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商擡手一箭,毫不猶豫的鬆了弓弦。
只聽“嘣”的一聲響起,嚇得前邊奔逃的曹昂,以爲陶商又在背後放冷箭,渾身一震,急是下意識的把身子向下一伏,試圖去躲避這襲來一箭。
什麼都沒有。
並沒有如曹昂所料的那樣,有箭矢從他的身邊襲過。
曹昂暗鬆了一口氣,以爲陶商這箭,射偏了出去,繼續擡起身來,策馬逃奔。
逃不出十餘步,驀聽身後又是“嘣”的一聲,似乎又有冷箭襲來。
曹昂不及多想,急又往馬背上一伏,再次避箭。
而這一次,依舊襲來的是空箭。
曹昂猛的想起了什麼,回頭一望,只見陶商正揚動着一張空弓,向着他揮舞冷笑。
又是同樣的把戲!
前番一戰,曹昂敗北後,陶商也是用同樣的方法,嚇唬了曹昂三次,沒想到這一次,陶商又故伎重施,再次羞辱了他。
“這陶賊必是不精於弓馬,才只能放空箭嚇我,哼,你以爲我會被你嚇到麼……”
曹昂冷哼一聲,以爲陶商不善於弓弩,便徹底放下了戒心,只昂頭挺胸,策馬從容奔行。
身後七十步外,陶商嘴角已掠起一抹諷刺的冷笑,緩緩的拉開了手中的強弓。
這一次,弦上不再是空空如也,而是架了一支明晃晃的利箭。
“曹昂,你以爲老子不會射箭麼,今天老子就射給你瞧瞧!”劍眉一凝,陶商手指驀然一鬆。
嗖!
一箭破空而出,如流光一般,撕破空氣,直奔曹昂後背而去。
七十步外的曹昂,聽到身後弦響,以爲陶商又故伎重施,再次放了空弓,想要第三次嚇他,讓他在衆軍面前丟臉。
曹昂自以爲識破了陶商用意,耳聽絃響,非但不躲不避,反而還將身子挺得更直,以示自己無懼無畏。
下一個瞬間,就在曹昂的臉上,剛剛升起一絲不屑的冷笑時,一道寒光已破空而至,襲至了身後。
破風的銳響聲,鳴響起在身後,那是隻有利箭劃空才能激起的摩擦聲。
曹昂冷笑的那張臉,驀然駭變,方纔驚恐的覺察到,陶商這次沒有在嚇他,而是真的放了一箭。
“陶賊,好狡猾……”
神色驚變的曹昂,不及多想,幾乎是憑着本能,向着馬背上急伏下去。
可惜,爲時已晚。
電光火石的一瞬,利箭襲至。
噗!
一聲悶響,一道鮮血飛濺上半空,那支利箭,赫然已釘在曹昂的右肩上。
吃痛的曹昂,咧嘴慘叫一聲,整個人便伏趴在了馬背上,身形劇烈一晃,險些沒能夾穩馬腹。
這也就是陶商放的這一箭,若是改由李廣出手,三石的鐵胎弓,力道之猛,速度之快,曹昂在放鬆警惕的情況下,根本沒有反應的時間,必被當場射中後心斃命。
饒是如此,這一箭射中了後肩,也痛得曹昂死去活來,又羞又怒之下,曹昂根本已顧不得什麼形象,整個人巴不得如草人般,死死的貼在馬背之上,死命的狠夾馬腹,忍痛瘋了似的狂奔。
終於,曹昂淋着一地的鮮血,搶在陶商放第四箭之前,逃出了百步外的射程,如喪家之犬般,向着宛城方向落荒而逃。
陶營之中,萬餘將士眼見自家主公漂亮一箭,射得曹家大公子落荒而逃,立時是歡聲雷動,紛紛爲陶商的箭術喝彩。
“這什麼情況啊,主公的射術啥時候這麼厲害了,都快趕上我老樊啦。”樊噲手中的羊腿也忘了啃,瞪大眼珠子驚歎道。
“就你那破箭術,也配跟夫君比麼。”花木蘭白了他一眼,一臉引以爲傲的自豪。
百步外,陶商已收了弓箭,望着落荒而逃的曹昂,冷笑道:“看來我的箭術,到底還是不如李廣精妙,還得跟那個箭神好討教討教纔是,曹昂,今天就算你運氣好,讓你再多活幾日。”
說罷,陶商撥馬,挾着鬥將得勝之威,欣然望大營而去。
一雙雙敬佩的目光注視下,陶商昂首挺胸,意氣風發的步入了營門。
左右將士紛紛垂首,不敢仰視他,他今日這場鬥將,所展現出來的武力,還有那驚人的武學天賦,已是令三軍將士,對他更加的敬畏。
陶商在衆人敬畏的目光下,緩緩入營,經過呂靈姬身邊時,微笑着看了她一眼。
“恭……恭喜夫君得勝。”呂靈姬這時才從驚歎中清醒過來,忙是向陶商欠身見禮,語氣神情中,也和花木蘭一樣,盡是崇拜。
陶商卻邪邪一笑,低聲道:“要恭喜,至少也得有點實際行動吧,不能光停留在嘴上。”
呂靈姬一怔,茫然道:“夫君要我……要我怎麼恭喜?”
“適才爲夫不是說了麼,叫你先不要急着起來,就乖乖的躺在榻上,等着爲夫得勝歸來,咱們再大戰三百回合。”陶商笑的愈加邪浪。
呂靈姬聽的他這肆無忌憚的放浪言語,嬌軀一顫,驀的是俏臉飛霞,嬌羞滿面。
“趕緊來,爲夫在帳中等着你,哈哈哈——”陶商大笑着撥馬而去,臨走之前,還在她的肥臀上,狠狠的捏了一把。
呂靈姬沒想到自己這夫君,竟然這般肆無忌憚,竟當着這麼多部下的面,就敢對她動手動腳,立時把她羞得是面紅耳赤,在衆人竊笑的目光注視下,窘羞的緊跟着陶商而去。
“唉,他是越發的沒個譜了,這花花腸子的性子,什麼時候才能改一改呢……”花木蘭嘴裡嘟囔着,無可奈何的苦笑搖頭。
……
宛城。
北門城頭上,氣氛卻一片凝重焦慮。
數千曹軍士卒,正不安的立於城頭,皆在巴的望着北面方向。
他們在等着他們的大公子曹昂,和曹家死敵陶商單騎鬥將的結果。
城樓中央處,曹操負手而立,臉色陰沉如鐵,冷峻的目光,一動也不動的盯向陶商方向,短眉深深的皺起。
儘管臉上沒有過多的表情,曹操的內心中,卻同樣焦慮不安,擔心着兒子的安危。
昨日曹昂單騎前往陶營,向陶商邀約單挑之事,曹操並不知曉,當他得知這事,匆匆的趕到城頭後,曹昂已經下了戰書歸來。
曹操惱於曹昂擅自行動,做了這樣草率之事,當場把曹昂劈頭蓋臉的訓斥了一頓。
曹昂卻拍着胸脯保證,這場鬥將,他有絕對的把握取勝,除非陶商不敢出戰,否則他必勝,甚至有機會取了陶商的首級。
曹操的怒火,就此被兒子的慷慨激昂,給強壓了下去。
木已成舟,他只能允許曹昂今日前來出戰,否則他的兒子就會被天下人恥笑,笑曹昂,就等於在恥笑他曹操。
“昂兒擅自出城挑戰陶賊,確實是魯莽了一點,不過我對昂兒的武藝還是有自信的,那陶賊敢不敢接下昂兒挑戰,對我們來說都是有利的,孟德你就別再介懷了。”
身邊開導那武將,身軀巍然如鐵塔一般,面目猙獰如獸,少了一隻眼睛,使他看起來更令人望而生畏。
那武將便是與曹氏一族,關係極密切的夏侯氏一族家主,地位與曹仁平起平坐,甚至還略高於曹仁的夏侯惇,曹營諸將中,也只有曹仁和他,敢當着衆人的面,直呼曹操的表字。
這番勸慰,讓曹操眉頭鬆了幾分,卻是輕捋短鬚,嘆道:“昂兒雖然勇武,卻有欠穩重,若是他能像丕兒那樣,少幾分魯莽,多幾分穩重就好了。”
“年輕人,還是得有點衝勁才行,太老成了也不行,昂兒的性情,不是跟孟德你年輕的時候一樣嗎。”夏侯惇道。
“那倒是。”曹操點了點頭,臉上難得擠出了一絲笑意,一副引以爲傲的表情。
夏侯惇又接着道:“陶賊若不敢出戰,就等於怕了昂兒,自損其士氣,反而幫我們提振了軍心士氣。若那小賊敢出戰,則以昂兒的武力,就算只是稍勝那小賊一籌,戰他個百餘合,也絕對可以取勝,無論怎樣都對昂兒有利。我想昂兒也一定是想到了這一點,方纔敢前去挑戰陶賊,說明他還是有過深思熟慮的,並非完全沒有智謀。”
夏侯惇一番話,徹底的令曹操釋然,他的眼神中,不禁已洋溢出了幾分冷笑的期待。
他心中,儼然已浮現出了,自己心愛的兒子曹昂,在萬衆矚目之下,提着陶賊的人頭,得勝歸來的畫面。
只要陶賊一死,他就可以畢其功於役,徹底的完成逆轉,實現翻盤。
中原,就仍是他曹操的,甚至,他不但可以收復中原,還能一口氣將徐州,把淮南也拿下……
“大公子,是大公子回來啦!”哨兵的尖叫聲,打斷了曹操的神思。
他舉目望去,果然見有一騎人馬,正向着宛城北門方向,飛奔而來。
曹操精神一振,二話不說,就下得城頭,叫打開城門,放下吊橋,他要親自前去迎接自己的兒子。
曹操便帶着夏侯一衆,立於城門口,滿懷期待着注視着曹昂飛馬而來。
當曹昂馳近時,曹操原本一張寫滿期許的臉,卻瞬間凝固成了驚愕的一瞬。
倉皇而歸的曹昂,手上非但沒有提着陶商的人頭,背上還插了一箭!
他敗了!
不僅敗給陶商,還是負傷慘敗!
曹操變色,左右夏侯惇一衆,無不駭然變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