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不遠處,那一隊押解犯人,橫行街頭的官兵已經是漸行漸近。
只見鋼刀閃閃,鐵槍錚錚,黃炎的心裡麻溜兒地活動開了。
如果自己此刻突發一聲暴喝,隨後衝着那一隊彪橫的官兵直撲上去,估計那哥兒幾個立馬就能讓自己瞬間橫死街頭!
畢竟,劫人劫獄劫法場,那都是斬當場的死罪啊!
幹了!
正好,自己瞅着那位被押解的人犯,雖然算不上高大帥的那種,起碼也是一臉的坦然無懼,正氣盎然!……
“呔!小子們,給爺放開他!嗷!”
隨着一聲嚴重底氣不足的嘶叫,衆官兵心頭一驚,陡見當街迎面衝出一好漢來!
呃……
“哈哈哈!”
使勁兒地眨巴眨巴眼,當看清眼前兀地立着一根瘦麻桿兒之後,在場的幾乎所有的人,當時便爆發出一陣狂笑來!就連那位被押解的人犯,在忽得一愣之後,也隨着一臉苦笑着,搖了搖頭。
“哇呀呀!”
見衆人如此不給自己出場面子,黃炎再次怪叫一聲,全身凝力,大步衝了過去!
“呦呵,小子玩真的?”一持槍的,歲數偏長點兒的老兵,一臉痞笑道。
“哈哈哈,老槍,看樣子這猴子是想跟你單挑啊!”原來那老兵綽號老槍,旁邊一新兵蛋子放聲大笑,等着看老槍一會兒耍猴兒呢。
啪!
敢情這瘦猴兒似的臭小子,真想作死啊!
老槍還沒笑夠呢,只見眼前一道疾光電影,隨後自己的臉蛋子便結結實實地捱了一巴掌!
衆人都懵了!……
傻子啊?
當街劫囚?
劫囚也得有點資本啊,你瞧瞧你這什麼身子板兒啊,就敢來劫囚?
劫囚也得帶點兒傢伙什啊,哪有上來掄巴掌的?
“媽的,反了!”
平白無故地捱了一嘴巴子的老槍,愣怔了片刻之後,隨即怒喝一聲,挺槍刺了過來!
噗——
噗的一聲之後,黃炎的一雙小手死死地攥住了槍頭!
我靠!真他媽的疼啊!
早知道就換個死法了!……
一副羸弱的小身子板兒,那槍頭還沒扎進去腹部半寸呢,人已經連疼帶痛,直接倒地暈死過去了!
“呸!媽的,整個一瘋子,傻子!”
在半死不活的瘋子身上,恨恨地踹了一腳之後,老槍收起槍來,跟上自己的小隊,走了。
無人敢管,也無人過問……
“那小子我根本就不認識他,而他也並非有意當真是來劫犯的,你們如此橫行暴虐,當真該死!”路人對此無視於睹,反而那位被押解的人犯,怒聲叱了一句。
“媽的,哪兒來那麼多廢話!快走!”
“再敢囉嗦半句,直接把你按要犯論處,當街格殺!”
一隊人推搡怒罵着,押解着那位仁兄,繼續趕路。
“等等,我想起來了!”剛走幾步,一直凝眉思索的人犯忽然又轉了口風,忙向衆官兵解釋道,“剛纔那位小哥兒正是我在洛陽結交的一位好友,或許是兵亂流落此地,衆軍爺可否行個方便,將我等一併拿去見官?”
“劫犯已死,一會兒等人來收屍吧!”
“先想想你自己吧!快走!”
“唉……”人犯一臉無奈又惋惜地回頭望了一眼,繼續被衆官兵推搡着上路了……
伴着一陣揪心的疼痛,黃炎齜牙咧嘴着睜開了眼睛。
媽的,早知道這麼疼,當初就不該這麼衝動,不該這麼個死法啊!簡直要了命的疼啊!
咦,這是哪裡?難道,我真的又死回來了?
眼前的場景已經不是自己‘橫屍’的街頭了,也不是原先的那間破爛小草房,只是這……石牆鐵鎖木柵欄,貌似監獄啊!
“呵,你醒了。”耳邊一聲關切的男低音,把黃炎嚇了一跳。
“你,你是誰?啊,是,是你?”
待看清眼前人的貌相之後,黃炎更是一驚!
正是方纔在街頭,自己貿然前去劫囚的犯人。
“呵呵,在下曹操,曹孟德。還未請教閣下尊諱。”眼前人端坐在地,坦蕩蕩地笑着說道,轉而又把目光落到了黃炎腹部傷口處,“怎麼樣了,傷口可還疼得厲害?”
“什麼?!”要不是傷口牽扯着疼得要人命,黃炎早就跳了起來!
“你!你你,你你你……你就是曹操,曹孟德?”
“正是在下,難道閣下與某相識?”面對着黃炎顫顫抖抖地指向自己的那根手指頭,自稱曹操的微微皺了皺眉。
“是是是!啊?不不不!”黃炎強壓住內心的狂跳,忽然又發現自己貿貿然地用手指着對方,甚是無禮,忙又縮了回來。
曹操啊!
三國的北方霸主,演義中的一代奸雄,正史中的一世英雄!
在那些僞正統人士眼中,曹操根本就是一竊國奸賊,而從當世全局客觀來講,曹操當不失爲一蓋世英雄!
“你,你真的是曹操,曹孟德?”此刻的黃炎,只知道自己的五臟六腑都在跳,絲毫也感覺不到傷口的疼痛了,眼前這位仁兄的自我介紹讓他幾乎再次暈倒。
“呵呵,曹某現已是朝廷欽犯,戴罪之人,想來不會有人敢冒某之名。”
雖然身處監獄,但身邊不遠處的地面上卻是有酒有肉,有菜有飯。曹孟德一邊坦然笑着,一邊有吃有喝着。
“你,你怎會變成這樣了?你不是……”眼前的曹操,正值年輕力壯,黃炎記憶中的曹操,本是官宦子弟,後來因征討黃巾有功,不是被委任那什麼濟南相的嗎?怎麼會變成戴罪之人了呢?
“呵呵,董卓進京,殘暴不仁,某欲殺之不成,逃落此地,被當地守軍捉拿在此。只是連累足下了。”彷彿對自己的處境毫不在意,曹操也毫不隱晦,對黃炎坦誠相告。
不對啊!
好像三國演義中的曹操,曹孟德,不是這般坦蕩君子狀的啊!
不是說那啥,名爲漢相,實爲漢賊麼?
不是說他,治世能臣,亂世梟雄麼?
不是說他,多權謀,善機變,陰險狡詐的麼?
更有那啥,寧教我負天下人,莫叫天下人負我的豪言壯語麼?
三國演義害死人啊!
眼前的曹操雖然境遇不堪,但精神奕奕,目光灼灼,神態澈然,毫無奸雄的影子。
看起來更像一憤青兒啊!
更何況,演義中的那句話,寧教我負天下人,莫叫天下人負我,實則不是曹操原話。
曹操所說的是,寧我負人,毋人負我啊。
其實曹操在誤殺了呂伯奢之後,心中也是懊惱悔恨不已的。自己做錯了事,只是很平常的一句自我安慰的話語罷了……
“那,那現在我們怎麼辦?”
面對着如此險惡關頭,這曹孟德依舊能笑談暢飲,當真不是俗人所爲!黃炎忍不住,急着問道。
“呵呵,是我應該怎麼辦纔對!而你,官差把你收監幾天之後,自然會放你離開的,勿需擔憂。”
曹操彷彿看開了一切,也捨得了所有,對自己的生死安危毫不在意。而黃炎再回頭想想,好像自己卻先被眼前的境遇嚇掉了三魂四魄。
鎮定!
穩定!
淡定!……
不能在古人面前跌份兒!更不能讓一代梟雄曹孟德看扁了咱!
“那個,孟德啊,”強忍着腹部那要了命的疼痛,黃炎掙扎着坐正身子,前後理了理思緒,說道,“你跟這中牟縣令,是否有交情?”
“怎麼,爲何有此一說?”曹操放下了手裡喝酒的陶碗,眯起一雙細長眼,笑着問道。
看着那隻漆黑的陶碗,黃炎心裡卻先是一陣感慨!
多好的一隻漢代陶碗啊!
雖然碗麪上無花無釉,簡單質樸,可這要是被咱反穿越之後,帶回21世紀,那可不得了啊!
“咳,”黃炎收回目光,做作地咳嗽一聲,有模有樣地說道,“你看這中牟縣令好吃好喝的待你,莫不是與你有交情?或者是打算把你吃肥養胖了,再押解進京,以得懸賞?”
“呵呵,那是他的事,我等眼下只管吃飽喝足再說!”曹操自斟自飲,說得淡然輕鬆,卻掩飾不住眼神裡流露出的那一抹悵然落寞的神情。
“對了,還未敢請教閣下大名?”話題頗似沉重,曹操轉移話題,笑着問道。
“在下黃炎,字,字……”黃炎只知道自己叫黃炎,誰也沒想着啥時候忽的就能來三國串串門兒,來個到此一遊,提前給自己起個表字啊?
“呵呵,小哥兒可還是未行冠禮吧?所以還未曾取字?”這曹操倒是挺善解人意的哈,也是,就黃炎眼前這小身子板兒,咋看咋不像成年人啊!
“不不不,我,我其實,已經成年了,”黃炎愣過之後,忙解釋道,“家父,家師之前已經給我取過字了的,就叫,黃,黃炎……黃太極!”
黃炎的腦子裡翻着跟頭打着滾兒,總算給自己想了個比較靠譜的表字。
你說,叫黃霸天吧,那在現如今肯定是有點大逆不道的意思啊。
叫黃世仁吧,又怕自己站錯立場啊!
想來想去,還是叫黃太極吧!跟皇太極諧音啊,這名字聽着……大氣!霸氣!豪氣!
“呵呵,黃炎,黃太極,”曹操嘴裡反覆呢喃了幾遍,笑着說道,“好名,好字!來,曹某託大,喊你一聲太極老弟,先敬你一碗,敬你之前爲曹某人,素不相識卻敢於挺身冒險之義舉!”
話雖如此,但曹操的目光裡卻露着一絲似信非疑的神情。
接過曹操手裡的那碗酒,黃炎這才發現——還真是‘濁酒’啊!
難道,古代的同學同志們在釀酒的時候,不知道有一道濾淨的程序麼?
嗨,不管了,反正曹操喝了這麼多也沒事,幹了再說!
幹!
這什麼酒啊?
酸澀無味,比後世的啤酒尤差了許多!
黃炎剛下肚的濁酒,差點兒又翻了上來!
“這,這也叫酒?這酒還能喝嗎?”黃炎盯着地上的酒罈子,皺着眉頭說道。
“呵呵,在這牢獄之中,能討得一罈水酒已是萬幸,再來!”曹操卻是毫不以爲意,再將碗裡斟滿酒,笑着遞了過來。
“唔?算了,不喝了,還是趕緊想想辦法,脫身出去再說吧!”這一會兒的工夫,黃炎倒沒覺得肚子上的傷口有多疼。四下望了望之後,便起了越獄的心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