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9半碗湯
一手拖着獐子,興高采烈的就回了竹林,看到諸葛均兩眼詫異的神情,我就連走路都有點輕飄飄。
丟下被我綁的動彈不得的獐子,把牛蒡等物丟到地上,這才喘息未定的長吁口氣。
“你自己拖回來的?”諸葛均看看我,又看看地上哀號的獐子,臉上的表情變的十分怪異。
“你看到還有別人嗎?”我沒好氣的說道,一路上我在心裡早已把這頭獐子吃了不下十次了。獐子肉啊,純野味,一想到這個,我就口水橫流。
諸葛均再次怪異的看看我,然後繞到我後面,一把拎起綁的跟麻花一樣的獐子。心裡暗沉,重量可不輕。
看着他怪里怪氣的去拎獐子,我這才反應過來,不禁臉一紅,狠不得挖個地坑鑽下去。想想也怪不得他驚詫,昨天連割草都不會,今天居然讓她活生生的拖回一頭活獐子。他不去拎,我還沒感覺,自己的手臂竟然牽扯的十分痠痛。看來激發後的潛能,也是蠻恐怖的哦,我暗歎。
諸葛均回頭看了一眼我,又看了眼獐子,來來回回數十眼,直看到我快臉抽筋,他的濃眉才一擰說道:“家裡來客人了,我去殺了它,你去生火吧。”
他這一說,我才注意到,原來還真的來客人了,因爲茅屋裡時不時的傳來一兩聲笑談,其中一個不清不冷,不鹹不淡的我知道是諸葛亮。另一個聲音清揚脆銘的是誰?
“誰啊?”我不自覺的就問了出來。
諸葛均眉又是一擰,提着獐子就繞到溪水那邊去了,話都沒跟我說。
我瞠目結舌,這年頭的小孩一個個都拽的跟二五八萬一樣麼?不說拉倒,反正一會吃飯的時候,也要見的。
拍了拍衣服的泥土,洗了手,我就把昨日還剩的蘑菇切成片,另一邊竈裡煮着葛根,心裡計劃着,一會要是諸葛均把獐子處理好了,就用煮肉的湯來煮蘑菇。這山裡的東西,全是野貨,煮出來自然是清香無比。改明兒個,要多采些蘑菇,曬乾了,也能吃呢。
過了大約一盅茶的功夫,就看到諸葛均把殺好的獐子拎了進來。
“下水呢?”我瞄了眼洗剝的很乾淨的獐子肉說道。
心想,諸葛均看起來蠻會過日子的,這開膛,剝皮速度可真快。要不就是他也嘴饞,想吃肉想瘋了。
“扔了。”諸葛均眉一皺,拿起刀就把獐子砍成四大塊。
“啊……那可是好東西啊,在那,在那,快找回來。”我眼一睜,心猛的一痛。回來的時候就尋思好了,肉可以拿鹽醃在那,這幾日先把下水吃了,這樣就算幾日捕不到動物,也不會肉荒。他到好,乾乾脆脆的丟了,心痛的我鼻子直冒氣。
諸葛均奇怪的看了幾眼,嘟囔道:“那東西有什麼好吃的。”
呸,下水都不好吃了,你還吃什麼。我心裡啐了他一口,急忙忙的往外跑,估計他要是丟到溪水邊,那還能找回來,要是丟到水裡,只怕是衝到下游去了。
過了好一會,我這才拎一大坨樣子十分難看的下水走了回來。諸葛均擡眼看了我一下,又埋頭在那砍肉。
“還好,你沒丟到水裡,要是真沒了,可真是暴珍天物……唉,三公子,別把肉砍這麼小,我們吃不完的全都醃起來,下回吃。”
“就這麼點,我跟二哥兩頓就吃完了。”
“……”這還一點?難不成他們把肉當飯吃?我無語了好半響,轉念一想,爲了我自己的口欲,說什麼也要留一半來,不然捕不到獵的話,又得喝西北風了。
“三公子,你還是去陪客人算了,這裡我來吧。”說完,不容他分說,我就搶過他手裡的菜刀,不讓他再肢解下去。
諸葛均鼻子一哼,兩隻手一擺,還真就昂首挺胸的走了出去。
我看着木板上被諸葛均砍的大大小小的肉塊,心又痛的一哆嗦。當飯吃……
急急忙忙把下水處理好,看着一無所有的廚房,我嘆氣又嘆氣。調料,只有一味,那就是鹽。油也才小半罐,你說這到底是炒呢?還是煮呢?我有點犯愁。沒有生薑避腥,這下水就是再好吃,也難免會有股子腥臊味。
生薑?對啊,我猛的一喜,記得昨日諸葛均帶她去農田的時候,在路邊有看到野蔥跟野薑。
這一想,就趕緊加了幾根大柴禾,把切好的腸子,肚子,放鍋裡一放,蓋上蓋子就往外跑。好不容易開開葷,說什麼也不能將就,雖說不能十分美味,但也至少對的起自己這胃。好東西做死也不能糟蹋了。
好在我運氣不錯,狂奔到路邊的時候,還真給我找到許多野蔥,也就是野薑稍稍難挖了點,不過我一想到那美味的獐子肉和鮮湯,全身就有用不完的勁。
回來的時候,又碰到從後山拖着一根竹子的諸葛均。我現在腦子裡想的全是獐子肉,朝他笑了一下,就趕緊往廚房鑽。
生薑一丟進去,鍋裡的香味立馬就冒了出來,我興奮的兩隻眼快要冒星星。轉念一思,所性把蘑菇也往湯裡一丟,今天就做個蘑菇穿肚湯好了。
湯一好,我趕緊又重新加水,把姜跟獐子肉丟到鍋裡,用大火煮。其實這清燉肉,是要用文火慢慢燉的,這樣出來的肉,纔會又香又嫩,但現在明顯時間不夠,沒那麼多時間給我來燉。用大火煮沸,最後再用小火微悶一下,我十在是饞的不行。
上午又消耗了好多體力,現在聞着這香味四溢的蘑菇湯,我只感覺餓的前胸貼後背。當了這麼久的叫花子,我都沒感覺這麼餓過。
一邊兩眼狼光的加柴,把火燒的那個旺,一邊偷偷摸摸的捧着碗,吹着手裡的半碗蘑菇穿肚湯,一點都沒注意到諸葛均這時走了進來。
一進門就看他鬼鬼祟祟的貓在竈臺下,諸葛均臉就拉了下來。重喝一聲:“你在幹嘛?”
“啊……”我嚇的全身一抖“嘭”的一聲,碗掉在地上,美味的蘑菇穿肚湯,我是一口都沒嚐到,就全都餵了土。
我的心痛啊,痛的我五官一扭,咬牙切齒的站了起來。
這時諸葛均也看到了地上的湯湯水水,原來他在偷吃。想到這諸葛均臉色又拉了下來,這吃就吃,鬼鬼祟祟的做嘛,又不是見不得人的事。
他那知道,我有多心痛這碗湯。四十二天啊,整整四十二天,不要說湯,我就連饅頭是什麼味,我都不知道。只差沒有去啃樹皮的四十二天啊。好不容易自己動手整了點吃食,卻連舌頭都沒伸進去,就給糟蹋了,這心裡怎麼能不痛。
以前是不知道餓肚子是什麼滋味,也不知道爲了不餓死,閉着眼,什麼都往嘴裡塞的滋味,現在我知道了,那滋味真的,真的讓我終身都難忘啊。做夢都想着喝這麼一口熱湯……
諸葛均這時看到黃碩慢慢的轉了過來,本來就清瘦沒肉的臉,這時變的十分憤怒,兩隻原本清清亮亮的眼睛,快要冒出火來。怎麼了?不就是偷吃麼?這種表情是什麼意思?他又沒怪他。
“三——公——子。”我一字一字的咬牙說道,眼睛死死的盯着他。
心裡那個痛,痛的我有點揪心。先不說浪費,就說這吃東西,自己嘗半碗湯,做爲廚娘來說,一點也不過份,他看到就罷了,卻來嚇她。豈不知這人嚇人也能嚇死人,兩罪併發,我氣的全身都有點發抖。
諸葛均臉色這才一僵,一頭霧水的迷惑了一下。
“你這樣子真是難看,我也餓了,早就聞到香味了,也給我一碗吧。”他眉一揚,懶的去想她那是什麼表情,一邊說一邊自顧拿碗去瓦罐裡盛蘑菇穿肚湯。他來這,確實是餓了,他沒二哥那麼好的耐性,反正來的這人,也不是別人,自然也用不着那麼禮套。
“你……你想吃,來吃就是了,爲什麼要嚇我,你知不知道浪費是多麼可恥。你不在呼這點吃食,可你知道不知道,襄陽城裡,有多少的乞丐,那怕是爲了這麼一小塊肉,他們都會爭個頭破血流,甚至連命都不要。”
天天都有餓死的,凍死的,面黃肌瘦的比鬼還要難看,只差沒有吃人肉了,半碗,半碗啊,這半碗湯要放在襄陽城裡,只怕不知道要有多少人爲了它打破頭。活生生的人命,就那麼沒了……我邊說,邊喘氣,一時間不知道爲什麼,爆發的讓我自己都有點不認識自己。
難道真的是因爲這半碗湯?我吼完這一嗓子,愣愣的看着雙目驚詫,站在那端着碗,一動也不動的諸葛均。頓時有如天打雷劈一樣的醒了過來。
我這是怎麼了?爲了半碗湯,衝諸葛均發什麼脾氣?再說,我是以僕人的身份來的,被主子發現偷吃,沒被主子罵,在這裡應該是求神拜佛了,自己無端端的衝着他發什麼脾氣。難道又想回去過那種人吃人的日子麼?
我這一想,有如一桶冷水從頭淋到腳,這才反省到自己,這兩日,自己似乎大意的可以,現在可好,把主子給吼了,諸葛亮知道了,只怕饒不得她。這茅屋只怕也遮不了自己的身子了。我不禁有些悲痛,到底是怨自己命苦,還是怨自己太養尊處優,所以導致今天連自我生存的能力都沒有。
兵馬刀槍的年代,我一個弱女子,什麼長處都沒有,想要活命,難、難、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