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平原國,平原縣。
陳暮坐鎮後方,處理着一封封往來的公文。
豐縣以及淮陵等地的司衛情報,在幾日之後抵達了平原縣。
侯栩快步走入進來,見到閻忠一個人正坐在桌案後方,檢查着冀州前線的情報。
雖然閻忠是陳暮舉薦的人,但劉備知道,如果一開始就讓閻忠擔任高位,其他人心中肯定不滿。
所以他安排閻忠在陳暮手下,陳暮就讓閻忠先擔任軍情司主記,負責管理情報統籌工作。
名義上侯栩和閻忠官職相當,但侯栩很清楚閻忠的作用和地位遠在自己之上,因此一直是把閻忠當作陳暮的副手來看待。
見到閻忠,侯栩連忙拱手道:“先生。”
他知道閻忠是誰,雖然化名閻義,但二人早在洛陽就見過面,已經是老相識了。
閻忠點點頭,說道:“是有什麼緊急公文嗎?”
“曹操和呂布在豐縣對峙。”
侯栩上前幾步,將公文放在桌案上,又說道:“袁術北上攻淮陵,但停滯不前,有探子發現,他只是令劉勳領一萬人北上,自己親率大軍往東去了。”
“往東?”
閻忠疑惑不已,接過公文,細細查看,思索片刻,說道:“袁術恐怕是另有圖謀,走,跟我去後院。”
此時陳暮正在後院休息,他上午當班,下午就讓閻忠來,自己偷得浮生半日閒,躺在竹牀上呼呼大睡,正是夏日北方最近天氣乾燥,午後有風自窗外吹來,令人瞌睡起。
堂外風鈴聲響動,有僕人搖晃鈴鐺將陳暮驚醒,起牀之後晃了晃腦袋,披上白色絲綢緞袍,走到廳外,看到閻忠和侯栩正在那等着自己。
“怎麼了?”
陳暮一邊伸懶腰,一邊打了個哈欠。
閻忠把公文遞給他,說道:“呂布東去攻曹操,二人對峙於豐縣。同時袁術北上,但在淮陵停滯不前。”
“袁術也攪和在裡面了?南方還真是一團亂泥。”
陳暮接過公文,快速翻閱了一會兒,皺起眉頭:“看來袁術是和呂布結盟了,而且袁術還好像是要賣了呂布。”
他們二人聯盟,陳暮並不意外,因爲歷史上他們就曾經結盟過。
雖然他不知道袁紹派使者南下,聯絡呂布與袁術的事情,但他本來就打算利用呂布攻曹,給予青州從前線撤兵一個藉口,所以不管事情怎麼發展,對於青州來說都算順利。
問題在於,袁術居然沒有選擇北上,而是隻派出一部分兵馬去淮陵佯裝進攻,實際上居然兵馬東去。
揚州東面是誰?
劉繇!
所以袁術這是打算賣呂布,表面上攻曹,實際上是要消滅劉繇,剪除自己大後方的威脅。
不得不說,袁術這一手玩得還真是噁心,
不僅噁心隊友,還噁心對手。
一旦孫堅上當,沒有在汝南前線盯着袁術,等到袁術搞定了劉繇,那呂布肯定也會被曹操和孫堅攻滅。
到時候自己費盡心機扶持起來的呂布就沒了,而曹操則再次奪回兗州,恢復實力,那之前的打壓,就算是白費力氣,曹操也會重新崛起。
袁術還真是......鼠目寸光呀。
陳暮搖搖頭。
不愧爲冢中枯骨,這種人居然還曾經鄙夷袁紹,卻不知道袁紹比他強不知多少倍。
開局坐擁汝南、淮南等地,治下數百萬民,數十萬大軍,實力比初期的袁紹都強,結果一副好牌打得稀爛,漢末三國最無能的諸侯非他莫屬。
“袁術的目的居然是劉繇,劉繇兵少,恐難以抵擋袁術大軍,等到劉繇覆滅,下一個就是孫堅,那孫堅豈不是危險了?”
閻忠忍不住說道。
陳暮沉吟道:“這就要看曹操有沒有良心了,如果這廝心黑一點,驅狼吞虎,將呂布從兗州驅趕到豫州去,此時袁術已經消滅了劉繇,必然會北上,到時南北夾擊,孫堅確實會很危險。”
侯栩皺起眉頭:“袁術這麼坑害呂布,呂布還會願意與他聯手對付孫堅?”
“呂布此人,輕狡反覆,唯利是視,哪有什麼忠義可言。”
陳暮說道:“他只在乎利益,袁術到時候找個藉口,說淮南暴雨連綿,洪水滔天,他難以行軍,輕易就能搪塞過去。到時候呂布也只能和他聯手這一條道路。”
“爲何?”
侯栩有些不明白。
陳暮就解釋道:“袁紹猜忌呂布,呂布若是被曹操打敗,必不敢北投袁紹。而西面是洛陽,洛陽是我二哥在,他曾經被大哥二哥三哥聯手打得吐血,不共戴天,絕對不可能投洛陽和我們青州。去關中益州荊州就更不可能,孫堅也不會接納他,豈不是隻有袁術一條路可走?”
歷史上呂布和袁術就一直勾勾搭搭,還差點成爲女兒親家,只是被陳珪陳登父子用計破壞了而已。現在呂布得兗州一塊棲息之地,然四面皆敵,北面袁紹,西面關羽,東面劉備曹操,南面孫堅。
現在的形勢就是呂布和袁術一起約定打曹操,曹操得知消息,就聯合孫堅一起抵抗,結果袁術出賣了呂布,不打算過來馳援,而是調頭去打劉繇。
那麼孫堅與曹操兩家合一,呂布肯定是頂不住的,一旦他敗亡,可以去的地方自然就只有袁術這一條路可選。
到時候袁術隨便找個藉口當臺階下,那麼雙方還是會聯合在一起,抱團取暖。
而劉繇覆滅後,袁術下一個對手,自然就是死敵孫堅。
此時孫堅就會被呂布和袁術一起進攻,曹操要是心黑,找個藉口不支援,那孫堅肯定沒有活路。
畢竟他與劉表劉繇三方一起,才勉強與袁術抗衡,如今少了劉繇,袁術多個呂布,以劉表孫堅的實力,自然不能相比。
聽到陳暮的解釋,侯栩馬上說道:“那要不要立即派人去通知孫文臺?告知他袁術的意圖,讓他不要和曹操繼續跟呂布糾纏,南下對付袁術?”
陳暮砸下重金,在中原地區建立起強大的軍情司情報網絡,兗州徐州豫州等地,每一處縣城只要還有人煙棲息的地方,就有軍情司的據點,據點中藏有馬匹,一旦需要輸送情報,則可以換人換馬,晝夜不停地疾馳,在三天之內,應該可以把情報送到孫堅手裡。
然而陳暮左思右想,搖搖頭道:“不行,我們正在找藉口撤兵,利用袁紹之手將公孫瓚趕出冀州,等到他們兩敗俱傷的時候,我們就趁機與袁紹全面決戰,現在如果提醒孫堅的話,那我們的戰略就失敗了。”
“子歸呀。”
閻忠沉吟道:“如今我們與公孫瓚聯合起來,才能與袁紹抗衡,爲什麼你會認爲把公孫瓚趕走之後,我們依舊有實力擊敗袁紹呢?”
陳暮摸着下巴說道:“我在實施這個計策之前,聽聞袁紹已經向朝廷上表稱臣。”
“哦?”
閻忠思索道:“看來袁紹已經頂不住壓力,這是想要緩和我們與他的矛盾。”
“不錯,表面上來看,上表稱臣百利而無一害。”
陳暮繼續說道:“可那樣的話,就得廢除掉冀州天子,這就是最大的問題。”
“那這跟公孫瓚有什麼關係?”
閻忠忍不住問道:“我倒是知道公孫瓚此人有平分冀州之心,然我們實力畢竟不足,怕是不能與袁紹相比。”
陳暮神秘一笑:“有些話,不可說,你們只需要知道,公孫瓚必須得走,冀州才能歸於我手。”
侯栩閻忠互相對視一眼,心裡已經麻木了。
天下五君,攜手同席?
這個隨着《討董記》流傳多年,被世人公認的五大仁義勇士,在這一刻彷彿成了笑話。
曾經幾人親密無間,可現在卻成了這樣。
各路諸侯爾虞我詐,互相勾結,互相出賣,互相算計。
原本至少還有一個仁義君子劉備,信守承諾,忠君、愛國、仁德、信義,不會做背叛盟友的事情。
偏偏就是劉備陣營裡,出了陳暮這個怪胎。
公孫瓚是劉備的發小,多年同窗好友,一起舉兵討董,陳暮要算計他。
曹操也是當年和劉備一起舉義兵討董的大將,天下五君之一,名義上劉備的盟友,陳暮也要算計他。
到最後,連孫堅這樣一個老實人,曾經歸屬於劉備帳下,勤勤懇懇當先鋒大將,從來都不曾違背劉備的命令,陳暮還是要算計他。
這是人乾的事兒?
“可是那樣的話,孫堅一旦身死,我們就會徹底失去豫州了。”
閻忠說道。
陳暮微微一笑,對侯栩說:“去,給洛陽那邊發一封信,讓二哥派人南下,等到孫堅敗亡之際,立即出兵相救。”
“唯!”
侯栩領命去了。
看着他離去的背影,陳暮坐在席上,目光微微有些出神。
天下五君,已經成爲過去式了呀。
雖然這樣難免有背刺盟友,反覆無常的嫌疑。
但不管是公孫瓚還是曹操,都已經失去了當年的初心。
他們曾經忠於朝廷,忠於漢室,可如今,已經是在爲自己一己私慾而已。
這樣的人,終究只會成爲大哥復興漢室路上的絆腳石,不能再如從前一樣親密無間。
所以對於公孫瓚和曹操,能打壓就打壓,也不在乎是否背刺。
至於孫堅。
孫堅確實很聽話,而且忠於漢室的初心不改。
不過他已經不再適合繼續留在豫州擔任一地之主,回到大哥帳下,繼續擔任先鋒大將,纔是他的宿命。
這豫州之地,就讓給袁術曹操呂布他們吧,反正對於南方來說,越混亂,越有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