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紹,你這裡也有人叫方紹?”諸葛夫人急切問道。
黃月英不知她爲何會有這麼驚訝的表情,如實答道:“是啊,這個方紹是我家的廚子,也算夫君他的半個學生,怎麼,叔母也認識他麼。”
“方紹,當日他自稱隆中人士,而亮兒也居於隆中,莫非,竟是同一人不成?”諸葛夫人喃喃自語,已似起了疑心。
諸葛蓉只怕穿了幫,忙笑嘻嘻道:“天下之大,同名同姓者多如鬥稱,這又有什麼奇怪的,對了嫂嫂,亮哥哥這軍師可做得稱心否。”
諸葛蓉忙將話題叉開,諸葛夫人雖有疑心,但也沒有太過追究,畢竟她是無論如何也不會相信,一個廚子能寫出那般好的詩來。
於是三個女人邊吃邊聊,害得方紹躲在廚房裡不敢露面,足足一個時辰之後,她們才把飯吃過,又閒扯了許多,直至三更之時,黃月英才招待她們去往客房安歇。
方紹這纔好從廚房溜到出來,坐在院子裡的階梯上喘口氣,剛剛坐下,忽被人從背後拍了一下,方紹吃了一驚,本能的就往後一甩胳膊。
“哎喲——”身後傳來一個女兒家的唉怨聲。
方紹回頭一瞧,方纔發現諸葛蓉正倒坐在地上,雙手捂着鼻子痛叫。
“小姐,怎麼是你,對不住啊,我真不是故意的。”方紹又是安慰又是趕緊去扶她。
諸葛蓉揉着鼻子坐將起來,埋怨道:“不就是拍你一下嘛,用得着那麼大的反應麼。”
方紹訕訕笑道:“這不是被老夫人嚇得緊張的不行嘛,小姐,老夫人下次來的時候,你千萬要提前吱會我一聲,還好我反應快,要不然今天就不知該怎麼收場了。”
諸葛蓉道:“我也想啊,母親本來說只是來樊城遊賞風景,半路突然起了興致,非要來探望一下亮哥哥不可,弄得我也手忙腳亂的。”
方紹道:“莫非過了這許久,小姐還跟老夫人拗着不成?”
諸葛蓉道:“當然了,我跟母親說,我是非你不嫁的,誰讓母親她當初答應了來着,只要她一天找不到你,我就一天有理由不出嫁。”
方紹聽到她說“非你不嫁”時,心中忽然有點微動,卻又裝作無覺,嘆道:“小姐其實你又何苦呢,男大當婚,女大當嫁,你總有一天是要出閣的。”
諸葛蓉哼了一聲,傲氣的說道:“我們諸葛一族雖然衰落了,但也是有骨氣有原則的,那些我瞧不上眼的人,就算他富可敵國,權傾天下我照樣還是不屑一顧。”
諸葛蓉說這話時,秀眉高揚,清麗之氣婉約飛揚,只讓近在咫尺的方紹爲之所動。
這的確是一個不同尋常的女子,這樣的女子,只有在這**飛揚,性情灑脫的時代纔會存在啊。
就在方紹順便想誇她幾句時,忽然身後傳來一個冷中帶怒的聲音:“所以,你就瞧上了這個卑賤的廚子!哼,這就是我們諸葛家的門風嗎!”
二人大吃一驚,不約而同的回去,看到的,正是諸葛夫人那張惱火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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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黃月英不得不連夜遣人往左將軍府見諸葛亮,言太夫人造訪,有要事與之相商。
叔母相召,諸葛亮只得暫時告假,星夜匆匆的趕回了府,當他走入堂中時,看到的是端坐堂上,怒容滿面的諸葛夫人,陪坐在一旁,眉頭緊鎖的黃月英,還有坐的遠遠的,低頭默不做聲的諸葛蓉,當然,還有立在一旁,看起來有點灰頭土臉的方紹。
這般陣勢,諸葛亮意識到,很可能是遇到一樁棘手的家務事了。
果然不出他所料。
黃月英把事情的前因後果告訴了諸葛亮,而方紹則不等他發脾氣,搶先道:“先生,這事都是我糊塗,請你責罰我吧。”
諸葛蓉一聽,馬上爭道:“不關方紹的事,是我求他幫忙的,一人做事一人當,要罰也當罰我。”
他二人在那裡爭着擔責,而諸葛亮聽着聽着卻哈哈大笑起來。本就惱火的諸葛夫人這下變得困惑起來,責備道:“亮兒,你管教不嚴,家中僕丁做出這等荒唐之事,怎的還有心思笑。”
諸葛亮收斂了笑聲,搖着羽扇道:“叔母且息怒,其實叔母誤會了,方紹是我家的廚丁,那已經是很早以前的事了,事實上現在他是侄兒的學生。”
此言一出,在場之人均是面露驚訝之色,當然,不同的驚訝之下所藏着的想法是不一樣的。方紹的驚訝之下卻是某種暗喜,因爲他已經聽出來了,諸葛亮這樣說的目的,其實是爲了改善自己的身份,只有身份的提升,才能緩減諸葛夫人對於他這樣一個廚子膽敢參加招親文試的羞怒。
方紹很欣慰,倒不是爲自己的新身份感到榮幸,因爲憑己之才,出人頭地是早晚的事,所謂的地位與身份,在他看來從來就不是一種奢望。
真正讓他欣慰的是,諸葛亮把自己稱爲他的學生,與某種程度上來講,這是比賓客、朋友什麼的,更爲親近的一個身份。
事實上,直到現在,方紹才理清了他與諸葛亮的關係,不錯,那正是一種亦師亦友的關係。所謂天地君親師,這樣的一種關係,無疑是令人欣慰的。
諸葛亮的簡單回答,一下子把諸葛夫人所有的羞惱都擋回去了,至少,她感覺自己的面子上好過多了。但她仍忍不住抱怨道:“他既是你的學生,更當好好管教纔是,怎可縱容他攪擾蓉兒的招親文試,豈非敗壞咱們諸葛家的門風。”
“這個,侄兒自有主張。”諸葛亮清了清嗓子,正色道:“方紹,先生我問你,當時你參加文試,可知那是一場招親的比試嗎?”
方紹隱約有種不祥的預感,但還是如實答道:“這個嘛,學生是知道的。”
“很好,”諸葛亮轉而又換上一副和藹的笑容,“蓉兒,那你當時選中方紹的詩作,是因爲你們謀劃好的,還是因爲方紹寫的詩,確實不愧爲第一。”
諸葛蓉毫不猶豫的答道:“當然是因爲方紹他寫的好了,亮哥哥,他的那首詩寫的真是出神如化,我時常帶在身上溫讀,不你信你自己看。”
諸葛蓉從袖中取出一面絹帕遞給孔明,方紹頗感意外,沒想到她竟然把自己抄曹操的那首詩繡在了絹帕上,還時刻的帶在身邊。
諸葛亮接過看了一遍,眉宇間盡顯震驚之色。
這個也是自然,諸葛亮雖亦文采不俗,但那可是曹操的名作啊,古往今來數千年,能與之相媲美的實是區指可數,諸葛亮如何能不爲之震撼。
欣賞過這詩作之後,諸葛亮笑着瞟了方紹之眼,那眼神之中,分明帶着一種刮目相看的味道。
他將絹帕還給了諸葛蓉,微吐過一口氣,才道:“既然一個是按規則參加比試,一個是按文采選擇,那這就很簡單了,按照規則,方紹迎娶蓉兒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