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紹奉關羽之命趕回了江陵,在短短數天時間內,南郡、江夏、長沙等附近州郡最有經驗的鐵匠和木匠齊集於江陵城,星夜趕工製造重型神威炮。
按照方紹設想,改進後的神威炮,應當能夠至少發射兩百多斤的石彈,射程也要趕過一百五十步。
這是一個什麼樣的概念,這就相當於把大鯊魚奧尼爾從足球場的這個門發射到對面那個門。如此之大的勢能,就算是鋼筋混凝土打造的城牆只怕也要吃不消。
當然,把如此重的石彈發射如此之遠,這對製造投石機所用到的材料韌性與硬度也有極高的要求。所幸的時,古時候不比現在環境破壞嚴重,幾經戰火的荊州這地方,最缺的就是人,最不缺的就是樹木。
一時之間,江陵城外的製造營地中,每天都是燈火通明,通宵達旦的叮叮鐺鐺響個不停。一根根上等的木料被從四面八方運抵營地,工匠們按照方紹所交待的圖樣,依樣打造,以每三天生產一門重型神炮威的速度在趕工。
與此同時,襄陽城下的趙雲也沒閒着,根據方紹的叮囑和關羽的命令,趙雲並沒有血氣上涌急於攻城,而是每天把一百門神威炮不厭其煩的運抵襄陽城下,不定時,不定點的一頓狂轟爛炸,就算轟不破城池,也不能讓城中守軍舒服了。
於是乎,呂常和他的數千守軍,幾乎每時每刻都處於精神緊繃狀態。中午剛想吃飯,一頓狂轟。半夜正困得不行,剛剛睡下,又一頓爛炸。在神威炮恐怖而沒有規律的打擊下,雖然城池依然固苦金湯,士兵的傷亡也並不算多,但這種殘酷的精神壓迫,卻讓守軍意志越發的消沉。
故而呂常不得不一再的派人偷出包圍,向北岸的曹仁求救。曹仁心裡也急呀,一個月的時間內,曾組織了數次頗俱規模的進攻,儘管也曾擊破周倉所部位於樊城東南部的營壘,搶下了一處渡口。但無奈的是,儘管面對的只有不到五千的關羽水軍,但水戰的軟肋,卻使曹仁幾次的渡江作戰都宣告失敗。
襄陽方面的不利戰局傳到了遠在漢中的曹操那裡,此刻,這位魏國公的日子也不好過。
他的十幾萬大軍,儘管聲勢浩大,但卻被堵在了秦嶺長達五百里的穀道中,整整三個月的時間,無數次的強攻,始終無法突破劉備設在谷口處的數座大營。
曹操心裡憋屈呀,心想這要是在徐州,或是在中原,老子的虎豹騎幾個來回就把你個大耳賊給車翻了。如今悲劇的卻是,神馬計謀策略的都成了浮雲,手下如雲的謀士,如雨的名將,十幾萬天下最精銳的士卒,面對着區區萬把人把守的谷口敵營,偏偏就是一丁點辦法都沒有。
三個月的時間內,近萬命卒被填在了山谷之中,但大軍卻未能前進寸步。
更要命的是,因爲不堪山高路險的運糧之苦,關中徵來的大批民夫成百上千的開始逃亡。運力的削弱,真接影響到了前線大軍的糧食供給,在最近的一個月,因爲糧食不濟,曹操已被迫下令將每日的糧食供給減去三分之一。
當然了,士兵們無仗可打,少吃一點也不會餓死,但這卻傳遞給士兵們一個軍中乏糧的信號。士兵們就會擔憂,今天減了三分之一,明天會不會減半呢,大後天也許就得喝涼水塞牙縫了,因此,這士氣自然跟着迅速的下降。
就在這個時候,襄陽的告急文書來了,這對於曹操而言,無異於雪上加霜。
“丞相,如今劉備堅守不出,我守乏糧,難以久持。而襄陽業已告急,大軍這般僵持於此也不是辦法,不若就此退兵,先解了襄陽之圍再做打算吧。”
進言之人乃是劉曄,他這一言,也說出了大多數文武的心聲。
曹操凝重盯着帳中火盆,卻只默然不語。
其實,眼下的不利形勢,他又如何不知,只是這麼多年來,自己哪一回對上劉備,不是把這個大耳賊殺得跟喪家之犬一樣。
可是,如今志在必得而來,灰頭土臉無功而返,天下人必然會說:‘劉備如今已不是從前的劉備了,看看,連堂堂魏公都已經不是人家的對手了。’
這般的話,面子上掛不住還是其次,最重要的是,這對自己統治下的軍民的士氣將是一個極大的打擊,而對那些心向劉備,蠢蠢欲動之徒而言,必然是莫大的激勵,軍事上的失利必會引發政治上的動盪,這纔是曹操真正顧忌到的。而這同樣也是他在劉備稱漢中王之後,便在準備不充分的情況下,匆匆的對漢中發起進攻的原因。
在羣臣之中,有一雙深邃的眼睛,正悄悄的注視着沉默的魏公。那雙眼睛如狼一般深邃,彷彿可以輕易的洞察人的心思,但卻又如冰湖一般的沉靜,白茫茫的霜色鎖住了自己的心,讓人無法看清那冰封的湖面之下,究竟藏着怎樣的暗流涌動。
許久之後,那人緩緩道:“劉備自立爲王,中原之中,那些明裡臣服於丞相,暗中卻向劉備獻媚的宵小之徒,必然個個都蠢蠢欲動。丞相若就這般被迫退兵,劉備若再緊跟着兵出秦川,那幫宵小之輩,必會趁勢煽動作亂,如此,則禍害更甚矣。”
區區數言,卻與諸人的看法大不相同,而且,正切中曹操心思。
曹操神色微微一動,擡起頭來,尋着聲音掃去,然後,在人堆裡找到了那說話之人。
那人面色白淨,看起來不過三十出頭,但發間已是銀絲過半,咋一看去便異於常人。
那人見曹操望向這邊,忙將頭微微低下,與其說是不敢正視曹操的目光,倒不如說是不想讓曹操看清楚自己的眼神,因爲他同樣知道,迎面而來的,同樣是一雙可以窺人心機的眼睛。
曹操盯着他良久,臉上忽然綻出些許笑容,“原來是司馬仲達啊,嗯,你的話,有些道理。”
其人,正是司馬懿。
司馬一族乃是極爲古老的一族,早在夏商之時,便爲顯貴。至漢時,其祖司馬昂破秦有功,被封於河內,其子孫遂以其爲家。到漢安帝之時,生徵西將軍鈞,均又生豫章太守量,量又生潁川太守雋,雋又生京兆尹司馬防,而這個司馬防,就是司馬懿的老爸了。
若論家世之顯赫,淵源之流長,縱然是當年號稱‘四世三公’的袁氏,也比不上這司馬一族。
這時,劉曄卻道:“仲達之言固有道理,只是方今襄陽勢危,若然有失,則宛洛將直接暴露在關羽的兵鋒,由此而引發的禍害,只怕同樣不輕。”
曹操沉眉思索了好一會,忽然問道:“妙才所部現在何處了?”
座下曹真道:“回丞相,妙才的兩萬兵馬,現下已至祁山,正準備經武都南下。”
曹操站了起來,走到懸掛的大地圖前,細細的端詳參研了一番,然後,表情堅定了許多,似乎是做出了決斷。
“孤此番徵漢中意義重大,豈可輕易退兵,就等妙才軍馬一到,兩路夾攻漢中,看那劉備怎麼應對。至於襄陽方面,襄陽天下堅城,子孝的才能孤也深知,關羽兵鋒雖利,料想一時片刻也成不了什麼氣候,不妨先等等看吧。”
……
當東面漢中戰事陷入僵持,中路襄陽勝負難料之時,遙遠的東方建業,一人正匆匆的踏入吳侯軍府雄偉的大門。
“子敬呀,你總算來了,孤正等着你好做決策呢。”
議事堂中,孫權下階相迎,一臉親切的笑容,沒有半點當主子的威嚴與氣勢,那副言態舉止,儼然在迎接一位久別了的故友。
魯肅卻不敢以故友自居,忙拱手道:“主公將西面之事託負與肅,肅動身之前,總得花些時間部署一下,以防不測。來晚了幾天,讓主公久等了。”
孫權攜着魯肅的手入內,笑呵呵道:“子敬盡職盡責,有子敬你主持西面大局,孤便可高枕無憂矣。”
主臣分別落座,魯肅開門見山的問道:“主公,先前肅的密奏想必主公已經收到,但不知北伐的兵馬準備的怎麼樣了?”
孫權笑了一笑,並沒有直接回答,反問道:“這個先不急,子敬,聽聞你以身涉險,親自去陸口送嫁,不知可有此事?”
魯肅淡淡道:“也算不上涉險了,關雲長那人極看重名聲,根本不會對肅怎樣的,肅只是趁着送嫁爲名,好好察看了一番夏口與陸口沿線的佈防。”
“那子敬察看的結果如何?”孫權接着問道。
“四個字——固若金湯。”魯肅回答的很乾脆。
“哦。”孫權隨口應了一聲,似乎有點失望。
魯肅馬上道:“所以肅才密奏主公,請主公暗調兵馬,準備北攻合肥。而今之勢,曹操被漢中和襄陽兩路兵馬牽制得動彈不得,中原主力皆難以調身,合肥之兵不過七千,此乃天賜之良機,主公此時若還遲疑不取,那我東吳就再沒有翻身的機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