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雨交加,伴隨着令人心悸的雷鳴,恍如末世,計式水的驚濤響徹整夜,緊張許久的于闐軍躲在營房中安然入睡。
四更過後,偶爾一道閃電天空,大營上方的河面上,忽然發現出沒如鯨魚的黑影,他們正在大雨和驚濤中游走,任憑風浪再大,依然整齊地向對岸游過去。
沒人能想到,驚濤駭浪之下,還有人敢下水渡河,波濤洶涌的河面舟船都難以駕駛,一不小心被巨浪吞沒,便再無生還的機會。
暴雨怒風中橫渡計式水,這是連於闐水軍都做不到的事,如今卻有人如此冒險,而且數量還不少,當真令人匪夷所思。
風雨聲和浪濤聲掩蓋了水中的動靜,河岸上的守軍早就撤走,樓船上的燈火也在風雨中熄滅,天地間一片黑暗,只有偶爾的閃電映照大地。
橫渡計式水的正是周處和文鴦等人,風雨天雖然濁浪滔天,但對周處來說這些根本不算什麼,在長江大河中長大,又深入大海,驚濤巨浪他都司空見慣,更不要說這一條十餘丈的河水了。
在周處眼裡,這樣的風浪對他來說不過爾爾,還不如當時對付那條蛟龍時進入深潭兇險,這幾日時間營中已經設法趕製水靠,挑選出八百熟悉水性的精兵,就是在等待這個時機。
周處身上腰繫長繩,隨他先下水的二十三人是周處的親兵隨從,這些都是從小在江南長大的同鄉,水性極好,又有周處親自開路,很快便在黑暗中摸到了對岸。
岸邊空無一人,長繩上不但連接着他的隨從,上岸之後將長繩扯動,三條鐵鏈便拉過了對岸,將鐵鏈固定好之後,其餘士兵順着這條鐵鏈遊過對岸。
悽風冷雨,黑夜中伸手不見五指,大家都憑藉着鎖鏈和繩索連接相繼渡河,到了岸邊之後繼續順水向下漂流,先過岸的士兵早就趁着閃電轉瞬即逝的光芒看準了最近樓船的位置,先行向下探路。
半個時辰之後,爬上樓船,周處和文鴦各領精兵上了舢板,船上並無多少於闐軍,都在船艙中睡覺。
嘈雜的風雨聲和河水的轟鳴掩蓋了士兵的腳步,他們每人身背三棱刺和彎刀,各自分作小隊佔住兩層樓船,倉門外數十名高手蓄勢待發。
咔嚓——又一道閃電出現,震耳的雷鳴響徹天地,與此同時,艙門外的士兵幾乎同時行動,一腳將艙門踢開,十幾人飛撲而入,艙內的于闐軍甚至睜眼的機會都沒有就被殺死在夢中。
偶爾有幾聲淒厲的慘叫,在風雨中無法傳出多遠,不覺之間樓船的主人已經更換,船外卻毫無變化,風雨肆虐,濤聲依舊。
稍作收拾,將屍體拋入河中,清理船艙之後,周處傳令所有人換上于闐軍的鎧甲衣衫,都在艙內休息恢復體力。
二層的指揮艙中,周處滿頭鬚髮直立,燈光下看起來蓬鬆如獅頭,十分威猛,文鴦斜靠在船艙邊上擦拭着三棱刺。
另外兩人還穿着緊身魚皮水靠,正是同行的唐堅和蒙虎,他們的主要任務是刺殺于闐丞相伏闍訖多。
唐堅從包裹中取出衣物,鼓搗半天穿在身上,雙臂微微張開,呼啦一聲,便見肋下出現一對翅膀。
文鴦擡頭,收起三棱刺羨慕地咂咂嘴:“唐門主,你這飛翼什麼時候才能配給我一副?”
唐堅幫蒙虎穿戴飛翼,轉頭笑道:“大將軍說過了,將來要打造三千人的飛翼軍團,至今還未確定統帥,以文將軍的本事,討個統領應該不算難事,那時候飛翼只怕你穿不過來呢!”
文鴦正自高興,卻聽周處冷笑道:“大將軍要的是水陸空三軍都能作戰的統帥,文將軍只會騎馬陸戰,水戰差得遠了,萬一不小心飛到海里,豈不是餵魚了?”
“周子隱,你什麼意思?”
文鴦笑容僵在臉上,篤的一聲將三棱刺插入船板之中,“是不是半月不動手,皮癢了?”
周處撫須大笑道:“哈哈哈,若不是大敵在先,我剛纔就把你拖入這計式水中教訓一頓。”
“你等着!”
文鴦氣得直咬牙,“等攻下西山城之後,我要打得你三天下不了地。”
周處絲毫不懼,梳理着鬚髮笑道:“嘿嘿,就怕你沒那個本事!”
唐堅見他二人又要爭吵,趕緊打岔道:“好了,諸事準備就緒,二位將軍還請依計行事,莫要誤了大事。”
周處起身穿戴鎧甲,一名隨從矮身進入艙內稟告:“將軍,已將船艙檢查完畢,有三名舵手掌舵,只是這船帆恐怕……大風中容易折斷。
”“那就多準備船槳!”
周處卻毫不在乎,反而笑道,“既然這樓船桅杆脆弱,稍後開船,另外的兩艘樓船也派不上用場,是時候給他們看看大漢水軍的實力了。”
“遵命!”
周處又問道:“艨艟都準備好了嗎?”
“碼頭內有三十多艘艨艟,我們用不完的。”
周處微微點頭,文鴦在一旁問道:“河水可上漲了?”
“還沒有!”
文鴦埋怨道:“這個商越,是不是堤壩壘得太結實了,山洪衝不垮?”
周處笑道:“多等一會也無妨,若是到了天明洪峰再來更好,到時候更方便奪取其他兩艘樓船,早些完成任務也好接應大將軍他們渡河。”
唐堅微微蹙眉,言道:“山洪不知何時到來,看天色不早,我和蒙校尉先去找尉遲曜勝,二位在此見機行事。”
周處點頭道:“二位小心!”
蒙虎抱拳道:“如此大雨天氣,我二人就算有什麼意外也能隨時脫身,倒是二位將軍領兵過河,免不了一場廝殺,可要注意。”
周處隨後也出了船艙,此時雨勢雖小,但還是大雨,天邊已經漸漸發亮,樓船在水面上不斷起伏,桅杆和船身的木板不時發出令人牙酸的吱呀聲,彷彿痛苦的呻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