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俘虜連夜押送扜彌,周處等人在山中休息一夜,商越也領兵趕上前軍,將攜帶的乾糧輜重分發下去。
這些人馬都是從軍中百裡挑一挑出的精兵強將,雖然經歷了一日追擊,又夜宿山林,依然都精神健旺。
天色微明再次上路,一路上收集兵器鎧甲無數,還有零散無力逃走的于闐軍,這些大多都傷殘或者體力不支,周處乾脆留下受傷的騎兵和一百頭駱駝在後方專門救人託運輜重,于闐軍見狀,無不感激涕零。
剩餘人馬輕裝而行,行至麻罕川,看到滿地狼藉,衆人無不搖頭嘆息,正準備過河之時,忽然上游升起無數濃煙,人馬不敢妄動。
文鴦言道:“數日前我們在此伏擊,截斷敵軍糧草,于闐大敗,今日他們效仿我們,在此處設伏,若是在上游阻斷河水,趁外面半渡出擊,不可不防。”
周處在高處觀察許久,忽然笑道:“此必爲疑兵,次騫先領五百精兵快速過河,到對岸穩住陣腳,我們再過河未遲。”
文鴦一瞪眼:“你怎知是疑兵?”
周處言道:“若真有伏兵再次,于闐軍又何必多此一舉,放煙讓我們有所準備?
吾料必是他兵馬不足,在此故布疑兵延阻我們追敵。”
李鈺也點頭道:“剛纔一路收納降兵,伏師戰所部缺糧數日,人馬睏乏,連夜奔走丟下軍器鎧甲無數,人馬無力再戰,豈能留下廝殺?”
“你們說得倒也有理,”文鴦眼珠轉了轉,微微點頭,忽又大笑道,“不過即使他們有伏兵也無妨,我先過河去,看看誰敢來送死。”
隨後文鴦領兵先過麻罕川,見上游果然沒有動靜,隨後班辭、李鈺、商越先後過河,周處斷後跟進,五千精兵順利渡過苴拔河繼續西進。
一路上林中不時有旌旗飄展,偶爾升起濃煙,周處多命斥候哨探,皆是疑兵,翻過兩道山嶺,忽見前方一座下狹長的山谷,裡面濃煙陣陣,有如濃霧一般,遂令人馬停下。
叫過嚮導和降兵來問谷中情況,知道此處便是克里丹,渠勒以東的最後一道險地,進入山谷之後地勢更加險峻。
文鴦見周處幾人踟躕不前,催促道:“我看敵軍早就膽寒撤走,還和先前一樣只在這裡放煙虛張聲勢,還是我帶五百軍開路,你們隨後再來。”
周處阻止文鴦道:“殊不知虛虛實實,方爲兵法之要,敵軍幾番故弄玄虛叫我們大意輕敵,若在此處設下伏兵,可不比河岸寬闊,彼時我們進退兩難,雖能仗兵力殺出,卻憑白折損人馬,大將軍必要責怪,還是小心爲妙。”
李鈺言道:“還是我帶部下精兵入谷探路,到了西口安全之後諸位再進兵未遲。”
周處知道李鈺部下有無當飛軍的舊部,正合心意,便讓李鈺領兵入谷,其餘人馬就地歇息休整,如果谷中正有埋伏,也要隨時接應廝殺。
渥密雄在麻罕川,和克里丹山谷中虛設旌旗,放起煙火,故布疑兵迷惑漢軍,他知道漢軍謹慎,設下重重障礙之後將人馬埋伏在山谷出口,準備殺一個措手不及。
因恐士兵還有疏漏,又到山坡埋伏之處親自仔細查看一番,此時正在山巔大樹後觀望敵情,漢軍已經進入克里丹谷。
只見前方探路的士兵身手敏捷,翻山越嶺毫無阻滯,甚至連每一塊大石後都要檢查,不禁暗自慶幸沒有在山中設伏,否則打草驚蛇,前功盡棄了。
此時漢軍前鋒已然進入谷中,從前方煙火處經過,人馬全都靜悄悄的,即使在崎嶇的山路上,行列也十分整齊,前後分成數隊,內中只有數十名輕騎往來飛馳,不斷傳送消息。
數千人迤邐進入山谷之中,人馬黑壓壓一片,竟聽不到一句呼喝嘈雜之聲,渥密雄看得悚然動容,漢軍又這樣整齊的陣容,再不打勝仗,簡直沒有天理了。
身旁的副將忍不住問道:“漢軍這麼整齊的陣容是怎麼訓練出來的?”
渥密雄無聲一嘆:“這些必定都是久經沙場的老兵,馬上傳令下去,稍後伏擊,大家千萬小心,看我將令行事,不得戀戰,如有違反者,立斬!”
“遵命!”
副將看了漢軍陣容,也深感慚愧,意識到該嚴明軍紀了。
中午時分,漢軍已經全部進入山谷,前部從西口出來,只見兩員白袍小將開路,這二人面容相似,眉清目秀,看起來十分稚嫩,正在前軍說說笑笑,如同孩童一般。
渥密雄在草中看到漢軍果然對谷外警惕心降低,不由竊喜,緊握長槍等着時機,看到前方出現一千多人馬,一聲令下,亂箭齊發。
漢軍前軍大亂,渥密雄大喜,他早就盯住了前方的那兩個白臉小將,認定這必定是漢朝某個大官的後代,趁着西征來混些功勞的,看他們面白稚嫩的樣子就不是精兵強將。
這兩人此刻在渥密雄眼中就像兩隻小肥羊,只要殺了這兩個小傢伙趁亂退兵,回去後查清楚他們的身份,必定就是大功一件,也不枉這次出兵了。
心中打着主意,渥密雄催馬直衝向前方有些驚慌的二人,認準了左邊提刀之人,坐騎狂奔而至,黃沙飛揚,槍尖已經指向了對方的胸口。
雙方快速接近,渥密雄盯着對方看時,卻見對方眼中非但沒有絲毫驚慌,反而是莫名的興奮,那種神色彷彿忽然看到了發光的寶物一般。
渥密雄心中一沉,隱隱覺得有些怪異,但此時兩馬到了近前,已經容不得他思索,沉喝一聲鋼槍向前直刺出去,帶着一串漂亮的槍花。
當——一聲輕響,手臂上傳來巨大的反震之力,渥密雄大驚,心知不妙,趕忙抽身就走。
就聽眼前的白麪小將朗聲大叫道:“二弟,這是個小肥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