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城。
“呂將軍,漢軍來勢洶洶,你可有破敵良策嗎?”曹真問道。
在收到漢軍發兵消息的當天,曹真便星夜趕到彭城來見呂蒙,爲的當然不僅僅是這一句話。
呂蒙笑了笑:“曹將軍星夜趕至,不會就是問我這個吧。”
曹真凝眉道:“如今賊軍勢大,又有騎軍之利,徐州之戰我們並不佔優勢,呂將軍既是全權都督徐州諸軍,當此時刻,難道不該有個萬全之策嗎?”
孫權雖然給了曹真驃騎將軍的頭銜,地位尊崇無比,不過那也多是爲了顯示他的懷柔之心,拉攏徐州的魏國降臣降將,而此次抗擊漢軍時,孫權則明確的下詔授予呂蒙前線統帥之權。
“別無他法,水來土掩,兵來將擋而已。我的良策就是死守防線,以待漢軍兵疲糧盡退兵。”
呂蒙回答的很乾脆,在大多數看來,面對漢軍如此洶涌的攻勢,吳軍也只能採取這樣保守的防禦措施。
不過,呂蒙的回答,卻顯然不太讓曹真感到滿意。
“呂將軍,當年以鄴城之固,尚且經不住漢軍的猛攻,我想,以我軍現下的戰鬥力,能否守住徐州還是個未知數,真以爲,萬不能將退敵的希望全部押在死守一條道上。”
曹真這一番話似有暗似,呂蒙立辨,眼珠子轉了那麼幾轉,便笑道:“子丹將軍,看來你此番是有備而來呀,莫非心中已有什麼良策不成?有就說出來,我且與你參詳參詳。”
曹真當然是有備而來,不然也不會辛苦的跑大老遠來見他,卻只爲說幾句無用的廢話。
曹真遂正色道:“漢軍三路大軍壓境而來,使我徐州三面受敵,以我之見,我們應當先用計破其一路,不但可解除一面之危,而且還可震懾其餘兩路之敵,令其未戰而膽寒,如此,既可漲我軍士氣,亦可挫敵鋒芒,就算最終還是要守,那也守得踏實一點。”
果然是曹子丹,我就知道你這回來一定有招!
呂蒙故作深沉道:“子丹所言我何嘗沒有想過,只是此番三路敵軍之將,皆乃漢國名將,而且三路兵馬平行推近,相互呼應,使我們無法抽調兵力,集中兵力先破一路呀。”
呂蒙道出了他的難處,曹真卻不以爲然,笑道:“破敵之道,不在於兵多,而在於用奇,真心中倒有一計,就看呂將軍敢不敢採納了。”
呂蒙看了曹真一眼:“子丹若有良策,但說無妨。”
曹真遂是附其耳邊,將自己擬好的計策道與了呂蒙,只聽得呂蒙是又喜又憂。
喜的是此計果然是奇策,而驚得卻是此計又帶有風險。
“若用此計,黃忠那老匹夫必然是不可能察覺的,但是此計的風險想必你也清楚,只怕……”呂蒙表示了他的憂慮所在。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呂將軍,我以爲這個險值得一冒。”曹真神色口氣有點激昂。
呂蒙暫不迴應,卻是站將起來踱步堂中,很顯然他在權衡着利弊。
不過,呂蒙就是呂蒙,並非是那種保守的迂腐之徒,曹真的計策其實早就打動了他,但他之所以遲遲不做決定,無非是忌憚於萬一計策失敗,自己所要擔的責任。
顯然曹真看出了呂蒙心中所想,慨然道:“呂將軍放心,這條計策是我所出,而那黃忠也在我的防區,若是計策不幸失敗,我曹真願負全責。”
此言一出,呂蒙的心結便解了開,遂是豪然道:“子丹果然好氣概,好,那你便依計行是便是,我便在此靜看你立此奇功。”
呂蒙後邊那一句話意思也明顯:要用此計你就用,我可不參與,只管在這裡看着,到時候出了錯也不關我的事。
曹真並不希罕呂蒙的幫忙,他此來所需要的只不過是呂蒙點頭同意而已,既是目的已經達到,曹真便再無所求,當天便就告辭回往下邳準備。
…………
徐風中,那一員老將駐馬遠望,在他的前方就是東海國的國都郯國,在他的身後,則是如海的旗幟,森森的鐵甲,那是他的數萬健兒。
自從北海郡南下,二十餘天的時間內,黃忠率領着他的四萬大軍,連克東莞、琅邪二郡,所過之地,吳軍是望風而退,各城守吏無不開城投降,他的大軍長驅直如,如今已直逼剡國。
只要攻破了此城,就打開了通往下邳的最後一道防線。
而當黃忠所路勢如破竹,長驅南下之時,魏延所部與鄧艾所部,卻在彭城和小沛一線遭到了吳軍的頑強阻擊,幾乎是寸步難行。
此時的黃忠,似乎已經看到了下邳的城池,看到了大漢的旗幟和自己的黃字旗在城頭飄揚,那無上的榮耀,終歸自己所有。
“老將軍,我們與幼常將軍所部拉開的距離太長,是不是該放緩步伐,待馬幼常將軍掃清後方之後,再行攻打剡城不遲。”向黃忠提出自己意見的是關興。
儘管關羽被削去國兵權,但這並不意味着整個關家人都要被打入冷宮,似乎關平、關興這等有能力有實力,又不會對大局造成影響的年輕一代將領,基本上都還受了重用。
關興作爲跟隨方紹征戰多年的將領,此番伐吳自也被委以重任,而同樣被削去實權的馬超,其弟馬岱則同樣被重任,並擔任東路軍的後軍統領之職。
“剡國城之敵不過萬餘,若是拖下去,等到下邳的援軍抵達,再想打就不容易了,我們要趁敵不穩,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纔是兵法之道。”黃忠顯然不願是稍有推遲他進兵下邳的計劃。
關興擔憂道:“話雖如此,可是自南下以來,吳軍一退再退,其主力並未與我們直接交鋒,依我之見,吳人多半是想拉長我們的補給線,以逸待勞再我軍決戰。老將軍,還是暫時停一停吧,待其餘兩路有所進展,再齊頭並進不遲。”
關興所言不無道理,而黃忠又豈會不知,但他卻不會聽從。
原因無他,他太需要一件奇功來證明自己,證明他並非是廉頗已老。
這些年來,似魏延、王平這等後輩之將一個個都屢立奇功,聲望日重,就連鄧艾、關興這等後後輩的小將,同樣也聲名遠播,迅速的崛起。
而作爲漢國曾經不可獲缺的幾大名將之一,這些年來,自己卻並不太風光,在多次的伐魏之戰中,總是充當配角的角色,眼看着年輕人的功績一個個超過自己,黃忠心裡那個急呀,他並不想別人認爲,自己不是憑着功勞,而是憑着所謂的年老和資歷才坐在現在這個高位上。
黃忠也明白,這些年來方紹一直讓他充當配角,其實也是擔心他年勢已高,恐他有所閃失,動搖了一生的名望,其實也有保護他的意思。
換作是他人可能會接受,但黃忠不會,作爲曾經的南方第一刀客,他絕不甘心老死於豪門大宅上,他寧願選擇馬革裹屍。
所以,他才用盡一切手段,好不容易得到了東路軍統帥的權力,他要用奪取下邳的榮耀,來證明自己纔是漢國羣星中最璀璨的那一顆。
“兵法雲:兵貴神速,我已決意先攻剡城,安國你只需通知馬子嶽,令他速速打清後方,儘快率軍前往剡國城來與我會合便是。”
黃忠毅然的否決了關興的動議,作爲東路軍的統帥,他有權獨斷專行,關興盡管無奈,卻也只得依令行事。
黃忠決意即下,三萬餘漢軍遂加快行軍午時之前,漢軍進抵剡國城下,在安營紮寨,稍適休整之後,便對剡國發起了猛攻。
不過,黃忠是真正小看了吳***事實力,確切的說,他是小看了曹真。
駐守在剡國的吳將是毌丘儉,此人是跟隨曹真一同降吳的魏將,在魏國之中,他的能力與聲名雖遠不及曹真這等人物,但也是實力不容小覷的後起之秀,曹真以其守衛下邳東南的最後一道屏障,自然是有其道理。
而曹真給毌丘儉命令也很簡單,死守剡國城,將漢軍牢牢的牽制在城下,城在人在,城破人亡。
毌丘儉做到了,漢軍十餘天的強攻之下,剡國城巍然不動,在付出千餘死傷之後,黃忠不得不暫時停止了這種濫用士卒生命的進攻。
不過,黃忠對剡國城的堅守態度並不太驚訝,他料定吳軍在一系列的主動後撤之後,剡國城是必然會重兵堅守的。在停戰休整的同時,黃忠迅速派人去往後方,令馬岱調遣民夫,儘快將百餘門神威炮調往前線,黃忠準備用神威炮將剡國城轟爲平地。
就在剡城激正酣時,主帥曹真卻秘密的離開了下邳,南下數百里抵達了淮河南岸重鎮淮陰,在那裡,他會見了早就整裝待發的徐蓋。
這個徐蓋,正是徐晃之子。當年徐晃爲魏國戰死之後,曹操念其到底是忠於魏國,遂令其子徐蓋繼其爵位,並令他隨曹真鎮守東南,之後魏國滅,又隨曹真降吳。
“子平,此次出征頗有風險,你作好心理準備了嗎?”曹真問道。
徐蓋奮然道:“將軍放心,我徐蓋早就報有必死之心,漢軍殺我父親,覆我家國,我早就等着報仇的這一天。”
聽得徐蓋這一番誓死之詞,曹真面露欣慰,遂撫其肩鼓舞道:“好,公明有子如此,在天之靈也當欣慰了。子平,你就立刻率軍出發吧,斬殺黃忠這個老匹夫的大功,足以報你喪父之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