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之中,辛敞忐忑等候劉封的到來,面對名滿天下的麒麟王,心中多少還是有些不安,昔年的敬賢院成爲評定人才的標準,若是牧野被俘,不知道自己能否有資格進入其中。
正胡思亂想之際,見一位錦衣中年人邁步走進來,銀灰色的長衫襯着方正的面容,絡腮鬍陪着下巴上的一撮鬍鬚顯得愈發氣度沉穩。
來人才進門便抱拳笑道:“辛先生棄暗投明,剷除逆賊,迴歸漢室,令人欣慰。”
辛敞知道來人便是劉封,趕忙起身回禮:“蒙殿下不棄,罪臣有辱祖上之風,慚愧至極。”
劉封笑道:“令尊剛亮公直,一心匡扶漢室,奈何未遇明主,如今漢室中興,先生迷途知返,老先生九泉之下也該欣慰了。”
辛敞搖頭長嘆,連道慚愧,雖說他殺了司馬昭有除惡之功,但畢竟司馬昭是他的主將,終歸有弒主的嫌疑,多少還是有些不自在。
卻聽劉封又道:“如今先生歸爲漢臣,你我又是親家,當真是親上加親了。”
辛敞一怔,茫然擡頭看着劉封:“不知殿下此話從何說起?”
劉封親自煮着茶,看着茶壺中冒出的騰騰熱氣,笑道:“楚王命人向泰山羊氏下聘,其子魏榮與令侄女喜結連理,莫非先生不知麼?”
“這?”
辛敞眉頭微皺,搖頭道,“若是徽瑜之事,罪臣確實不知。”
細算起來,辛敞與羊徽瑜和羊祜兄妹並不親近,雖然他姐姐辛憲英爲羊祜叔父羊耽之妻,,但他們的關係也僅限於羊眈在朝中之時詳見,羊祜兄妹是在泰山郡長大,辛敞知之甚少。
劉封笑道:“這也無妨,吾聞令姊素有才名,實爲女中英傑,既然她同意兩家結親,足見其深識時務。”
說起辛憲英的見識,辛敞不禁想起當日辛憲英勸他不要隨司馬懿出征之事,不禁嘆道:“長姊之聰慧,在下愧感不如。”
劉封爲辛敞斟茶,辛敞受寵若驚接過來,方知劉封禮賢下士,親和善下之名不假,不知他在軍營中如何行事,這私下裡待客接物,卻讓人沒有絲毫的拘束和壓抑,沒來由便放鬆下來。
思索之間卻聽劉封言道:“斬殺司馬昭,爲民除害,先生當爲首功,吾自當奏明陛下爲先生請功,眼下還有一件大功,非先生不能勝任,不知先生可願承擔?”
辛敞聞言一陣激動,趕忙起身抱拳道:“殿下差遣,屬下自當盡心竭力,肝腦塗地在所不惜。”
“嗯!”
劉封微微點頭,言道,“如今天下大勢已經明朗,魏國兵微將寡,已無反抗之力,唯獨夏侯霸、毌丘儉二人麾下還有十餘萬人馬,實爲大患。”
辛敞卻苦笑道:“但其二人擁立曹霖爲主,便與鄴城無關,河北之地早已無兵可調,如今內部分裂,實乃自取滅亡之道。”
夏侯霸二人擁立曹霖之事,也是昨晚辛敞到朝歌時才聽說,危亡之際文武大將還搞分裂,無異於自斷臂膀,如果自己當初決策錯誤跑去鄴城,恐怕也要變成亡國之臣了。
不過此事說來也是巧合,擁立曹霖爲主可不是朝夕就能決定的,想必夏侯霸和毌丘儉蓄謀已久,加之司馬懿父子名聲急轉直下,司馬昭又在鄴城大開殺戒,剷除曹氏黨羽,讓二人心生惶恐,不得不起兵自立。
但不料他們剛剛另立魏主,司馬懿父子便同時被除,曹泰等人雖然重新佔領鄴城把持皇宮,但青州已經自立,成了定局,夏侯霸二人騎虎難下,只能將錯就錯了。
如今鄴城孤立無援,兵力空虛,北海非但面臨漢軍威脅,還遭到青州兵馬的討伐,而夏侯霸和毌丘儉雖立曹霖爲主,但這個新朝並無公卿文武,只是徒有其表,實在令人啼笑皆非。
劉封言道:“魏昌與羊氏大婚定在中秋之日,彼時羊祜必定會到壽春,其爲青州軍之軍師,吾欲派先生往淮南一趟,說服羊祜再同往北海勸降夏侯霸、毌丘儉二人,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勸降青州兵?”
辛敞吃了一驚,皺眉道:“青州兵馬尚有十餘萬,新朝剛立便亡,豈不被天下人恥笑?
只恐他二人爲保顏面,也不肯輕易便降。”
劉封言道:“此事無需擔憂,待中秋之後鄴城早破,夏侯霸獨木難支,那數萬將士皆爲其麾下親信,豈能不識時務?”
辛敞聽劉封如此一說,不由微微點頭,如果曹芳這一脈先被消滅,夏侯霸和毌丘儉也就沒有了堅持下去的理由,只剩下青州一地,缺兵少糧,即便漢軍不用攻打,假以時日,也會不戰自敗。
這也算是劉封白送給他的功勞,辛敞相信,沒有他這一層關係,憑魏延在淮南麾下的濟濟人才,前去勸降夏侯霸也不是難事。
想到此處辛敞抱拳道:“既如此,在下明日便趕赴泰山郡。”
劉封點頭道:“先生早做準備,本王在鄴城等你好消息。”
“遵命!”
辛敞到此時徹底鬆了一口氣,取司馬昭的人頭再加上勸降夏侯霸,這可是莫大的功勞,以後不愁在漢朝立足,而且此去泰山正好可找辛憲英商議,問問她意下如何,再做決策不遲。
辛敞走後,劉封又派人將山濤叫來,山濤正負責從各地籌措錢糧,來的時候手中拿着一疊厚厚的卷宗,準備彙報情況。
劉封爲他倒上一杯茶,卻不問錢糧之事,言道:“陛下秋巡司隸,即將到洛陽,我派你去洛陽見駕上書,請陛下來魏郡軍中。”
“將軍?”
山濤吃了一驚,“陛下千金貴體,身系九州之重,貿然親臨前線,只恐不妥。”
劉封卻笑道:“此時無需巨源擔憂,陛下有御駕親征之意久矣,如今魏國將亡,讓陛下親自體會將士浴血奮戰之慘烈、黎民百姓之苦楚,纔有益於將來治理天下。”
山濤眉頭微蹙,但劉封已經決定,只好答應下來,心中卻打起了鼓:劉諶出巡試探劉封,劉封卻請他來兩軍陣前,莫非另有計劃?
出門之時心中暗歎,如今漢室中興初見端倪,可千萬不要內亂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