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天戰鬥過去,在曹軍的竭力死守之下,孫堅軍仍未能破城。
然而這一日裡,曹仁所守之東門所遭受的攻勢格外之輕,而另外三門所承受的壓力則大了許多。
曹仁最終還是沒有發兵至其他三門增援,以至於東門損失寥寥,傷亡者尚不足二百人,而另外三門則各折損了千人左右的兵力。
眼下的情勢很不妙,城內可戰之兵大約還有一萬五千左右,而孫堅大軍至少還剩五萬之衆。
這樣下去,究竟還能堅持多少時候?
在孫堅大軍剛攻破宛城的時候,求援信就早早地送往了官渡戰場,然而至今還未得到什麼回覆。
許昌至官渡之間的距離並不算遙遠,快馬加鞭的話兩三日便也能趕至了,如今遲遲沒有音訊傳來,恐怕是曹操那邊也對眼下之局勢感到萬分棘手,難以決斷吧。
“子孝,我聞今日敵軍攻東門之勢甚輕,汝何不遣兵來援助我等?”議事廳中,于禁問曹仁道。
“恐有詐耳。”曹仁簡單明瞭地作出回答。
于禁沉默不語,這的確是需要慎重判斷,萬一真是敵軍的計策,爲的就是引走東門的守軍,那麼貿然分調兵力,所引發的後果會很嚴重。
“文和先生,你怎麼看?”見曹仁、于禁二人猶豫不語,一旁的李典向謀士賈詡問道。
“必是敵軍之詐。”賈詡雙目微闔,此時聞得李典問話,連眼皮都不擡,斷然說道。
“先生何以知之?”曹仁見賈詡說的肯定,只道其心中必然有數,早已洞悉其中緣由。
“想當然耳。”賈詡緩緩吐出了這四個字。
衆人一頭黑線……想當然耳?這個理由也太隨便了吧。
面對衆人發窘的神情,賈詡理都不理,這本來就是自己“想當然”推算出的結論,若真要詳細問理由,天下哪有那麼多理由給你一一解釋?
“文若先生,您怎麼看?”賈詡“想當然”三個字一出,衆人又感到不確定了,於是李典又向荀彧問道。
荀彧是曹操帳下頭號謀士,資歷最深,身份也最爲貴重,因此李典在向荀彧提問的時候,語氣也恭敬了不少。
荀彧捻着自己的鬍鬚,顯然也在沉思着。
究竟是圍三缺一,還是誘敵之計,老謀深算如荀彧者,此時也陷入了兩難。
畢竟天下最難測者便是人心,孫堅獨霸一方,帳下能人想必也不少。曹操這些年所關注的一直是中原和北方,因此荀彧對身處江東的孫堅勢力所知並不深,對其帳下謀臣的性格也都不甚瞭解,其如此行爲最終目的究竟爲何,荀彧一時之間也無法確定。
其實平心而論,荀彧認爲這確實是敵軍的詭計,但是另一方面,他又有些不想承認這一點。
無他,從今日來看,其他三門的攻勢實在太過猛烈了,如果東門面對着那麼微不足道的攻擊,卻又佔據着和其他三門同樣的守備力量,那麼對其他三門而言就會顯得更爲不利。
如果將東門的守備平攤至其他三門,情況或許能改善不少。
“明日再看看情況吧,如果明日孫堅軍對於東門的攻勢仍然和今日一樣薄弱,那麼子孝將軍則可考慮分派一些兵力到其他三門。”荀彧最終還是如此說道。
聽到荀彧的答案,賈詡眼神一黯。
賈詡的直覺告訴自己,此必是敵軍之詐,但是他沒有堅持爭辯下去。
荀彧是曹軍謀臣中的第一人,他既然做出了決斷,自己也沒有與其爭辯的必要。即使荀彧本人是謙謙君子,不會對此計較,但那些武將們都十分敬重荀彧,如果自己與其唱反調,定然會引得那些武將的不滿。
畢竟自己在曹營之中,資歷和根基都很淺。
“難道說,曹操也即將就此完蛋了麼?”出了議事廳,賈詡仰天一聲輕嘆。
自己如今該何去何從,是坐等許昌城陷之後順勢投降,還是……
即使平時沉靜如水的賈詡,此時的心緒也感到了一絲繁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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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止是賈詡不安,許昌城內很多人都不安。
曹操的老爹曹嵩不安,他可是曹操的老子,許昌城破,他肯定首當其衝,是孫堅軍最先要抓捕的對象。
坐在皇宮中的漢帝也不安,這位不知未來將會如何的大漢天子只能躺在牀上一味地感嘆自己前途多舛。
曹操的妻妾們更不安,曹嵩被抓到的話大不了一死,如果運氣好的話孫堅或許根本不屑拿他怎麼樣。然而她們就不一樣了,如若她們落入孫堅軍手中,不知會面臨怎樣的噩運呢?
相比這些惴惴不安者,許昌城內的百姓則顯得沒那麼害怕。屠城?是的,這是亂世中常見的現象。但是許昌城好歹也是當今大漢的都城,孫堅破城後肯定是要立馬奉迎天子的,既如此,他就不可能大肆屠城,所以恐慌情緒倒並未在百姓之中流傳開來。
高順府內,郭萃和曹銘也在惶恐不安着,她們恐慌的理由和曹操的妻妾們相同,唯恐自己被擄後遭逢不幸的待遇。
“兩位姐姐,依我看,倒不必對此太過擔憂。”貂蟬見二人眉宇之間盡是憂愁之色,心中不忍,便開口勸慰道,“許昌若破,則曹孟德必亡。屆時曹孟德帳下文武,要麼戰死,要麼另投他主。高將軍不但是當代之名將,更是才名享譽天下的名士,孫文臺若擒得我等,必然會挾我等以求高將軍歸順之,因此定不會刁難我等。”
雖然是勸慰之言,但貂蟬的話倒也是字字在理。曹操是當代之雄,絕無可收服之理,這點孫堅再也清楚不過。因此曹**妾若爲孫堅所擒,毫無利用價值,會遭受到怎樣的待遇那就不好說了。然而曹操帳下諸多文武的家眷若被孫堅所得,則未必會遭到悽慘對待,說不定還會被好吃好喝地養起來,以求那些文臣武將能投效孫堅。
想通了此節,郭萃和曹銘才稍稍放心了一些,然而曹銘一想到貂蟬那句“許昌若破,則曹孟德必亡”,又不免黯然神傷起來。
貂蟬察言觀色,知道對方在爲何而傷心,不過對此她也沒有更好的勸解之法,這種時候無論說什麼效果都不大,只能任其獨自感傷了。
與此同時,貂蟬也在暗自慶幸。昔日賈詡向嚴氏獻策,讓自己假意屈身高順,以求不被曹操任意許以他人的時候,自己還感到十分委屈鬱悶,認爲此舉雖然是爲了保全自身,但終究是有損名節。可如今看來,要是現今自己不是高順的“侍妾”,許昌城破後,區區一個呂布遺孀的身份,又如何能保得了自己的周全?
一念至此,貂蟬又有些爲嚴氏與呂布之女呂玲綺擔憂起來。
但所謂愛莫能助,便是如此了,貂蟬雖然擔心嚴氏,但她一介弱女子對此也沒有能力改變什麼。找人把他們藏起來麼,許昌城說小不小,但要說大的話,貌似總共也就這麼點地方,最終又能把她們藏到哪裡去?如今只能寄期望於孫堅軍進城之後,不會對他們下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