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讓挾持着宮中的一干重要人物,從北門出城一路往邙山逃竄,隨行的護衛都是死得死,逃得逃,袁紹派遣了一千騎兵前來追擊,最後一個小隊護衛實在是捱不下去,撇下張讓等人獨自逃了。
昨夜被追擊得太狠,張讓一個勁兒的催馬伕加快速度,八匹健馬狂奔一夜,也不知道逃到了什麼地方,反正追兵是甩沒了,但是已經人困馬乏,再也走不動了。
馬車上,張讓與何蓮發生激烈的爭執,旁邊的三個孩子都是有些忐忑不安地看着吵得面紅耳赤的二人。
劉協輕輕拍拍旁邊的女孩的肩膀,說道:“姐姐莫怕,協兒會保護你的!”
這女孩自然就是萬年公主劉煊,漢靈帝劉宏的長女,今年十六歲。看到劉協依舊帶着稚氣的小大人兒模樣,劉煊莞爾一笑,彷彿一朵盛開的玫瑰,看得旁邊的劉辯雙眼發直,嘴角的哈喇子忍不住流了出來。
劉煊轉頭斜瞥劉辯一眼,一臉的厭惡,這個弟弟實在是太噁心了,劉煊可是他的親姐姐,竟然也能這副豬哥相,皇宮中的那些**的爛事兒就更不用提了。
劉煊十分奇怪,這個小淫賊真的是父皇的親骨肉麼?協兒可是比他強百倍,竟然被他登基當了皇帝,都怪那個莊少遊不肯支持協兒。
一想到莊少遊,劉煊的臉不禁紅了起來,父皇劉宏的遺詔她也是知道的,聽說遺詔裡將她許配給莊少遊爲妻,十六歲的少女正是懷春的年紀,對於莊少遊這個洛陽名人來說,雖然素未謀面,但是劉煊對他的豐功偉績可是耳熟能詳,潛意識裡認定這纔是自己該嫁的如意郎君,奈何生在皇家,劉煊作爲皇室唯一的公主,政治覺悟還是有的,那就是服從她父皇的安排,政治聯姻是必然的了,所以對於莊少遊只是在心裡偶爾想想,倒也沒太往心裡去。
但是誰曾想,劉宏在遺詔裡竟然真的將劉煊許配給莊少遊,劉煊心裡感覺怪怪的,有幾分無奈,還有幾分慶幸,雖然這也是政治聯姻,很顯然這是父皇籠絡莊少遊的手段,但是這算是劉煊能夠期盼的最好結局了!
奈何命運弄人,遺詔最終還是被人給篡改了,弟弟劉協的皇位沒了,換成那個小*當皇帝,而且下嫁莊少遊的事也是沒有再提。
本來呢,將萬年公主許配給莊少遊也沒什麼大不了,比如中常侍張讓當初就曾經主張過這一點,奈何何進堅決反對,連太后何蓮竟然也莫名其妙的反對,張讓也就沒再堅持,畢竟事不關己,沒必要爲這點事兒與二人爭執。
何進反對是再正常不過的,但是何蓮也反對,就很是耐人尋味了!
一旁的劉辯又看到劉煊那厭惡的眼神,頓時心頭火起,這個臭娘們兒竟然敢給朕臉色看!看朕回頭怎麼收拾你,早晚弄你到牀上去,定要叫你跪在朕胯下求饒!
龍生九子,九子不同,或者說良莠不齊。
皇家無親情,究其原因無非是利益之爭,皇家最大的利益自然就是皇位,爲了皇位父子相仇,手足相殘的事太多了!具體來說利益只是其中一個方面,關鍵的還是缺乏親情。
皇家是一個大家庭,一個爹,無數個媽,媽之間勾心鬥角,不同的媽生的孩子自然也很難親近,更有甚者,那些有些地位的妃嬪們都是教導自己的兒子,所有的兄弟都是你的敵人!必須將所有人都踩在腳下,你才能當上皇帝,爲了達到這個目的,你可以不擇手段!
親情的缺失,再加上從小在這種環境的薰陶下,長大了不自相殘殺才有鬼!何況皇位的魅力是任何人都無法抗拒的,支配一切的感覺就像毒品,一旦沾上,上癮是必然。
三個小孩子的事大人可沒空理會,何蓮與張讓爭吵得越來越厲害,原因無他,何蓮已經發覺事有蹊蹺,何進到底是怎麼死的?昨天的追兵隱約間傳來爲大將軍報仇的口號,令何蓮更加確信自己的判斷,何進是被十常侍害死的,袁紹在其中扮演什麼角色不得而知,但絕對沒起好作用!當初何蓮就勸何進離袁紹遠一點,這個人太會僞裝了!何況,以袁家的地位絕對是看不起何家低賤的出身的,那袁紹主動靠攏何進絕對是別有所圖!
“啪!”的一聲,整個馬車內的三個小孩兒都是嚇得面如土色。
張讓一巴掌扇飛了太后何蓮,扯着公鴨嗓子雙眼通紅的罵道:
“賤人!何進那屠夫是爺們兒殺得,又能咋地?你們何家當年不過是南陽一個下賤的屠戶,爺們兒好心提攜你們,讓你們何家過上富貴的日子,但是你們何家不思回報,反而處處與爺們兒作對,罪該萬死!死有餘辜!”
何蓮一手捂着已經變腫的臉頰,驚訝莫名的坐在馬車的另一頭,這個老東西竟然敢打我?但是很快就醒悟過來,神色很快就平靜下來,不再言語。
因爲經過一番冷靜的思考與分析,何蓮知道,對於張讓來說現在已經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還是不要逼他狗急跳牆的好!否則這老太監若是硬要拉着這一車的人給他陪葬,那可就得不償失了!
張讓罵了一會兒便不再吭聲,獨自一人坐在馬車的另一頭靠近車簾的地方,幸虧馬車很大很寬敞,裝下五人綽有餘裕。
張讓雖然是個老太監,但是這個老太監可是個練家子,七歲進宮以後,在皇宮裡待了將近五十年!漢桓帝劉志非常喜歡練武,所以聘請了不少名家進宮指點武藝,張讓就趁着伺候皇帝的機會自己偷偷跟着學,要說這張讓也是極有毅力,漢桓帝劉志只不過是一時興起,練了兩個月就受不了放棄了,但是張讓竟然堅持下來了,一練就是十幾年!
某次漢桓帝入北邙山狩獵,路遇黑瞎子,漢桓帝一時興起,讓侍衛獵熊玩,結果一連傷了好幾個大內侍衛都沒搞定,但是漢桓帝鐵了心不肯放棄,這時,張讓主動請纓,挺身而出,用一柄短刀跟黑瞎子纏鬥,足足折騰了半個時辰終於將黑瞎子給搞定了。
漢桓帝大喜,當場封賞並提拔了張讓,自此以後,在皇宮裡近二十年都默默無聞的張讓開始出頭了!但是當時宮裡有大長秋曹騰在上面鎮着,所有的太監宮女都是安分守己,沒人敢造次,張讓對此也是非常清楚,所以繼續隱忍不發,低調做人,高調做事!
野心是伴隨着權力的增長而慢慢滋生的,一個新入宮的小太監首先要考慮的是怎樣在這個宮裡生存,而不是幻想着日後怎樣叱吒風雲,敗壞朝綱,禍害百姓。
見識過宮裡的勾心鬥角爭權奪勢,並且在宮裡站穩腳以後,當然,這個過程很漫長,這一步,七歲的張讓走了整整十年!然後開始着手做自己的太監生涯職業發展規劃,終極目標當然是中常侍、小黃門,甚至大長秋!
俗話說得好: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坎坷的!
光有目標和規劃還不行,還得有相應的策略。
想要在宮裡混,靠蠻幹、單幹是不行的,就好比蹇碩,一時叱吒風雲,但是漢靈帝劉宏一死,立刻就得玩完,爲啥?根基太淺!張讓很早就認識到這個問題,所以沒有急於求成,也沒有像其他太監那樣想方設法的往皇帝身邊湊,而是隱忍着衝動,在一旁默默做着自己的事情,如此一來,反而贏得了曹騰的好感。
曹騰認爲,張讓這小子是個好苗子!皇宮雖大,監才難求!夫唯不爭故天下莫能與之爭!張讓就是靠着隱忍傍上了曹騰這顆大樹,雖然權力沒多大增長,但是作爲曹騰的親信,張讓積累了很多的人脈,爲日後飛黃騰達打下了堅實的基礎。
靈帝即位後沒多久,曹騰終於是年邁病逝,壓在後宮太監頭上的枷鎖消失了,張讓藉着隨侍曹騰時積累下來的人脈和經驗很快就在衆多太監中迅速崛起,成爲所有太監都夢寐以求的中常侍、小黃門,權力大漲。
但是張讓依然小心翼翼,善於隱忍,因爲此時的張讓只是中常侍中的新人,皇宮中還有許多老牌的大太監,所以,繼續低調。後來,曹節、王甫等人被幹掉之後,張讓終於是爬上了首席中常侍的位置,成爲新的太監首領!
三十多年的苦熬,終於站到了太監生涯的高端,對於衆多太監來說,中常侍、小黃門就是職業生涯的終點了,大長秋可不是常設職位,必須得到宮裡宮外各方勢力都認可才能做到!
突站在權力巔峰的張讓突然發現,這輩子到底爲啥活着?爲啥捏?人生沒追求了!這可如何是好?
很快,張讓就找到了新的目標,挑戰自我!追求權力的更巔峰,本着沒有最好,只有更好的原則,張讓踏上了二次創業的征程,在這個過程中,張讓逐漸被權力所腐蝕,做事也不擇手段起來,十幾年的時間便從一介無名太監,變成了天下第一大惡人,惡貫滿盈!
張讓坐在車廂裡發呆,往事一幕幕的浮現在腦海中,猶如昨天發生的事一般,好累!真的好累!張讓瘦弱的身板靠在車廂壁上,慢慢閉上眼睛,閉目養神。
也不知過了多久,迷迷糊糊睡着了的張讓被一陣鑽心的劇痛驚醒,睜開眼睛一看,一張猙獰的面孔出現在其面前,來不及思考這是爲什麼,低頭一看,一根金簪深深的扎進了心口,張讓難以置信的看着噴涌而出的鮮血,伴隨着三個小孩兒驚恐的尖叫聲,合奏成一曲急促的流星曲。
神志越來越模糊,張讓沒有咒罵兇手,而是低嘆一聲:終於到頭了麼?眼前似乎又浮現出四十八年前的那一幕,一個七歲的懵懂少年,被自己的父親送進了皇宮。
“爹爹,這個院子好大,牆好高啊!什麼時候咱家也能住上這樣的大房子!”
“孩子,不要怪爹狠心,咱們張家的富貴榮華,可就全指望你一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