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路上,黃炎也不敢確定沿途大大小小的城鎮中,那些守軍的立場態度是友是敵,爲避免節外生枝,也就沒敢進入,只是去了一些村莊內,讓小二去買來飲食所需等。
這一路的顛沛流離,黃炎自然是苦不堪言。
“小二,咱這是走到哪兒了?還要多久才能到家啊?”一直沒買到代步的馬匹,黃炎疲憊着跟在馬車後頭,無力地問了一句。
“呃,回公子,小的也不知道啊,不過前面好像有人來往,公子先歇息一會兒,小二這就過去問問。”小二麻溜兒地跳下馬車,衝前方路人跑去。
“娘哎!累死爺了!不走了,先躺一會兒再說!”黃炎也顧不得遍地塵土,直接找了個平整地兒,倒身躺了下去。
“先生,把你那千里眼再讓俺看看唄!”典韋憨笑着,湊了上來。
“呶,看看韓福有沒有在家偷懶?”黃炎將那望遠鏡掏了出來,隨手遞了過去。
“哈哈!還是先生這千里眼管用!這小二屁顛屁顛兒,跑得跟狗似的……”典韋咧着嘴叉子,傻笑不停。
黃炎好笑着擡眼看了看典韋,又見着那文士也是一臉的好奇,便吩咐典韋:“看完了的話,也讓那位先生長長見識吧。”
典韋應了一聲,過完眼癮之後,便遞給了那漢子,並再三叮囑,千萬別磕了碰了,也不能擡頭望天看太陽……
漢子只看了一眼之後,便發覺了這千里眼的驚人之處,再看過兩眼之後,突然出聲道:“不好!遠處是一座縣城!城門口的守軍已經發現我們了!”
“大哥!那縣城的輪廓,兄弟我也看得見好吧?至於那些守軍嘛,咱看得清他們,他們卻絕不會看得到咱的!”典韋嗤笑一聲道。
那漢子將信將疑着,將望遠鏡拿開,這才發現兩地之間的距離足有數裡之遙!
“想不到,世上竟有這等驚人之物!”文士大發感慨道。
“嘿嘿!俺家公子讓人驚奇的地方多着呢!”周倉不無自豪地笑道。
一直呆在馬車上的父女二人,亦是滿心的好奇,卻沒捨得下面子,將那望遠鏡討來看上一看。
“公子,”這邊兒正說笑着,只見小二興沖沖地跑了回來,說道,“公子,打聽清楚了!前邊是個小縣城,喚作九良城。順着大路一直往南去,就是長社了。”
“長社?長社是哪裡?”黃炎撐起半個身子來,疑惑着問道。
“呃,應該是在陳留西南邊兒……”典韋撓頭說道。
“我們走得偏遠了,”那文士聽過之後,幽幽地說道,“長社還在中牟之南,須得從這裡轉向東去,還要一兩日才能到得陳留。”
“小二!你這蠢貨,老子被你坑慘了!你特妹的咋帶的路?”黃炎猛地從地上跳將起來,上去一把掐住小二的脖子,怒罵道。
“嗚嗚嗚,公子,小的也不想啊,可這兩天一直也沒見着太陽,時不時地還飄着雪花,夾雜着凍雨,這南北方向,小的也迷糊着呢。”小二萬般委屈道。
“孃的!看樣子回去之後,還得趕緊想法兒做個指南針才行!”黃炎氣惱着說道。
“小先生所說的指南針,可是司南?”那文士訝然地問了一句。
“比司南靠譜多了!”黃炎隨口回道。
“那司南可是僅存在於皇家太學經院(相當於中科院)中的稀世之物,想不到小先生也有這般能耐!”漢子語氣雖是敬佩得很,但心中仍是半信半疑着。
從西北吹來的風向,再由地面上隱約可見的影子,判斷出正確的方向之後,黃炎便指揮衆人拐向東去,繼續趕路。
“公子,眼前是個小縣城,據老百姓說,最近平靜得很,應該可以進去歇歇腳的。”臨出發前,小二小心說了一句。
黃炎取出望遠鏡來,衝着縣城的城門方向,細細觀望之後,吩咐小二道:“帶上所有的銀錢,去城裡看看有騎乘的馬匹沒有。另外,再多買上一些吃食來。我讓周倉陪你一起去,早去早回,不得無事生非!”
“是,公子!”二人即應聲道。
“……”
好半天之後,二人這才趕了回來。
可供騎乘的馬匹只買來兩匹,不過心思機靈的小二倒是買來一輛大板車,外帶一匹拉車的駑馬。
如此一來,所有人都可以放棄徒步趕路了。
那中年文士之前跟程瑤一人騎了一匹馬,這會兒,典韋跟丁衝也有馬可騎了。
周倉則當起了車伕,黃炎自然選擇了在那板車上面挺屍。
雖然車子硬邦邦的硌了點兒,可總好過始終駕乘11路車的勞累不是?
吃的喝的自然也儘量採買了許多,足夠衆人維持上一兩天了。
歇息飲食完畢之後,一行車馬再次啓程上路。
“哎!終於又過上了白天也睡夜也睡的幸福小日子啊!”躺在那板車之上,黃炎幸福得一臉菊花燦爛。
“公子,有了車馬代步,咱就可以儘快趕回家去了!”趕車的周倉也開心笑道。
“回家,回家……”黃炎呢喃着這兩個字,突然間又想起了那些,被自己帶離家鄉,卻再也回不了家的陣亡兄弟們,不由得眼中一熱,聲音澀澀地說道,“再有兩日,估計咱就到家了。可那些死難的突擊隊弟兄們,卻是永遠長眠異鄉了。”
所有人皆沉默了。
亂世是悽苦的,戰爭更是殘酷的!
當今這世道,誰也不敢保證明天的太陽,自己是否還能眼見着它,再次冉冉升起……
“公子,生在戰亂之世雖然可悲,卻也是身不由己的。軍中的將士們既然選擇了這條路,早就把生死看開了!更何況,公子待兄弟們情真意切,突擊隊的弟兄們自然是死得其所。”周倉出言安慰道,“公子,周倉又買來一隻新的水囊,水還熱着呢!公子多喝點水吧!”
“呵呵,那就笑看生死吧!”黃炎釋懷地笑了笑,說道,“這會兒,就拿這水當酒喝好了!喝醉了,心也就不累了!呵呵!”
“葡萄美酒夜光杯,
欲飲琵琶馬上催。
醉臥沙場君莫笑,
古來征戰幾人回!”
“公子,俺周倉從沒見人隨口唸上兩句就是一首詩的!公子可真是好大學問!”周倉一臉的敬服,雖然他對詩的意境體會不深,但其中的大意還是曉得的。
聊聊數字,卻形象地勾勒出軍中將士們那奔放豪邁的氣魄!
末兩句,更是極具悲涼傷感地表達了,將士們早將生死置之度外,視死如歸的勇氣。
王翰的這首《涼州詞》,不知打動了多少人,內心深處最柔弱的地方……
“爹,這,算不算得,絕世佳作?”馬車中,小蔡琰滿眼亮星星地問向父親。
“前無古人,後無來者。”老蔡細細品味之後,幽幽地給出評價道。
談話完畢,蔡大小姐怦然心動……
兩日之後,衆人披星戴月着,終於在午夜時分趕到了陳留城下。
可惜啊,陳留這會兒巡城兵馬已然換成了張邈的部下。
“快開城門!我家先生回來了!”典韋嗓門大,上前去直接吼了一嗓子。
“這郡中的先生多了,軍爺我知道你家先生是誰?”城頭上的守城軍士冷笑道。
“你這鳥軍痞!我家先生便是西街黃府的,黃先生!”典韋又是一聲怒吼。
“西街的黃先生?”城樓上有人探頭望了下來,隨後又問一句,“可是作詩‘鋤禾’的,黃炎,黃先生?”
“我便是那黃炎,黃太極。”黃炎跳下車來,笑着答道。
“先生大名,小的雖然早有耳聞,可是這城中夜裡早已宵禁了,城門不得隨便開啓的。再說,小的也沒見過先生一面……”那軍頭模樣的漢子,甚是爲難地回道。
“這個無妨。軍頭若是不敢確定先生我的身份,自可隨着去我家中認上一認。這其中的罪責,明日我便會親自去張太守府上請罪。還望軍頭行個方便,黃炎謝過了。”黃炎也不爲難於他,笑着說道。
至於張邈那裡,想必看在曹操的面子上,也不會爲難自己。
城門終於打開了,好在當即便有其他軍士一眼認出了黃炎,這事兒便算是就此揭過了。
馬上的中年文士心中大感訝異。
想不到此人的名聲竟有這般影響力,在這夜間宵禁之時也能喚開城門。
“爹,看不出,那人竟然還有這等能力,讓這些軍伍粗人都敬重至極。”馬車中,小蔡琰又是滿眼的小星星。
老蔡只是低頭,默然無語。
“開門!公子我都要凍死了!”總算見着自家那兩扇可愛的大門了,黃炎急衝上去,拍門低聲喚道。
這會兒估計紅袖早就睡下了吧?
還是不要驚醒她了,或者,自己還可以趁夜來個偷香竊玉啥的……
“家中主人皆已睡下了,明日再來吧!”睡在門房裡的韓福,聽到有人喚門後,披了衣服出來回覆道。
“睡個屁啊!你想讓公子我睡大街上不成?”黃炎笑罵一聲道,“韓福,是公子我回來了,趕緊開門!”
哐——
院門直接大敞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