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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滅魏勢在必行,斷不可半途而廢,依我之見,中正的計劃可行。”
丞相諸葛亮手中拿着的是方紹的那道,關於將伐魏之戰進行到底的上書,在經過一番權衡之後,諸葛亮顯然決定支持方紹。
而當龐統聽聞諸葛亮轉變態度之詞後,臉上卻流露出不悅之色,他輕撫着短鬚,冷冷道:";孔明,你難道不覺得中正的計劃太過用險了嗎?要知曹操尚在,魏軍在河北尚在十餘萬可用之軍,中正想擊破曹操必是十分艱難,倘若拖延日久,荊州若是有個三長兩短,我等荊州士人的根基被掘,這等重責又該誰來擔當?”
很顯然,龐統對方紹的計劃是持反對態度的,而他這麼做的原因,卻並非只是他話中所說的原因。
襄陽有趙雲,江陵有徐庶,二地城堅牆厚,積糧無數,龐統當然知道,吳人想攻破此荊州核心之地非是易事,所以他固然擔憂荊州有失覆之危,但卻並非主要原因。
而方紹一旦滅魏成功,則其無論是在軍中,還是在朝中,乃至在天下之間,其聲望必將無比巨隆,甚至將蓋過關羽等元功宿臣。
這個方紹,恰恰又是跟孔明穿一條褲子的人,這二人一個是文臣領袖,一個又在軍中奪得冠首之威,二人聯手,試問大漢朝還是誰能奈何得了他們。
這纔是龐統真正所擔心的,一旦達成這樣的局面,那麼最受影響的必然是自己,權力受到削弱是必然的,甚至在將來,那二人聯手控制朝政,自己這個“外人”被逐出權力中樞也未嘗沒有可能。
凡事都有可能,不可不防啊。
所以,龐統纔會如此的反對方紹的計劃。
當然,龐統的反對也極有道理,至少表面的字眼上來看,找不出其明公暗私的尾巴。
“士元所言固然有理,不過,中正的智謀軍略,難道士元你還不相信嗎,既然他上書說自己必能滅魏,那就說明他有這份自信,我們正當全力的支持於他。”
諸葛亮繼續爲方紹“袒護”,不過龐統卻不吃他這一套,面對着關係如此重大的決議之時,他絕不會手軟退畏。
“天有不測風雲,就算是中正,也難保不會有失算的時候。孔明,在件事上,我可以保持沉默,但你要想清楚,萬一有失,誰又來擔這個責任?”
龐統咄咄逼人之詞,一時令諸葛亮有點無法應對。
沉默許久之後,諸葛亮忽然長出一口氣,淡淡道:";士元你儘管放心便是,如若有失,自有我諸葛亮來承擔一切後果便是。”
諸葛亮把這話都說了出來,龐統自然就無話可說,心想孔明啊孔明,算你有膽量,既然你敢把這責任往一人肩上扛,那我還能說什麼呢,喝喝小茶,聽聽小曲,等着看你們怎麼把這臺好戲收場吧。
於是,龐統便不再反對。
之後經過數天的討論,諸葛亮以荊州士人領袖,以及國之丞相的權威,極力的壓制住了那些反對的聲音。
幾天之後,遠在鄴城的方紹收到了來自長安的詔命,儘管那是以皇帝口氣下達的一道詔命,但實際上卻是諸葛亮的意思,詔令收回上道詔命,命他繼續以左大司馬的身份,都督冀幽並三州軍事,統帥三軍繼續伐魏之戰。
收到詔命的方紹暗鬆了口氣,同時他也想到了必是孔明在朝中爲他說話,否則怎能堵得住朝野中大多數荊襄系士吏們的口,想來孔明身上所承受的壓力也不消。
諸葛亮的信任,方紹無以爲報,只有全心全意的役入到滅魏之戰當中。
其實,河北的形勢遠非朝中那幫大臣們可以預料的,曹操在此集結了十餘萬魏軍,如果方紹的大軍一旦撤退,曹操的野心不僅僅是收復鄴城,甚至有可能趁勢追擊,復奪幽並失地。
這一次,曹操是打算跟方紹玩命呢。
在曹操的統帥下,魏軍發動了瘋狂的反撲,爲了避讓魏軍銳勢,方紹只得下令將戰線北移,至鄴城以南七十里之地構建新的防禦陣地,於是雙方在河北平原上,長達數十里的戰線上,形成了對峙之勢。
方紹的軍隊原有十五萬之衆,但由於爲了鎮守一部分新得之城,不得不分出部分兵馬,實質上能投放於前線的也只有十一萬人左右,雙方在實際兵力對比上算是不分勝負。
在這數十里長的戰線上,雙方展開了激烈的拉鋸戰,戰爭延續了數月,彼此間互有勝負,直戰至隆冬時節,大雪驟降,天氣甚寒,交戰雙方纔因天氣原因,不得不心領神會的同時停止了攻勢,暫時休整以避寒冬大雪的侵襲。
是日,剛停了不到一天的大雪,又重新飄落,方紹率諸將視察全營各寨,全軍的情況卻不容樂觀。
漢軍的組成相當複雜,一部分是荊州藉老兵,一部分是當年平定關中時,遷入關中的益州藉士兵,剩下的纔是關中、涼州以及新得幽並等州藉的士兵,後者纔算是真正的北方人。
儘管北方兵的比例佔多數,但南方兵也有三四萬人之多,這些來自江南的健兒,儘管身強體健不遜於北人,但卻從未經歷過如此嚴酷的寒冬,而此番河北冬天之冷,又遠超於常年,因此在嚴寒的折磨之下,這些南方兵便開始出現成批成批的凍傷痛亡的情況,而僅在下雪後的這十天之內,因凍傷而喪失戰鬥力的兵士就達千餘之多。
“大司馬,我軍因疼傷減員日益,這樣下去不是長久之計呀。”言語之中滿懷擔憂的,正是費禕。
費禕是爲朝官,本來是在長安城享清閒,但不久之前,費禕掛上了徵魏護軍的銜,護送着一批糧草由關中趕到了鄴城前線,之後就留在了營中,輔佐方紹伐魏。
護軍的官級雖然遠不及大司馬,但卻跟監軍有相似之處,當年曹操征戰四方之時,唯有曹氏、夏侯氏等宗親將領,以及極個別深得曹操信任的譙沛藉外姓將領,方纔能掛名護軍的頭銜。
儘管當年方紹曾推薦費禕出使吳國,算是費禕仁途上的第一任恩主,但這些年來,費禕能夠升到九卿的地位,卻要歸根於諸葛亮的大力栽培,所以說,費禕算得上是諸葛亮的親信。
此時費禕作爲護軍來到前線,顯然是有着另一層用意的。
諸葛亮並不是怕方紹對大漢朝懷有二心,但他素知方紹慣出奇招,所以怕他在對魏的戰略上因奇弄險,犯下大的錯招,所以纔會用老成持重的費禕前來輔佐。
方紹理解諸葛亮的用意,所以一直以來,在軍事上的諸般舉止,也對費禕毫無保留,大事上多聽取他的意見。
“文偉,是否朝中又有什麼風言風語了?”方紹聽得出費禕的話外之音,便是直言問道。
費禕怔了一下,笑嘆道:";什麼都瞞不過大司馬的眼睛。是的,如今我軍所面臨的困境,朝中自然心知肚明,前不久我收到諸葛丞相的來信,言龐司馬在朝議上提出撤軍南援的建言,不少朝臣們多有附合,所幸丞相以理壓制,朝廷方纔沒有改變戰略,不過……”
費禕頓了一頓,方道:";不過雖是如此,但我軍所面臨的困境確也不可以小覷,長此下去,總也不是辦法。”
方紹淡然道:";如今我軍的形勢,原比當年楚漢對峙之時要好,現下魏軍銳氣也已喪氣,士卒同樣疲憊厭戰,已是到了決定勝負的關鍵時刻,哪一方能撐下去,必能獲得最後的勝利。”
費禕嘆道:";如此道理,我等自然明白,只是朝中那些大臣們不在前線,不知利害,他們一心想着救援襄陽和江陵,奪還荊州,丞相他也有難處呀。”
方紹輕吐了一口氣:";再忍忍吧,事到如今,也只能強撐下去。”
說着,方紹雙腿一夾馬鞭,坐騎輕奔而出,四蹄帶起一片的雪泥。
‘說得容易,可是我也沒有破敵之策啊。’
儘管方紹表面上強硬如初,但心裡邊卻已經有點虛了。
回往大帳之中,方紹擁爐而坐,盯着屏上所懸的地圖,冥思着破敵之計,跟往常一樣,絞盡了腦汁,依然解不開這亂局。
頭腦昏沉之下,方紹手捧着熱茶,信步走出帳外去呼吸一口新鮮空氣。
此時時當傍晚,漫天的飛雪已經停歇,放眼望去,大營之中已是星火點點,炊煙裊裊。
‘若無大戰的殘酷,賞賞這雪景倒也不錯。’方紹神遊外物,暗自興嘆,低頭想喝一口熱茶時,卻發現那一碗的茶才一會的功夫便是冰涼,表面一層竟是結成了薄薄的一層冰。
而不遠處,幾名隨軍的郎中又提着藥箱在雪中急奔,多半又是哪一營有人凍傷,趕着要去治療,這種情況,入冬以來方紹也已司空見慣。
“該死的冬天”方紹心中的那點賞雪之意頓時煙銷雲煙,忍不住罵了一句。
轉身回往帳之際,驀然間,腦子裡一個奇特的想法一閃即過。
正是那個想法,讓方紹立時僵在了原地,眉宇之間涌起幾許驚喜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