是從集體上來說,卻不一樣了,任何一個方諸侯,都做不到如同我們這般,全爲職業軍人征戰,集體戰鬥力,我們會被他們高出不少的!”
“你總有道理能讓我啞口無言!”戲志才苦笑。
“那是因爲我代表正義!”
牧景洋洋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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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白帝山牧景只是停留了一日,簡單的巡察了一下,戲志才和黃忠做的不錯,整個白帝城軍鎮的戰鬥力正在不斷的提高,不用多久,就能攀升巔峰的戰鬥力了。
第二日,牧景還有戲志才,黃忠,在一艘鬥艦的護持之下,沿江而上。
船走了兩日,才至魚復。
魚復縣是益州邊城,沿着長江過去,就是荊州境內了,牧景在益州乾的風生水起,劉表在荊州也是大刀闊斧,開始整理地方,調整兵力,從荊州城一直沿江而上佈置了不下數萬兵力,嚴陣以待,防止益州軍再次進入。
“北武堂麾下景平水師,中郎將甘寧,率景平水師上下將官,拜見主公!”
甘寧在碼頭恭候。
數月以來,他身上的浮躁之氣好像不見的很多,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沉穩的氣度,這說明在軍中,讓他迅速的成長起來了。
“無需多禮!”
牧景走下鬥艦,眸光一掃而過,看着遠處,停泊的一艘艘戰船,另外還有水軍萬餘健兒,列陣而待,最少從表面看上去,是有模有樣的,他心中頗有感概:“興霸,看來你把水師操練的不錯!”
“末將不敢辜負主公對末將的寄望,隨時恭候主公巡察!”
甘寧的心情是激昂的。
士爲知己者死。
牧景知他,而用他,幾乎是毫無保留的信任他,這一種信任,十分難得,是一個長年縱橫在江山的水寇期望而得不到的東西。
他甘寧雖在巴郡之中,略有薄名,但是也只是賊名而已,並沒有太多人願意信任他,而牧景願意,這就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