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羽今天心情很不錯,覺得來人蹊蹺,便道:“既然她是故人之後,先帶進來吧,讓人家跪在門口,成何體統?”
周倉一怔,趕緊轉身去帶人。
不一時一個身形瘦弱的女子跟着周倉進來,身後還跟着一個身形高大的男子,兩人都衣衫襤褸,頭髮凌亂,眼神悲切。
那女子見到關羽之後,便哭拜在地,泣不成聲,倒是那個男的,怔怔地看着比他還高出一頭的關二爺,這個威震華夏的英雄,如今就實實在在站在他面前,竟讓他有幾分恍惚。
關羽看那女子雖然神情憔悴,但眉目清秀,尤其是眉眼之間,似乎有些熟悉,臥蠶眉微微蜷曲着,極力猜測來人的身份。
“關伯父,你要爲我報仇啊!”沉默之中,那女子哽咽一陣,才哭泣出聲。
伯伯?
關羽一愣,什麼時候有這麼個侄女?
“汝是何人?”
“關伯父,我是小月啊!”那女子擡起頭來,滿面淚痕,梨花帶雨,“十幾年前你還抱過我呢,伯父你難道忘記了嗎?”
“十幾年?”關羽撫着長髯的手忽然頓住,霎時間虎目圓睜,精光爆射,“你是小月?”
那女子見關羽還記得她,連連點點頭,如同小雞啄米,再次淚如雨下,渾身顫抖,再說不出一句話來。
“真是張月!關羽長聲感慨,兩步上前扶起那女子,看到她如此憔悴,心中不忍,“一別十餘年,你怎會……”
“關伯父,我哥哥他……嗚嗚嗚!”女子似乎受了無盡的委屈,似乎找到了親人一般,撲到關羽懷中啼哭不已。
關羽生性冷傲,何曾如此安慰過別人,身軀一僵,卻又將她緊緊摟在懷中,感受着那女子瘦弱無助的骨骼,再想到剛纔說過的話,心中生出一股不想的預感。
“賀衝見過關將軍!”那人接觸到關羽掃過來的目光之時,才渾身一震,急忙跪倒在地。
關羽拍拍張月的後背,等她稍微平靜之後,帶她到屋裡坐下,讓周倉去叫胡氏準備粥飯來。
想起小時候那個古怪精靈的小丫頭,再看看眼前雙目紅腫,悽苦無助的孤弱女子,關羽心中一痛,問道:“文遠雖故,但曹家對他不薄,而且尚有小虎爲將,你爲何淪至此?”
張月見關羽動問,又一陣淚水漣漣,抽噎不已,“大哥,大哥他已經.”卻再也說不下去。
“將軍,小主人他……他在壽春失守之後,爲國捐軀了!”一旁的賀衝低聲稟報。
“小虎他——”關羽豁然起身,鬚髮無風自動,一股凜然殺氣驟然而出,驚得賀衝連退三四步,才勉強穩住心神。
“某早就聽說小虎在壽春爲將,還以爲他能與文遠一般,大敗吳軍,不想……”
片刻之後,關羽才收斂氣勢,大廳裡寒意漸消,張月再次低聲啜泣起來。
“小主人爲保大軍撤退,不惜以身阻擋東吳追兵,奈何寡不敵衆,”賀衝緊握雙拳,嘆氣道,“我不能保住主人之後,本該以死謝罪,奈何還有小姐需要照顧,不得不虧心苟活!”
關羽沉默半晌,才嘆氣道:“某與文遠雖然各爲其主,但彼此相惜,感情不下於大哥三弟,先聞文遠病故,某悲慟良久,沒想到如今小虎也……”張月略微平復心緒,悲憤道:“我聽聞大哥陣亡的消息,向朝廷要求發兵報仇,奈何我一個姑娘家,沒人肯聽我言,想到父親生前曾囑託過,若是日後有難處,可以來找關伯父,既然他們不肯爲我做主,小
月便偷跑出來尋找伯父了!”
關羽虎目中隱現一層水霧,長嘆道:“不想文遠臨終,還如此信任關某,某能識文遠,實乃三生有幸,你放心,小虎的事,我會爲你做主的。”
“夫君,這是?”正說着話,胡氏匆匆趕來,聽周倉說關羽忽然多了個侄女,滿心疑惑。
“唉,她是文遠之女!”關羽憐惜地看向張月,走過去輕撫着她孱弱的肩膀,“文遠一脈,只剩下你一人了,既然到了這裡,以後就留在襄陽吧!”
胡氏自然知道關羽和張遼的事情,張月如此憔悴,惹人心憐,走過去將她抱在懷中:“我看你也是一路勞累,定是吃了不少苦,先隨我去休息一陣吧,先養好身子,其他事慢慢再說。”
張月這才注意到自己衣衫凌亂不堪,此時見到關羽,心中大定,報仇也不能急於一時,乖巧地點點頭,跟着胡氏先告辭離開。
關羽讓賀衝也一同去洗漱休息,幾人離開之後,關羽手按桌面,只聽咔嚓一聲輕響,那張桌子裂成數塊,摔落一地。
周倉剛從外邊走進來,看到這一幕,不由大吃一驚,這幾年他都沒見過關羽如此憤怒了,問道:“義父,爲何發怒?”
關羽長鬚抖動,微眯的丹鳳眼中寒光閃爍,沉聲道:“東吳攻取壽春,張虎陣亡!”
“張虎?”周倉一怔,纔想起來他是張遼之子,兩人雖然陣營不同,但彼此卻是至交,也明白關羽的心情,問道,“剛纔那女子,可是與張遼有關?”
關羽點頭道:“她正是張遼小女。”
周倉皺眉道:“張遼貴爲魏國晉陽侯,立下赫赫戰功,爲何她落得這般地步?”
關羽嘆氣道:“只因曹叡不肯爲張虎報仇,她便前來找我。”
“既是故人之後,俺等自會小心照顧!”周倉也跟着嘆息,不禁想起了關鳳。
幾年前荊州一戰,他和關羽父子也是九死一生,如果不是劉封來救,不知道關鳳的命運又會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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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史亨看到蔣休的親筆書信,加之這幾日也聽到蜀軍攻打洞庭港的消息,不敢耽擱,連夜率領三千精兵往武陵來救援。
蔣休親自迎出城外,剛剛進入城中,就被全副武裝的蜀軍團團圍在城下,此時城門已關,內城四處屋頂和城樓上都是弓箭手蓄勢待發。再看看刀槍森然,鎧甲鮮明的敵軍,太史亨和一衆吳軍全都愣住了,連夜趕路,大家都十分勞累,根本連反抗的餘地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