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之上,衆人皆知楊儀狹隘,鄧芝素正,鄧芝並不會因爲一己之私而公報私仇,但一旦被盯上,那也是和御史臺彈劾同樣的下場,可能後果更嚴重。方纔鄧芝將監察御史拉下馬,衆人皆以爲這是明亮司想借御史臺上位,御史臺這一段時間風光無倆,無人能治,明亮司一出手就治了御史臺關鍵人物,顯出了明亮司的權
威,但這還不夠麼?
劉諶倒是配合得不錯,點頭道:“鄧愛卿,只管奏來!”
剛纔鄧芝將劉兆對的啞口無言,劉諶心中暗喜,他雖然知道真正要針對的是楊儀,但對鄧芝的做法卻頗爲好奇。
鄧芝躬身行禮,忽然轉身看向了向朗,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來,尤其是向朗,下頜白鬚一陣抖動,登時就瞪大了眼睛,怒目看着鄧芝。
向朗此時惱怒至極,暗想你我都是荊州同鄉,甚至還有師徒名分,你這晚生後輩,敢向同門開刀,真是大逆不道。
早在荊州的時候,向朗曾向司馬徽求學,也是司馬徽的門生,而鄧芝則向司馬徽的門生求過學,比向朗還要小一輩,向朗雖然自問心中無愧,但難保下面的人不會犯錯。
“向尚書,末學有一事請教!”鄧芝無視向朗快要噴火的眼睛,平靜問道,“不知以向尚書之才學,寫一篇詩文,能值幾何?”
向朗聞言一怔,衆人也都傻了眼,這裡是朝堂,要議論國事,鄧芝忽然扯到文學上來,這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向朗心中有氣,微哼一聲:“若是老夫願意,詩文可隨意送人,若是你鄧伯苗來求,千金不與。”
鄧芝碰了一鼻子灰,卻不以爲意,微微一笑,又看向向朗身旁的來敏:“敢問來尚書,閣下詩文價值幾何?”“這個……”來敏一陣皺眉,他可沒有向朗那麼老資格敢把鄧芝給懟回去,更何況兩人平日裡私交也還不錯,倒不怕他彈劾自己,沉吟片刻,才道,“若是上佳文章,大概千
錢吧!唉,文之一道,又如何能用錢物衡量,未免太俗了一些,將軍若是喜歡,你我私下再議無妨。。”
來敏這是提醒鄧芝,不要在朝堂上談論這些無關緊要之事,眼下百廢待興,大家政務繁忙,哪有時間在這裡談天說地。鄧芝卻似乎沒有聽懂,抱拳道:“來尚書這是自謙了,若來尚書之文能值千錢,向尚書之文就算一萬錢吧,”鄧芝自己給出了一個評價,環視羣臣,問道,“不知這個價格,
可算中肯?”羣臣相互觀察,都微微點頭,雖然此事先前沒有衡量過,但按照先賢留下的字畫價值,向朗的這個估價其實已經過高了,向朗更是傲嬌地過頭去,冷哼一聲,不過臉上的
慍怒之色已經消失了。
如今朝堂之上,除了偶爾蹦出驚人之句的麒麟王之外,就是向朗和來敏二人學識淵博,向朗更是封了博士的稱號,再加上他的資歷和名聲,大家還是比較信服的。“鄧將軍,朝堂之上,當議國事,非舞文弄墨之所。更何況學問一途,其深似海,有能一字千金,也有人一生碌碌無爲,若用金錢衡量,豈非讓文林染銅臭之息,對先賢之
大不敬也?”
就在大家低聲議論的時候,楊儀站出來對着鄧芝冷聲嘲諷,剛纔鄧芝針對御史臺,讓他有些措手不及,劉兆的事情,他的確不知情,但對鄧芝的作爲,卻記恨在心。
鄧芝微微搖頭,笑道:“末將方纔所問,也正是爲解心頭之惑罷了!向尚書之文能值一萬錢,但這朝堂之上,還有人比向尚書才學高深,其文能值百萬錢。”
“什麼?”楊儀聞言,大吃一驚,第一反應便是將目光看向了劉封。
所有人也都倒吸一口冷氣,紛紛看向了劉封,子益體在士林中已經成爲潮流,劉封的詩句的確是一字難求,但也不會高到這個程度吧?
“諸位不要誤會,就是大將軍之文,只怕也不能超過十萬錢吧?”就在大家以爲鄧芝拐彎抹角是要拍劉封馬屁的時候,鄧芝又開口解釋,並向劉封行禮,“請將軍贖罪!”劉封無奈地摸了摸呼吸,聳了聳肩膀,示意不要緊,卻在想鄧芝這傢伙不會也是趁機作弄自己,昨日給他下了個緊急命令,儘早就把自己也拉下水,子益體的那些詩文
,放在後代,還真是萬金難求,無價之寶。“向尚書,敢問是何人文章,能值百萬錢,可否拿出來一同欣賞,讓我等也開開眼界?”開口的正是刑部尚書荀勖,他暗中觀察一陣,總覺得今日的早朝,似乎有些不對勁
,尤其是皇帝的神色,不時看向楊儀,莫非明亮司是針對御史臺?“對啊,何人能有此本事,文章超過百萬,必定是棟樑之才,若真有此人,我吏部願意破格拔擢錄用!”向朗也冷聲開口了,剛纔他還稍有得意之色,沒想到一下子蹦出來
兩個超過他數倍的人,劉封也就罷了,這個百萬文章的到底是誰?
劉諶也點頭道:“鄧將軍,若有如此才學之人,就該推舉纔是,不該埋沒了人才。”
在衆人的目光注視之下,鄧芝終於看向了楊儀的方向,楊儀眼角微微跳動,頓時有種不祥的預感,羣臣的眼神也都變得精彩起來,這是又要對御史臺下手了?
鄧芝抱拳道:“請問趙御史,閣下價值百萬的文章,可否拿出來與吾等一同分享?”
大家這時候才發現,剛纔還侃侃而的殿中御史趙嵐,不知何時已經偷偷躲到了楊儀身後,低着頭一語不發,滿頭大汗,朝服的衣襟還在微微發抖。
楊儀面色一冷,向旁邊邁開一部,將趙嵐讓在衆人面前,沉聲道:“趙御史,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這,這……”趙嵐兩腿哆嗦,不住擦着冷汗,面色蒼白支支吾吾,“這是有人請下官寫,寫文祭祖,下官受邀而作,是其感謝下官,並非祭文之價……”不等他說完,程畿已經忍耐不住,上前大喝道:“就算是以禮相謝,用得上百萬之財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