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鈺見鄧艾面露不虞之色,忙說道:“將軍不必擔憂,此次就將軍一人受了重傷,折損兩千餘人,所幸後軍穩住陣腳,保住大營無恙,相比於屯留魏軍之敗,這點損傷不算什麼。”
鄧艾一聲輕嘆:“唉,因爲一時性急,竟然許多軍士喪命,吾之過也!”
令狐宇忙勸道:“勝敗乃兵家常事,將軍不必如此,安心養傷要緊,軍中之事叫交給我等處理吧!”
鄧艾卻問道:“現在到了幾時了?”
常忌答道:“子時過半。”
鄧艾吩咐道:“今遭大敗,吾犯窮寇莫追之忌,軍心震動,須防魏軍來劫營……”令狐宇見鄧艾氣息不穩,忙道:“將軍但放寬心,今夜末將親自巡營,早已做了準備,將軍將養身體要緊。”
李鈺等人也在一旁輕聲相勸,鄧艾身體如此虛弱,還想着軍中之事,叫衆將無不動容。
“明日吾有一計,可取襄垣……”鄧艾還掙扎着要說,忽然覺得腦海中一陣昏沉,連連咳嗽,鄧忠趕忙輕撫後背,叫他早點歇息。
“將軍,你先好好歇息,取襄垣之事,明日再商議不遲,”李鈺給令狐宇幾人使了個眼色,“營中還有事要處理,我等先退下了。”
令狐宇等人會意,紛紛抱拳離開,要是繼續留在帳中,恐怕鄧艾還會說軍營之事,沒完沒了。
鄧艾再次睜開眼睛,見只剩鄧忠還在陪伴,強笑道:“忠兒,爲父出生入死十數年,追隨大將軍數百戰,歷經兇險,些許小傷,不礙事。”
“父親,那箭頭有毒,你千萬不可強撐,還是好好歇息吧!”
鄧忠又一次紅了眼,勸道,“幷州未平,魏國尚在,你該爲長久考慮纔是,若是大將軍知你如此,恐也於心不忍。”
鄧艾吐出一口氣,微微點頭,柔聲道:“好了,爲父知道輕重,你看你甲冑尚在身,也去歇息吧!”
“父親……”“你快去吧,這裡還有護衛在,明日若要出戰,吾兒切不可因此受挫。”
鄧忠抿了抿嘴,他也知道鄧艾性情固執,只好退出了中軍大帳,只見蒼穹廣袤,星斗閃爍,營門外火光相接,守衛森嚴,一股倦意涌上來,鄧忠也打着哈欠休息去了。
第二日一早,令狐宇領兵來至襄垣城下,準備叫陣斬將,報昨夜之仇,卻發現城頭上旌旗飄動,不見人影,正門的城樓之上一杆槍挑着一頂頭盔。
一名士兵眼尖,指着城樓上大聲道:“令狐將軍,那是鄧將軍的頭盔。”
令狐宇雙目微凜,吩咐道:“魏軍想必已經連夜撤退,馬上分派三路人馬從各門進城檢查。”
“遵命!”
士兵們分作三隊,從東西北三門而去,未過多久便將南門打開,果然魏軍已經全部撤退,城中空無一人。
令狐宇看着城門道內死傷堆疊的屍體,大半被燒焦成黑炭,不辨人形,暗中嘆息,命人清掃戰場,將鄧艾的頭盔取下來,迴轉營寨。
鄧艾一大早又醒轉,正召喚李鈺詢問軍情,令狐宇趕回來稟告魏軍已退,襄垣城空無一人,並未將其頭盔被王昶挑在城頭上之事說出,生怕會激怒鄧艾。
“唉,王昶深知進退之數啊!”
鄧艾一聲輕嘆,半晌之後才道,“令狐將軍馬上領兵收取上黨各縣,駐兵於榆社、合順,伺機取闕與。”
“遵命!”
“常忌,馬上將此處軍情稟告大將軍,吾負大將軍重託,不能再領兵矣,請速選大將來上黨。”
“是!”
鄧艾趴在牀上掃視衆將,正色道:“不管大將軍派任何人來,爾等都要聽令,不可有傲慢懈怠之心。”
“遵命!”
李鈺言道:“將軍只管放心回長子養傷,吾等雖不才,不敢保證拿下闕與關,但保證誓死守住上黨,不叫魏軍再踏入半步。”
鄧艾微微點頭,又道:“軍中大事暫由令狐將軍主持,將句扶從高都調來參議軍事。”
常忌都一一記下,不多時士兵報告襄垣已經清掃完畢,大軍準備拔營入城,令狐宇等人勸鄧艾即刻就回長子去,不必再去襄垣來回折騰。
鄧艾也知道自己傷勢不輕,雖然放心不下,但留在軍中反而連累衆將,只得叫鄧忠將他送回長子,背傷未愈,還不能騎馬乘車,李鈺早已命人連夜做成牀架,將鄧艾輪換擡回城去。
消息不一日送到獲嘉,正主持軍事的劉封嚇了一跳,趕忙拉住信使再三詢問鄧艾的傷勢,聽說他已經脫離危險,才暫時放心。
鄧艾這次的意外讓劉封心驚肉跳,若不是先派了醫術高明的醫者隨軍,恐怕就要折損一員大將了,王昶設伏居然用了毒箭,看來是真被逼急了,下決心要將敵人置於死地。
虛驚一場之後,劉封埋怨道:“這個士載,領十萬大軍,還要自己衝鋒陷陣,完全不將數萬人的性命放在心上啊!”
杜預笑道:“鄧將軍文武俱全,接連取勝還是有些輕敵了。”
劉封微微點頭,連番勝仗之下,加上關興進兵有效,即便沉穩的鄧艾也有些冒失了,可見驕兵必敗並不只是一句口頭話。
“如今上黨已得,關興領兵攻入太原郡,王昶獨木難支,”劉封思索着幷州的形勢,言道,“幷州本該由士載一力討平,如今中途受傷,恐非一年半載不能領兵,令狐宇可爲將才,卻不能領兵,還需遣一上將領河內兵馬纔是。”
杜預皺眉道:“如今中原開戰,姜將軍取青徐二州,這統帥之人……”劉封卻看着杜預笑道:“元凱不要想得那麼遠了,此人近在眼前。”
杜預一怔,看看左右,見除了護衛就剩他和劉封,忙起身驚道:“末將資歷尚淺,恐難勝任。”
“元凱不必謙虛了,西河與鮮卑一戰,足見你的本事,”劉封起身拍拍杜預的臂膀,鄭重道:“此番命你接替士載,掌河內大軍,從權行事,元凱你可要抓住機會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