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澤城北,魏軍大營。
與彭澤城中的悽慘相比,城外的魏軍大營,簡直堪比人間仙境。
此時此刻,魏軍大營中是肉香四溢,魏軍將士正一羣羣的圍坐在火堆前,喝着肉湯,嚼着肉乾,興致勃勃的聊天說話,有說有笑,士氣旺盛。
王帳之內,相比肉香之外,又添了濃濃的酒香。
諸將的案几上,都擺滿了大塊的肉,大碗的酒,這些好酒,皆是產自於側妃甘娘娘家的甘氏家釀,是甘娘娘特別派人送來前線勞軍。
諸將大塊吃肉,大口喝酒,上首的陶商,也是喝的痛快。
中原諸州喜歡豐收,大魏各地糧倉堆積如山的糧草,足支數年的軍需之用,沒有糧草之憂的陶商,如何能不在這寒冷的冬天,用酒肉來犒勞一下爲他血戰數月的將士。
何況,前番殺至彭澤,城外糧營中堆積如山的糧草,孫策帶不走,四五十萬斛糧草,統統都落到了陶商的手中。
可以說,陶商正在用孫策的糧草,來犒勞自己的將士,何樂而不爲。
酒喝夠了,肉也吃飽,陶商興致是大好,就想着屏退諸將,叫妲己她們前來,給自己跳上一段舞,再把張春華也召來,趁着酒興,好好爽快爽快,泄一泄火……
正這時,荊軻入帳,稱是城中凌操派來了使者,此刻正在帳外求見。
大帳中很快安靜了下來,諸將們皆是面露奇色。
“有意思。”陶商拂了拂手,示意讓那來人進來。
須臾,瘦到皮包骨頭的敵使,不安的走入王帳中,一瞟見案几上的酒肉,便肚子咕咕的抽了起來。
陶商暗笑,一看來使的樣子,便也猜得到城中吳軍近狀有多慘。步入帳中,
“凌操是不是餓到不行了,想要投降本王了麼。”陶商冷冷喝問道。
那吳使尷尬,忙拱手道:“稟魏王,小人確實是奉了我家將軍之命,前來跟魏王商議開城獻降的事。”
陶商卻鷹目一瞪,厲聲道:“在本王面前,你們沒有商議的餘地,滾回去告訴凌操,要麼開城投降,本王饒他父子一命,要麼就等着被本王輾平彭澤,讓他父子碎屍萬段!”
陶商就是這麼霸道,壓根就不打算給凌操討價還價的機會,以命令式的口吻,下了最後通碟。
吳使嚇得一震,結結巴巴了半晌,方纔苦着臉道:“大王息怒,我們凌將軍交待了,只要大王能不殺我軍將士,還有一城百姓的性命,他願意在明日傍晚之前,率軍從北門出城投降。”
吳使的這一番話,頓時令王帳中,酒醉熏熏的大魏諸將們,精神立刻振奮起來。
眼下跟吳軍在柴桑一線耗了這麼久,着實也有些疲憊了,眼下凌操願降,彭澤可不戰而下,他們終於有機會好好休息一陣,豈能不爲之興奮。
陶商卻沒有衆將那麼興奮,眼眸中還閃過一絲意色,瞟了一旁的張良一眼,卻見張良也在向他暗暗使眼色。
陶商旋即明白了張良的用意。
當下他便哈俁一笑,欣然道:“凌操還算知趣,知道跟本王作對到底的下場,好,明天傍晚,本王就在北門外等他出降,本王可以答應,他淩氏父子,幾千降軍,還有一城軍民的性命,皆可免死。”
敵使驚喜萬分,激動到熱淚盈眶,忙是伏在地上,對陶商幾次叩首,再三的感恩。
陶商便以好酒好肉,讓那敵使吃了個飽,以示厚待,方纔打發其回彭澤城。
敵使前腳一走,陶商後腳臉上的笑意旋即收斂,恢復了冷靜,冷笑着看向張良,“子房,你覺的,那凌操是真的想投降嗎?”
張良冷笑一聲,不緊不慢道:“凌操父子雖在彭澤,但他淩氏一族卻皆在吳國,他父子若是投降,就不怕孫策一怒之下,滅盡他淩氏滿門嗎?”
一句反問,已道明瞭張良的判斷:
他不相信凌操是真投降。
既然不是真投降,也必是想詐降,趁機突圍了。
陶商笑了,鷹目中,絲絲殺機凜燃。
……
次日,最後一絲殘陽,將落西山。
彭澤東門一線,一千五百名瘦弱不堪的吳軍士卒,皆不安的縮在城牆根下,等候着命令。
這一千多吳軍中,唯有淩氏父子,還有孫尚香騎着一匹戰馬,其餘人皆是步行。
這三匹坐騎,也是凌操嚴令留下,專爲今日突圍之用。
苦候了許多,忽然,一名斥侯從北門方向飛奔而來,有氣無力的喘道:“稟凌將軍,我們已奉將軍的命,把百姓們統統從北門驅趕了出去,那裡確實有許多魏軍,陶賊的王旗也在。”
凌操的嘴角,揚起了一絲慶幸和些許得意,當即興奮叫道:“陶賊果然中了我的詐降計,統兒,郡主,此刻陶賊防備鬆懈,我們正好從東門殺出一條血路去。”
“那還等什麼,快走吧。”孫尚香已迫不及待的想要離開這座,讓她生平頭次“享受”了飢餓痛苦的城池。
凌操不敢有絲毫猶豫,當即下令打開城門,他父子二人護着孫尚香,率領着一千五百名飢餓的士卒,在傍晚殘光的掩護下,向着東門外殺去。
魏軍兵馬雖多,但卻並未能把彭澤圍到不透縫,東門外的圍營中,還存在幾處空隙。
按照凌操的設想,此時的陶商,應該正率主力集於北門,等着他的投降,東門一線防備必然空虛,他便可趁此時機,從東門突圍而去。
吳軍出城後,一路狂逃,離城不覺已有數裡,果然不見半個魏軍的影子,凌操父子皆暗鬆了口氣。
孫尚香也暗鬆一口氣,慶幸自己終於逃出了這鬼地方,不用再忍飢挨餓了。
便在這時,她猛然看到,正前方處,殘陽之下,一道森然的軍陣,封住了她的去路。
那是一座步騎組成的軍陣,一面“項”字大旗,在風中獵獵飛舞,兵馬數量,足有七千人之衆。
陣前方,一員金甲金槍,如若金色神將的大將,傲然橫槍而立。
是項羽!
項羽身後,七千名精銳的魏軍將士,一個個殺機凜燃,如野獸般,盯着逃來的敵軍,看到的彷彿不是人,而是一枚枚軍功章。
霎時間,淩氏父子神色驚變,孫尚香也花容失色,一千五百飢餓的吳卒,更是驚到肝膽俱裂。
項羽撥馬上前,金槍一揚,冷冷喝道:“凌操父子聽着,你們的詐降詭計,我家大王早就看穿,現在下馬投降,本將留你們一條生命,否則,本將就把你們殺到一個不剩!”
霸王之喝,只將凌操父子,震到臉色劇變,懼意陡生。
淩統更是恨恨咬牙道:“這個陶賊,果然是奸詐,我早該知道,我們的計策瞞不過他,你們,我們該怎麼辦纔好?”
淩統望向了自己的父親。
此刻,凌操也已是苦着一張臉,痛苦的環掃一眼,看到自己的士卒,個個都戰戰兢兢,精神接近崩潰,連兵器都拿不穩,還怎麼一戰。
反倒是孫尚香,最先從震驚中清醒過來,小嘴一揚,厲喝道:“咱們大吳兒郎,豈是貪生怕死之輩,有什麼好怕的,大傢伙拼死一戰,殺出一條血路去。”
凌操被孫尚香的話所震,便想到了這個時候,也別無選擇。
他遂是深吸一口氣,強行鼓起勇氣,大叫一聲道:“我大吳的勇士氣,陶賊殘暴,就算我們投降,他也絕不會放過我們,跟着我拼命殺出血路,纔有逃生的機會,給我殺啊。”
狂喝聲中,凌操撥馬縱刀,先殺而上。
淩統和孫尚香,也緊跟着拍馬殺出,那一千五百吳卒,在求生意志的催動下,也只好鼓起最後的力氣,跟着衝了上去。
“土雞瓦狗,不自量力……”面對洶洶衝來,不知死活的敵人,項羽昂首冷視,不屑一笑,臉上極盡輕視。
身後,他的七千精銳步騎將士,巍然不動,穩如泰山,巍然不動。
垂死的殺聲中,千餘虛弱的吳卒,轉眼已衝至百餘步外,進入到魏軍箭矢射程。
“弓弩手,放箭!”項羽金槍向前一劃,厲喝一聲。
嗖嗖嗖!
破空之聲,沖天而起,上索命之箭,離弦而起,如雨點一般向着迎面衝來的吳軍射去。
“啊啊啊——”
一時間,慘叫聲驟起伏,一名名飢餓的吳卒,紛紛中箭倒地,倒在血泊之中,倖存於箭下的吳卒,則在咬着牙,冒着箭雨,埋頭向着博命一衝。
兩軍對陣,箭矢最多射過三輪,若吳軍體力充沛,這個時候就已經衝至跟前。
可惜,他們一個個餓到皮包骨頭,步邁無力,百餘步的距離,他們用了比平時幾乎三倍的時間。
多出來的時間裡,魏軍趁機連射,又多謝出三輪,近七千利箭,鋪天蓋地的箭雨傾落而下,片刻將,就將七百多的敵卒,釘倒在了地上。
最終,在死傷半數兵力的情況下,凌操父子和孫尚香,終於率領着殘存的七百吳卒,勉強衝了上來。
轟響與慘叫聲中,一場肉搏廝殺就此展開。
戰爭的勝負,究竟不是單憑意志就能決定的,靠的還是真正的實力。
此時此刻吳卒雖然是想要活命,求生的潛能在被激發,但身體卻餓到虛弱無力,且數量就遠少於魏軍,又如何是信心百倍,精力旺盛的大魏精銳之軍的對手。
轉眼間,魏軍便佔盡了上風。
血霧中,項羽如金色的閃電,縱橫狂殺,金槍所過之處,肆意收割着人頭,如無敵的存在一般。
殘存的吳卒,個個虛弱無力,如羔羊般,被魏軍將士,肆意的誅趨勢,一個個倒在血染的泥地上。
片刻後,殘存的吳卒,便陷入了崩潰的境地。
喪失了鬥志的吳卒,不是伏地請降,就是轉身向着彭澤城逃去,唯有凌操父子,尚領着三百嫡系親兵,依舊在垂死抵抗。
凌操兩父子,武道不凡,三百親軍也皆是勇猛之士,幾番衝殺後,他們竟是護着孫尚香,奇蹟般的突破了魏軍鐵壁。
“鼠輩哪裡逃!?”
項羽怒了,他豈容敵人逃脫,一聲暴喝,縱馬殺破亂軍,斜向裡殺向凌操一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