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紹看完書信之後,臉‘色’一變再變,最後他憤然就要將紙張‘揉’成一團,狠狠地投入中軍大帳桌案旁香噴噴的烤‘肉’炭火裡,就在這時,他卻是詭異地停了下來。
袁紹畢竟不是蠢物,遠在青州的家庭發生這麼大的醜聞,他豈能不慎重就懷疑。
雖然信封上的落款是他的相印(這個真沒動,所以如假包換),火漆也完好(被作假高人妥善處置過,袁紹又不是專家,一眼也看不出來),而且裡面的字跡也是自己很熟悉的留守許攸的字跡(張揚手下高人僞造),雖然言辭有些古怪生澀,可是信中的震撼內容卻是讓他根本顧不上別的。
他一揮手,片刻之後淳于義就進了來。
袁紹不動聲‘色’地問道:“這封信可是許攸大人親手書寫,親手‘交’給你的?”
淳于義自然說,的確是。
袁紹又問道:“許攸大人臨走時有什麼別的‘交’代?”
淳于義想了想答道:“許大人說,有些事情必須儘快解決,不然遲則生變,而且一定要小心謹慎,絕不能讓外人知道,不然就是聲名狼藉,千夫所指——”
袁紹一聽,冷笑了一聲,又問道:“大公子和夫人最近有什麼異樣沒有?”
淳于家跟袁家一直走得很近,淳于瓊跟袁紹更是‘交’往已久,是半個君臣半個兄弟,淳于義也常常到袁家廝‘混’玩耍,袁家的事兒一般他都是很清楚的,所以袁紹纔有這麼一問。
淳于義皺了皺眉,纔對袁紹說道:“臨走時夫人病了,大公子剛剛招募了五千新兵,正在田豐大人幫助下‘操’練。大公子很用心,跟將士們吃住一起,很受將士們愛戴,已經頗有戰力了……”
他不堪袁紹低頭沉思的樣子,繼續有些誇讚地說道:“最近從徐州逃竄過來的黃巾管亥所部,在渤海國肆掠,大公子主持破敵大任,而且用他訓練的大軍接管了渤海國相府的防守任務。防守的那叫一個嚴密啊,只准進不準出,敵寇連派‘奸’細的可能都沒有,管亥無奈,只好又南下轉向北海國去了。”
淳于義跟袁家大公子袁譚一向要好,而且他斷定大公子將來是要繼承家業的(雖然袁紹寵愛後妻劉氏,愛屋及烏疼愛三兒子袁尚,預立袁尚爲既定的接班人培養),所以更加不遺餘力鞏固跟袁譚的關係,以待將來好跟着發財收益。
但他卻沒有那樣察言觀‘色’的能耐,根本沒注意到,在他誇誇其談大肆恭維誇讚袁譚的時候,袁紹眼中閃過的暴戾和殺機。
袁紹不待他再囉嗦,就一揮手打斷他的話,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說道:“譚兒真是能幹啊——但爲何我一走,夫人就病了呢?”
淳于義卻是沒聽出袁紹話語裡的殺機,而是不知死活地安慰道:“夫人啊,就是上元節那一晚賞月,我等都在。如此月圓之夜,盟主卻遠在他鄉征戰,夫人感懷之下就多飲了幾杯。待到散席之時,夫人已經酣醉了,最後還是大公子親自送夫人回去的,照顧了夫人一夜第二天見到大公子時,大公子非常憔悴,顯然是很辛苦。大公子真的是至孝啊——”
袁紹聽到淳于義親口說完這些話,仰頭哈哈大笑道:“好啊,好啊,我剛走,一個喝醉了,一個累壞了。真好啊——!”
淳于義見到情況有些不對勁兒,但還是想了想小心地說道:“許攸大人還等着盟主的批示,讓我帶着盟主的指示,回去着手處理大事呢,您看——”
袁紹卻是猛然轉身一腳踢過來,淳于義沒有防備,被直接踹到了大帳‘門’口,袁紹把劍對着他怒吼道:“給我滾!”
淳于義很委屈,但見到袁紹揮着劍紅着眼要殺人的樣子,卻是識時務地拔‘腿’就跑。
他拍拍屁股上的腳印,非常委屈地自語道:“夫人受了那麼重的風寒,上吐下瀉折騰了一夜。大公子本來想獻殷勤討好幫忙,期待跟她和解,但夫人根本不搭理,後來才知道大公子在夫人臥室外候了整整一夜,夫人都沒有讓他進屋——大公子真的很孝心,真的很辛苦呢——”
而袁紹卻是完全憤怒了,他張狂地自語道:“袁譚,我不就是這些年偏愛你弟弟多一些嘛,但不是還沒打定主意讓他繼承家業啊。你聽到風聲,就急不可待地跟田豐串聯一氣,一個招募新軍,一個全力運籌。呵呵,好啊,你還跟將士同甘共苦,一起吃一起睡,收買人心啊!能耐啊!但管亥黃巾打來了,你不去領軍出征,爲何卻接管了國相府的房屋,防備的那麼嚴實!防賊人?不全是吧,我看你是想趁着我不在,趁機用軍馬‘逼’迫夫人就範,將來你好穩穩當當地坐上家主的位置!”
然後袁紹紅着眼,橫刀向天笑:“你跟將士們睡也就算了,爲什麼連我的‘女’人,你的繼母都一起睡了!我還沒死呢!”
然後,他一劍狠狠地劈在桌案上,桌案應聲兩段,果脯碟文飛了一地。袁紹又一腳踢過來,碟文和桌案木屑就猛然撞在旁邊的篝火上,旺旺燃燒的篝火就濺起漫天的火星。
郭圖正從旁邊路過要進來,聽到裡面的動靜,忙帶着護衛往裡面衝,見到袁紹狂怒的樣子卻是嚇了一跳。
袁紹狠狠地用箭對着護衛們吼道:“都進來做什麼!我下命令了嗎!”
護衛們一驚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郭圖一揮手,示意他們都退下,這些人才舒了口氣退下,郭圖這才小心地上前拱手問道:“主公——爲何如此盛怒,莫非是家裡——”
袁紹見到一向很得他歡心,很會揣摩人心,做事伶俐乖巧的郭圖,怒氣消了些,竟然將寫着家醜的信箋遞給了郭圖,然後坐下來把心裡的怒氣全都傾訴給郭圖聽,郭圖一邊看一邊聽也是一陣心跳加速,腦袋短路。
他化名潁川郭圖,在袁紹身邊臥底這麼多年,自然知道因爲繼承人問題,大公子跟劉夫人,進而擴展到田豐沮授爲首的臣屬跟他郭圖、逢紀爲首的兩派人馬的明爭暗鬥。
卻不想,袁紹剛走沒多久,大公子就有了這麼多妙着。
先是以渤海國軍力不足,又隨時等待發兵侵略臨近的諸侯的理由,讓田豐這個大才助他‘操’練五千新軍,掌握完全屬於自己的人馬。
然後藉着管亥黃巾入侵的契機,不進反退,卻是趁機接管了國相府的防務,將袁家老小和所有大臣家眷都掌握在手中。然後竟然跟劉夫人辛苦了一夜——這簡直是董卓第二,完全的翻版啊!
郭圖(吳衷)本以爲袁家內部因爲家主之位的爭端,起碼還要緩和幾年纔會爆發出來,卻不想暴風驟雨來得這麼快,讓一直挑撥離間的他都有些感覺措手不及,沒有思想準備。
他不得不在心裡嘆息一聲,大公子,你真的是讓人又驚又喜,我吳衷佩服啊!
想到袁家內訌,可能因此就崩盤一蹶不振,郭圖心裡一陣翻江倒海的歡喜。一夜之間滿‘門’被屠滅的血海深仇,三十多年之後,終於要得以償報了!
爹,娘,你們可以安息了。大哥,你也不用這麼辛苦了1
但就當郭圖心中狂喜的時候,卻是猛然發現贗品的破綻:墨跡根本不是一個多月以前的!
他心裡大驚,馬上想道是有人肯定是不久之前看過這封信,把原來的內容給抹去了,換成了如今挑撥離間的贗品!
那個人肯定也是跟袁家有血海深仇,而且心思縝密,對袁家的情況瞭如指掌。不然根本寫不出這樣幾乎可以以假‘亂’真,甚至比真實情況還要讓人信服的假話!
但墨跡太新了啊,這個致命的傷,一旦被發現,這場完美的掉包離間計就白費了!
就在這時,沮授一臉焦急地衝進來,邊走邊說道:“主公發生了何事,使得主公如此震怒!”
袁紹深吸一口氣,沒好氣地指了指郭圖手中的信箋道:“家仇掩蓋是掩蓋不住了,你們都是我最信賴的人,也就不隱瞞你們了。”
說着,袁紹就示意郭圖把信箋‘交’給沮授看。
郭圖一驚,他看着走過來一臉沉重的沮授,心中飛快地想道:“沮授跟田豐一樣都是博學方正之士,眼光毒辣心思縝密。這信‘激’怒了袁紹,讓他辨別不出可疑之處,但卻八成瞞不住沮授!不能讓他看見這封信,不然袁家一場內訌可就就訌不起來了!”
郭圖急的眼珠子‘亂’轉,額頭上的汗珠也滾滾而下,這時他卻恰巧看見面前被袁紹踢得碳屑橫飛的炭火,就裝作不小心失手,將信箋落在了炭火之上。
袁紹一驚,沒看到信的沮授更是一愣,但就在這時,剛好天雷滾滾而來。
郭圖就順勢掩飾地裝出被嚇到的樣子,閉着眼‘摸’着心口心有餘悸地說道:“嚇死我了,我最怕打雷了——”
袁紹對沮授落寞一笑,說道:“沒看就沒看吧,也沒什麼好看的……”
而郭圖卻是指着外邊滾雷之後的狂風大作,深意地說道:“今年‘春’來得早,三月天就打雷下暴雨了。真是稀罕事啊——暴風雨,不遠了啊!”
遠在百里之外的張揚大軍,正在前進之中。
這時飛騎來報:“主公,發現張繡大軍,正在向我們這邊逃竄,顯然是經過了惡戰,其他盟軍定在不遠處!”
張揚眉‘毛’一揚,喝道:“黃忠,帶一千人馬前去看看!”
戰鬥馬上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