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蔣斌,想着傅儉,趙舒突然覺得蜀漢帝國還是有希望的,只要他們在以後不像自己,孔明,法正一般爭來爭去,憑藉着天府之國的富饒,荊楚大地的豪傑想要奪回中原,也不是沒有半分機會。就像當年關羽不死,而是帶回來一旅西川精兵,現在的形勢又將會是什麼樣子?沒有我們幾人之間的爭奪,蜀漢無論如何也不會是這般地步,龐統,法正,關羽,張飛,還有趙舒的義父黃忠,以及西涼壯士馬孟起,這些都是難得智謀之士,熊虎之將,若都還在,而且團結一心,何懼曹魏?
用過晚飯,魏延等人告退之後,趙舒一人獨坐帳中,這次在成都逗留的時間很短暫,但趙舒還是去了黃忠和馬超的墓前祭拜一番。馬超是趙舒親自遊說而降,交情說不上十分,卻也深感義氣,當年爲趙舒與趙雲大戰的情形,彷彿就在眼前。那封絕筆書信,趙舒現在還能背誦幾句,還能體會出字裡行間的悲憤,無奈。誰能想到一代絕世虎將,歸順劉備之後,竟然寸功未立,便成雲煙。
雖然不能清楚的知道馬超的死因,但被孔明迫害是再毋庸質疑的。再等兩日,趙舒就可以親自爲他報仇,或者也能爲霍峻以及天翼的族人報仇了。想到趙雲,趙舒的心中更是充滿了疑惑,這麼一位文武雙全的名將,趙舒心目中偶像的偶像,怎麼就那麼死心塌地地跟着孔明?這就跟關羽的死一樣,讓趙舒一直頭疼,卻又無從查證。
趙舒回三國來最煩悶,最不能習慣的就是平白空閒出來的很多時間不知如何打發。說起來也還是要感謝法正,孔明,這十來年如果不是有他們跟自己明爭暗鬥,趙舒只怕早被無聊瘋了?平日就養成了一個很好的習慣,天黑之後就上牀睡覺。軍營之內,沒有關鳳或者容兒的軟玉溫香,甚至沒有柔榻錦被,趙舒還是能酣然入睡。多年來趙舒已經習慣在任何嘈雜的環境下入睡,就像習慣個把月沒有水洗澡一樣。
箭壺除了盛箭,還有一種用途,晚上睡覺的時候可以用來當枕頭,雖然沒有真正的枕頭舒適,卻有另外一個好處。現在科學告訴我們,聲音在空氣中的傳播速度遠遠低於在固體中傳播的速度,所以敵人前來偷營的時候,緊貼在地上的箭壺裡的空氣會更早一點振動,而向熟睡中的軍士示警。
當晚趙舒睡的正香的時候,就被耳際振動驚醒,雖然不是很劇烈,但十年的勾心鬥角,多日的戰陣撕殺,已經將趙舒的警覺防範之心,訓練得和職業軍人沒有兩樣。趙舒本就是和衣而睡,一有動靜馬上翻身起來,還沒有走出帳外,就聽着嘹亮的號角聲,打破夜間的寂靜,近接着就隱隱傳來些殺伐之聲。掀開帳簾,外面已經有不少軍士整裝守護,而趙舒的得意門生李豐也必恭必敬地侍立在外。
史載李嚴被孔明整跨之後,仍留用其子李豐都辦糧草,不知是孔明在向後世的學者作秀,還是李豐確有不凡之處。李豐看着趙舒出來,不等開口詢問,便上前道:“有不少軍馬前來劫營,魏將軍已經帶人組織抵抗,請老師務憂。”
離巴東郡越近,就越危險,這幾日魏延都只是少息片刻,便親自帶人巡視營防,偌大的漢中都能守住,還擔心不能保護趙舒周全麼?只是這樣一來,就能明顯地看出孔明的心意,是不會交出兵馬,註定要與趙舒拼個魚死網破。喊殺聲越來越大,每一聲的慘叫,就都讓趙舒損失一名兵士,看來在繼劉備之後,蜀漢註定還要經歷一次大的創傷。
尋聲望去,除了大片的火光,根本不能分辨出什麼,趙舒只能微微搖頭,轉看左右,卻不見蔣斌,乃對李豐道:“蔣斌在哪裡?趙舒這裡不用人手,他年紀尚幼小,你去陪着吧,免得害怕。”李豐答應一聲,正要離開,就聽得旁邊一個稚嫩的聲音道:“將軍也太小瞧我了,又不是親身上陣撕殺,何懼之有?”
蔣斌雖然言語上還是這樣的無禮,但趙舒能明顯地看出他眼光中的感激。無意之中,趙舒也做了一次秀,效果卻很不錯,難怪當年劉備遇人,食則同桌,寢則同牀。但是趙舒和劉備卻迥然不同,他雖然處處示人恩義,卻也處處小心提防。劉備能像趙舒一樣,將荊州全然交付郭淮?能像趙舒一樣,將生死託付桓易?又能像趙舒一樣隻身前往勸說魏延麼?人終究是感情動物,若要人報之以李,必先投之以桃,趙舒以誠心待之,何愁彼不真心待趙舒?對着蔣斌趙舒只是淡淡一笑,並沒有過多的言語,眼光仍舊轉向遠處,儘管什麼也看不見。
魏延一邊在前方拼殺,一邊不斷使人回報,第一名軍士來報,對方確是蜀漢軍馬,看旗號主將可能是趙雲。第二名軍士回來的時候,喊殺之聲已經漸漸減小,稟報由於魏延軍馬早有防備,對方不能取勝,已經逐漸敗退。等到夜裡的騷動最終平息下去,魏延親自帶人前來,對方已經被殺退。
看着魏延一身的血污,滿臉的汗水,趙舒能體會到這一仗的艱苦,趙雲畢竟還是趙雲,雖然帶的都是沒有經過訓練的新兵,卻也讓魏延啃得十分辛苦。趙舒稍微問了一下傷亡情況,又說了些撫慰之言。魏延抱了抱拳稱謝,復問道:“今夜趙雲來勢洶洶,卻未奏全功,會否還有所圖?”
趙舒微笑答道:“有兄長軍馬在此,何懼趙雲?”魏延向來高傲,此時也不禁略微搖頭,道:“趙子龍神勇,當世無雙,某非其敵。今夜若非彼軍士多不習戰陣,只怕某也不能取勝。”聽着他都如此推崇趙雲,趙舒心裡更有幾分鬱悶,這樣的絕世良將,怎麼就非要是自己的敵人?
魏延又道:“某麾下數千精銳可保將軍無虞,但趙雲引兵前來,卻不見孔明。某擔心白帝城會否有失?”這個趙舒早就想到,前兩日已經派人知會桓易,別說是聽到趙舒受襲擊,就是看着趙舒的腦袋被掛在城下示衆,都不能開白帝城門出來搶奪。趙舒緩緩道出,魏延也稍自心安,乃與李豐,蔣斌二人行禮告退。
一場惡戰,擾了趙舒的清夢,趙舒重新躺到塌上,心中總有些不安穩,孔明鐵了心要決一死戰,兩日之後,巴東郡下,又將平添多少冤魂。這些年看慣血腥,趙舒倒不是爲了即將要死的軍士悲哀,而是爲蜀漢的前途,畢竟現在蜀漢帝國的命運,也就是趙舒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