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城從午時一直到傍晚,吳軍的進攻十分猛烈,一隊接着一隊,幾乎毫無間歇,對守軍造成的壓力極大,但吳軍損傷也極多。
武城之下,屍橫遍野,火苗黑煙繚繞,殘肢斷臂,血流成河,宛如地獄一般,血腥味和皮肉被燒糊的味道迎風飄散,令人作嘔。
望着城下鋪了一層的屍體,呂岱面沉似水,他想不到蜀軍的守備如此嚴密,城頭上竟然架起了投石車,這還不算什麼,關鍵是那連弩,成了吳兵的噩夢。
連弩射擊不但密集,而且力道極大,比之弓箭手更加可怕,一旦失敗衝到城牆下,幾乎毫無差別都要被弩箭射中,無一倖免。
超過兩個時辰的進攻,損傷近三千人,雲梯折斷數百架,依然沒有人能衝上城頭,反觀守軍的傷亡,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甚至還在輪換休整。夕陽西斜,遠山起了薄霧,看着疲憊不堪的士兵,呂岱不得不下令暫時休息,每一隊基本都經過了三輪的攻擊,損失慘重,有四支攻擊隊被重編,加之太陽暴曬,人困馬
乏。鼓聲剛一停頓,撤回來的士兵便像泄了氣的皮球,雙腿一軟,坐在地上,士卒們飢餓疲憊,各自爭着喝水,呂岱知道這些都是新兵,也不敢強行呵斥,知道事不可爲,便
有退兵之意。
劉封一直都在城頭上觀察敵陣,看看天色,時間也差不多了,此時吳軍士氣盡失,陣列散亂,爭相取食,有的甚至平躺在草地上,如同一灘爛泥。
劉封馬上對費恭吩咐道:“城中還有五百騎兵,你帶騎兵從北門出城,向吳軍右翼奔馳騷擾,若吳軍堅守不動,即刻領兵回城,若是吳軍騷亂,便迂迴繞後用連弩擊之!”
“是!”費恭領命而去。
劉封又命葛政和相毅各領兵馬在城門口等候,一旦發現吳軍陣型動亂,便馬上開城衝殺。
此時考驗的是呂岱的統兵能力,但奈何這些都不是他本部兵馬,又非精兵,甚至有一些爲民役,烏合之衆,將令難以傳達。
呂岱見三軍士氣低落,知道攻城無望,也擔心蜀軍會出城反攻,馬上下令全軍撤退,到了端溪岸邊的大營才能休整。
將令傳下,士兵們多有抱怨之聲,哀嘆之聲此起彼伏,大多數在地上的士兵不願起身,懶洋洋地擠眉弄眼,極不情願。
“傳令撤兵,敢有拖延者,斬!”
唐諮怒不可遏,縱馬上前,將一名還躺在地上的士兵一刀斬殺。
“啊——”
這一聲慘叫頓時驚動了其他士兵,紛紛從地上快速爬起來,向迴路退走。
就在此時,忽然聽到遠處馬蹄聲震,塵土飛揚,只見一隊騎兵從北面衝來,右翼的吳軍頓時一陣騷亂,丟盔棄甲往中軍擁擠過來。
“準備禦敵!”呂岱在馬上看得清楚,對面不過五百騎兵,沉聲下令。
轟隆隆——
騎兵從百步之外呼嘯而過,留下陣陣灰塵,嚇得吳軍驚呼亂竄,整個右翼根本不成陣勢,任憑隨春喊啞了嗓子,還是無可奈何。
看到這一股騎兵出現,呂岱心中一沉,就覺得大事不妙,趕忙讓身旁的呂據其協助整隊,催促兵馬撤退。
咚咚——咚咚咚——
就在吳軍亂作一團,前後擁擠的時候,忽然間武城城樓上鼓聲震天,角樓上的四面戰鼓同時擂動,在空曠的鬱水岸邊傳出數裡之外。
呂岱急忙回頭,只見城門緩緩打開,緊接着便有兩隊兵馬分左右衝殺出來,直衝本陣,頓時眼睛瞪大,白鬚抖動,劉封果然選擇了最佳的進攻時機。
“後軍撤退,前軍禦敵!”呂岱橫刀而立,對身旁的士兵傳令,怒喝道,“擂鼓!”吳軍陣中也響起鼓聲,但騷亂的士兵前後不顧,本就疲憊不堪,再看到蜀軍盔甲鮮明,整裝而發,哪裡還有抵抗之心,尤其是中間的吳軍,更將自己當做後隊,轉身就往
端溪奔逃。
嗚嗚嗚——城頭之上,看到兩隊兵馬如同鋼鐵洪流一般,直衝向了混亂的吳軍陣營,劉封再次下令,早已等待多時的十個號角同時吹響,綿延低沉的牛角聲劃破天空,顯得淒涼悲壯
。
“殺啊——”
葛政和相毅都憋着一口氣,一馬當先,領兵衝進了混亂的吳軍陣中,當先的幾名士兵瞬間就被士兵所淹沒,短兵相接,疲累不堪的吳軍根本不堪一擊。
“將軍,快撤,快走——”
唐諮在亂軍中衝到呂岱身旁,幫他擋住幾名蜀軍,拉扯着呂岱的絲繮撤退。
“不好了,左翼被襲,快來人……啊——”
呂岱還待領兵阻擋,猛然回頭,便看到鋪天蓋地的騎兵衝河岸邊衝出來,毫無阻滯地衝進了軍中,無數士兵直接被戰馬撞飛,張牙舞爪慘叫連連。
“劉封,好深的算計!”到了此時,呂岱也知道劉封派騎兵出城,根本未去救援都陵,閉上眼睛,一聲長嘆。
“將軍快走!”這時候鍾離婓也殺出一條血路,來到呂岱身旁。
幾人保護着呂岱,在一羣親兵的保護之下,殺出重圍,向端溪方向撤退。
正面有步兵衝擊,兩翼還有騎兵,尤其是左翼的寇威,率領三千精騎,直撲敵陣,側翼的士兵根本沒有防備,騎兵馳騁,所向披靡,硬生生將吳軍切割成了兩半。
靠近城牆的被葛政和相毅分割圍殺,吳兵看看無路可逃,紛紛跪地器械投降,一時間地上黑壓壓跪倒一大片,廝殺轉眼間就停止了,只剩下呵斥和求饒之聲。寇威領兵衝鋒陷陣,從河岸一直衝殺到斜坡,殺透敵陣,又重新折返,再衝入陣中,幾番進出,如同收割機一般,將吳軍橫向不斷切割奮力,吳兵看到騎兵衝來,都紛紛
避讓,尤其是那一柄大刀,左右揮舞之中,便倒下一大片,根本沒有一合之敵。戰場上塵土飛揚,遮天蔽日,劉封在城頭上幾乎看不清陣中情形,最顯眼的莫過於縱橫馳騁的騎兵,不禁暗自點頭,訓練騎兵的代價雖大,但在開闊之處,殺傷力也極爲可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