猝跋韓逃離前陣,心中暗喜,迴歸途中叫士兵在山中打來野兔、野雞等,還打了幾隻山鹿和野豬,中午就在山中烤熟飽餐一頓,下午才趕往常山關。
傍晚時分,遠遠便看見一座高大的關城懸立在山崖之上,北面與山體相連,右邊是絕澗懸崖,這裡是代郡通往冀州的唯一路線。
“這些漢人還真是厲害,這麼大的關城,不知道怎麼修成的。”
雖然不是第一次看到常山關,但每每從遠處看,那構思之妙,設防之嚴,建築之奇依然會讓猝跋韓這些賽外來的人歎爲觀止。
還記得一月前三萬大軍再次,愣是被一千守軍阻擋在關外二十多日,最終還是靠弓箭將守軍全部殺死才進入常山關內。
正是這一段時間的耽擱,讓中山國境內的百姓逃走一空,他們一無所獲,也讓漢軍的援軍及時趕到,受到重挫。
鮮卑軍進入關隘之後,禿髮務丸深知此地的重要性,留下兩千軍把守此處要地,從代郡運來的糧草也囤積在關內,再轉運到前軍。
來至關下,守關的小帥見是猝跋韓親臨,大吃一驚,趕忙迎出來,將他接入關內,命人準備烤羊肉和美酒。
猝跋韓忘記了前陣的狼狽和前軍的失利,許久不曾享受過這般清閒,聽說還有一批糧食和肉乾即將運到,猝跋韓心中高興,等酒肉端上來,胡吃海喝,醉臥關中。
一覺睡醒已經是後半夜,猝跋韓叫人來詢問,糧草在昨日天黑就已經運到,車馬並未卸載,已經推送到關南門外等候,隨時可以出發。
猝跋韓打個酒嗝,不禁想起了那晚在曲陽城喝過的一碗酒,簡直是人間美味,昨天他在關內喝了兩壇酒,依然覺得寡淡無味,甚至有些難以入喉。
舔了舔嘴脣,猝跋韓傳令道:“叫他們多備酒水,天亮就出發。”
爲了彌補接下來省吃儉用的日子,猝跋韓又命人連夜烤羊煮肉,天亮前大吃一頓,才意猶未盡地離開常山關,又向來路趕去。
負責運糧的是一名千長,他早就敬佩猝跋韓的勇力,這次又有機會接近他,巴結道:“邑長之勇冠絕三軍,聽說這太行境內賊寇極多,野獸出沒,若非邑長親自到常山關,恐怕軍糧無法運到前軍。”
猝跋韓撇撇嘴,冷笑道:“區區盜賊怕他做什麼?
看見本將的大……”本來要說大刀,但晃了一下發現手中空空如也,輕咳一聲道繼續說道:“有本將在軍中,不管山賊還是猛獸,保證他們有來無回。
想當年在草原上,俺只帶着十個人兄弟,就把上百頭狼的狼羣打得落花流水,中原人還不如發情的公羊呢,有什麼可怕的。”
那千長附和着,一路上極盡諂媚之事,好吃好喝供足猝跋韓,糧車上的酒肉予取予求,伺候得猝跋韓十分愜意。
猝跋韓也暫時忘了那些狼狽之事,繼續享受着難得的舒坦,他也知道這千長的心思,暗示他等攻下中山之後,將他調來自己麾下好好培養,當個小帥什麼的不在話下。
二人一拍即合,一路上猝跋韓醉意微醺,搖搖晃晃也不催兵前行,原本緊趕一日就能到的路程,到了天幕之時才趕到高氏山境內。
山中天色晚得更早,千長言道:“天色已晚,這太行山中極其危險,山勢險惡,道險路滑,不如明日一早趕路吧?”
猝跋韓將酒罈中最後一口酒喝光,罈子遠遠拋入山澗之中,擺擺手道:“有我在軍中,你怕什麼?
你看看月亮正圓,夜晚趕路正好涼快,稍稍歇息就走,半夜就能到柏巖山了。”
千長忙躬身賠笑道:“是是是,邑長大人有萬夫不當之勇,區區蟊賊野獸看見大人的影子就逃走了,我這就傳令大家稍後就走。”
猝跋韓呼出一口酒氣,冷哼道:“知道還在這裡聒噪,莫要影響我吃酒心情。”
千長趕忙命人又抱來一罈酒遞給猝跋韓,去向運糧兵說明情況,那些士兵想想也是,晚上趕路不用曬太陽,確實比白日舒服,半夜將糧草送到,早到早安心,倒也沒有怨言。
猝跋韓腦海中一直飄着那晚就的美味,越想越饞,忍不住不時灌酒,只覺得這壇中的酒還不如山泉好喝,太過寡淡了。
不多時人馬又行,猝跋韓將酒囊灌滿,上馬親自在前開路,涼風吹來,頓覺醉意微醺,看着天空中的明月出現一個光暈,朦朦朧朧,也不知道是自己醉眼迷離,還是月光原本暗淡朦朧。
到了高氏山中道路難走,人馬走走停停,十分緩慢,直至半夜方纔越過一道山澗,士兵們推着糧車爬上一道陡峭的澗谷,都累得氣喘吁吁。
猝跋韓立於馬上,正在谷頂的平地上喝酒等候,就在士兵們準備坐地歇息的時候,忽然間四周山林中鼓聲大作,隱約看到旗角飄動。
“噗——什麼人?”
猝跋韓一口酒不曾喝下,驚得噴了出來。
慌忙將酒囊掛在馬鞍上,俯身要取兵器,纔想起來大刀前日丟失,只好將腰中彎刀抽出來。
鮮卑軍一陣大亂,竟顧不上保護糧車,紛紛跑到猝跋韓身後,簇擁在一處戰戰兢兢,雖說鮮卑軍悍勇善戰,但這些運糧的多爲平庸之人,甚至有些是被強迫隨軍,倒也不是人人都兇殘成性。
千長嚇得瑟瑟發抖,在馬旁抓着猝跋韓的褲腿,低聲道:“邑長大人……”“哼,讓開!”
猝跋韓將他一腳踢開,挽了個漂亮的刀花,催馬向前走出數步,用生硬的中原話大喝道,“拉力來(哪裡來)的貓仄(蟊賊),快來(收屍)受死!”
“哈哈哈,原來是你,某正要來替你收屍!”
話音未落,忽然從林中傳出一聲大笑,只見一員白袍小將縱馬而出,在他身後跟着兩百漢軍,手中一杆虎頭湛金槍在月光下閃着寒光。
“你,你你……”猝跋韓原本還鼻孔朝天,等看到這人出現,不由渾身一震,手中彎刀便掉在了亂草中,半句話都說不出來。
噗通——看到漢軍靠近,猝跋韓忽然從馬背上滾落下來,跪在地上膝行而進,擺着雙手口中大叫道:“不要煞臥(殺我),我願透象(投降)。”
“透象?”
那白袍小將催馬來到猝跋韓面前,劍眉緊蹙,嘀咕道,“你這本事倒真讓我甘拜下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