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桑太守府上,孫權正坐在主位之上一言不發。眼色陰沉,誰人都不知道孫權在想什麼。
這幾天傳來的戰報,沒有一份是讓孫權滿意的。首先,廬陵城被內賊破了,孫翊被親信斬殺。雖然孫翊是孫權在軍中最大的威脅,只不過如今四面楚歌,一員得力戰將的身亡,大傷軍心,孫權沒有絲毫的高興,陰霾之情籠罩着孫權。
其次,是陸遜帶着敗兵退入了柴桑,鄱陽湖與廬江的防線已經被破了,周瑜只留下了三千軍士給陸遜,如何抵擋呂岱的三萬水軍?讓孫權更加氣憤的是,周瑜居然敢私自調動大軍,不聽自己的號令,雖然周瑜判斷很準確,士燮確實是背叛了孫權,但是這也是不可饒恕的,擅自調動軍隊,等同於謀反!
最後的戰報是周瑜重新奪回了廬陵城,同時太史慈的大軍還偷襲了交州的腹地桂林城,這意味着孫權南下的退路已經打好了。
“伯言,公瑾的謀劃到底是什麼?”孫權將雙眼閉上,長吁了一口氣,又慢慢地睜開,現在不是追究周瑜或者是陸遜責任的時候,而是自己的大軍如何脫離困境,擺脫曹操的狙殺。
“主公,本來大都督是想退守交州,斷了北上之路,然後我軍在交州休養生息,徐圖後計。現在士燮的叛變,局勢已經發生了很大的變化。大都督進攻桂林,恐怕是想讓我軍退入南中!”陸遜拱了拱手,回答孫權的問題。
陸遜當然知道周瑜的謀劃,陸遜此時年輕氣盛,也想賭一把,只要士燮在抵抗曹操的時候不叛變,陸遜就有辦法在曹操退兵之後,反手滅掉士燮。但是現在局勢已經發生了變化。陸遜憑藉周瑜的一招棋,就猜出了周瑜新的謀劃。
“退守南中?”孫權聽了陸遜的話,又氣又恨。看來周瑜早就鐵了心退守南蠻,交州不行了。就退到南中去,難道南蠻之地比中原更好?周瑜不思保住江東之土,反而要去南蠻開闢新的天地?
“主公,其實自從我軍丟失了吳郡與會稽,局勢就已經不由我軍掌控了。我軍只能在曹軍的大勢之下行動,請主公莫要責怪大都督,此乃天意。非人力可以改變。”陸遜自然是看出了孫權的不滿,連忙站出來爲周瑜辯解。
陸遜說的是實話,丟失了江東二郡的孫權連劉表都比不上。曹操採取先攻荊州再取柴桑的策略實際上是先難後易的戰略,在曹操的眼中。孫權的實力已經是諸侯之末了,只有區區的柴桑與廬江兩郡就想扭轉乾坤,是根本沒有可能的。孫權手下的智謀之士都看得清楚,只不過誰也不說而已。
孫權是一代雄主,自然知道陸遜說的不是謊話。柴桑與廬江人口不多。荒地不少,根本就沒有什麼經濟基礎,這樣的地盤如何能抵擋曹操的輪番猛攻,陸遜說得很有道理,自己只能在曹軍的大勢下行動。除非曹軍有重大的變故。不然孫權絕對沒有翻盤的機會。
“伯言也認爲退守南中是條好計策?”孫權嘆了一口氣,詢問陸遜。
“主公,我們已經沒有退路了,如果只是固守二郡,不出三年,我軍必然被曹軍吞噬。現在我軍只有藉助地利才能保全。南疆惡山惡水,曹操之兵雖多,卻一時也難以南下。時間一長,北方有變,我軍或許還可以重回江東。”陸遜拱了拱手,將自己的分析講了出來。
孫權聽後,思考了一番,陸遜說的很有道理,當年統一的漢朝,威武的漢武大帝也用了幾代人的積累才滅掉了嶺南王趙佗,現在的曹操比起漢武帝還差很多,自己固守南中,延續下幾代人還是有可能的,只要活着,就會有希望!
“好,伯言,你去安排,今夜我們就撤出柴桑,退往廬陵,與公瑾匯合。”孫權無力地揮了揮手,如今也只有這個辦法了。
“諾!”陸遜抱了抱拳,就離開了孫權的書房。
“哎,子敬啊,看來你早就知道公瑾的謀劃了,難道都是我錯了?你們都願意聽公瑾的,而無視我這個主公?”陸遜走後,孫權開始自言自語,雙眼放出了惡毒的餘光。
鱷魚口的高地之上,呂睿的大軍正駐紮在此地,望着高地下的河水,呂睿與曹衝都搖了搖頭。
“睿哥,難道周瑜都將附近的河道給掘開了?大水都往這裡淹了?”曹衝望着河水,一臉疑惑,曹衝還是第一次見有這樣困敵的方法。
“嶺南水道豐富,遠遠比我想的要複雜得多,水源也比我想的要大,沒有想到周瑜居然能單單用水就把我軍困住了。”呂睿無奈地搖了搖頭,本來是可以鞏固廬陵一帶的防線,阻斷孫權的退路,沒有想到,周瑜突然殺了出來,保住了孫權的撤退之路。
呂睿由後世穿越而來,又是南方人,自然見過不少的大江大河,但是三國時期的嶺南讓呂睿吃了一驚,鄱陽湖的水域之大,遠遠超出了呂睿的想象,僅僅是三天的時間,幾十裡地的鱷魚口就被淹沒了,而且水深起碼有十餘米。
“睿哥,安縣的探子回來了,好像孫軍已經放棄了安縣,我們要不要派兵去佔領安縣?”就在呂睿與曹衝望河興嘆的時候,曹丕走了過來,向呂睿稟報最新的軍情。
“看來孫權已經決定放棄柴桑了,正在集中大軍前來廬陵。”呂睿眯了眯眼睛,孫權與周瑜又有了新的謀劃?將大軍集中廬陵想幹什麼?
“倉舒,你有什麼看法?”呂睿望了曹衝一眼,想看看神童有什麼見解。
“睿哥,我又不是神婆,怎麼猜得出孫權的想法。只不過按照周瑜如今的圍困之計,周瑜似乎不想把廬陵阻攔我軍的地方,周瑜只是在拖延時間而已,可惜現在我們的探子進不了廬陵,不然可能就能猜出周瑜的謀劃了。”現在曹衝對於周瑜充滿了好奇,又是一個頂級的智謀之士。不僅將自己與呂睿困在了這裡,還斷了情報的來源。
“背面是高山峻嶺,前面三面環水。探子想回來基本是不可能。周公瑾,美周郎?果然厲害!”呂睿笑了笑。自嘲了一下,看來周瑜比諸葛亮更難對付。
“子桓,你去準備準備,仲父只要攻佔了柴桑,一定會追擊孫權,只要我們的水軍到了,廬陵城就唾手可得了。”曹操手上有荊州的大軍。加上秣陵的新建水軍,曹軍有足夠的船隻,五蠻溪的士兵只要坐上了樓船,相信不會比孫權的水軍差。
“是。睿哥,我馬上去準備。”
半月之後,曹操帶着大軍抵達了安縣,同時派水軍驅除了周瑜圍困呂睿的樓船。曹操在安縣設置了大營,呂睿帶着曹丕。曹衝,沙摩柯三人前往安縣,覲見曹操。
“參見丞相(岳父)大人!”呂睿帶着三人覲見曹操。蔡瑁與呂岱分坐左右,看來曹軍的全部水軍都已經抵達了柴桑一帶。
“姐夫,你喊錯了。”曹衝在沙摩柯身後輕輕地提醒他。在正式的議政面前,曹家人都是稱呼曹操的官職,而不是與自己的親疏關係。
“喊錯了?難道這不是我的岳父大人?”沙摩柯一臉疑惑地望着曹衝,聲音還特別大聲。
呂睿與曹丕都愣住了,這些日子與沙摩柯相處就知道此人不懂得多少漢人的禮儀,只不過呂睿與曹丕也不在意,畢竟都是親戚,而且要沙摩柯學習漢人禮儀也真是有點難爲人家了。沒有想到,這回鬧笑話了。
“哈哈哈哈!不錯不錯本相就是你的岳父大人,曹操!”曹操一直在觀察着沙摩柯,當沙摩柯喊出岳父大人之後,曹操心情大好,多少年了,已經好久沒有人在正式的場合稱呼自己了。
曹操原本就是一個放蕩不羈之人,後來隨着地位的一步一步的提高,身邊的人越來越謹慎,就連從小在曹操身邊嘻嘻哈哈的呂睿也變得小心謹慎了。在正式的場合絕對不會稱曹操爲仲父了,而是丞相大人,親人的關係隨着人官位的改變,也在變化。
真的好久,沒有聽到如此真誠的稱呼了。
“嘿嘿,我就說是岳父大人,大舅子,二舅子,小舅子還說我不對?我哪裡不對了?”沙摩柯拍了拍曹衝,微微一笑。
呂睿三人無奈地搖了搖頭,這些事情跟沙摩柯解釋不清楚,政治的事情永遠是最複雜的。
曹操見到沙摩柯之後,並沒有議論政事而是拉起沙摩柯談論起家事了。呂睿等人知道曹操隨心隨欲的性格,也沒有辦法,只有跟着曹操談論家事了。
曹操將曹家女人的信件交給了呂睿三人,當然包括了曹節的書信。
“不凡,你可知道本相就要做外公,你就要爲人父了?”曹操將曹節的書信遞給了呂睿,笑呵呵地望着呂睿。
“啊?”呂睿愣了一下,自己離開許都已經差不多三個月了,曹節竟然已經懷孕了?
“不凡,節兒已經有了三月的身孕,到了夏季,本相留在這裡也沒有什麼意義了,三月之後,我們便返回許都,到時候你可以在府上多待些時日,好好陪陪節兒。”曹操拍了拍呂睿,自己對於曹節是有虧欠的,新婚之後,呂睿就跟隨自己南征北討,沒有多少時間在家陪着曹節。
“謝仲父!”
“嘿嘿,睿哥,我有小外甥了,到時候我一定會好好教導我的小外甥的。”曹沖壞壞地一笑,衝着呂睿擠了擠眼。
“就你小子會找事!”呂睿心情舒暢,自己終於,終於要有後了。
“好了,私事已經談完了,要談談如何消滅孫權了。孫權此人不除,以後一定是我軍的大患!”曹操見沙摩柯已經醉得不行了,被許褚灌得像一灘爛泥。自己又恢復了丞相的威嚴,要商議如何追擊孫權了。
“這是士燮最新的情報,這個交州王看起來沒有這麼簡單!又是一個滑鮎魚!”曹操將最新的情報交給呂睿等人,士燮從廬陵的南面退兵了。
士燮的三個弟弟突然回到了交州,在合浦,廣州,南海三地起兵反抗士燮,士燮帶着大軍去平亂了。士燮告訴曹操。自己的兵力有限,沒有辦法支援曹操了,不過士燮保證。絕對會效忠曹操大漢朝廷。
爲了表示自己的誠意,士燮決定將桂林郡送給曹操。讓曹操治理。
“老狐狸就是老狐狸,看來士燮也很清楚,沒有了孫權,他可能會被我們吞併?”呂睿微微一笑,這個士燮也太不瞭解曹操了,曹操既然答應讓士燮家族治理交州,曹操就不會出兵。畢竟交州一帶沒有士燮是不行的,士燮卻防着曹操,一方霸主就是一方霸主,沒一個是簡單的。
“士燮回到南邊平亂。就是想我們的大軍與孫權的大軍火拼,讓我們僅有的水軍耗損實力,好保證交州的安全。”曹丕在一旁分析士燮的目的,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沒有這麼簡單,士燮想我們火拼是真。只不過士燮也不會這麼笨,我們要追擊孫權已經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士燮保存實力意料之宗,只不過士燮有更大的謀劃,他希望犧牲一個桂林郡。讓我們幫他抵擋孫權。”呂睿搖了搖頭,從士燮送來的情報和孫權最近的舉動來看,孫權是要退守南中了,很明顯,士燮早就猜到了孫權的謀劃,用一招順水推舟,讓曹操阻攔孫權。
“子桓,你的經驗還不足,要多向睿兒請教,士燮爲交州的謀劃,你難道還看不出?”看到曹丕疑惑的樣子,曹操提點了一下曹丕。
“倉舒,你猜到士燮的謀劃沒有?”曹操見曹丕還在疑惑之中,心裡搖了搖頭,曹丕雖然有梟雄之姿,不過恐怕還是比不上曹衝的睿智。
“父親大人,衝認爲,孫權軍如今的出路只有向西,通過桂林郡退入南中,孫權若是退入南中,我軍就沒有追擊的必要了。士燮將桂林郡讓給我軍,有兩點謀算,一是阻攔南中蠻族,二是防備可能逃入南中的孫權。無論是哪一方面,我軍在未來都會受到牽制,桂林郡能不能控制在我軍手中,尚是未知之數。”曹衝比曹丕更高一籌,不僅看出了士燮的順水推舟,還看出了士燮對於未來的規劃。
嶺南地區在漢代屬於尚未開發的地方,區內少數民族雜居,各有各的山頭,各有各的兵馬,對於中央的統治只是陽奉陰違而已。只要少數民族不分裂疆土,承認中央朝廷的封賞,大漢朝廷一般不會理睬。至於治理嶺南的策略就很簡單了,封一個漢族中央官員名義上管理嶺南,實際上是嶺南的地方勢力控制各自的地盤。
士燮的謀劃很高明,不僅讓曹操與孫權火拼,而且還將桂林郡讓給曹操,曹操又不能不接。畢竟曹操是大漢丞相,地方勢力妥協了,還政於朝廷,這是多大的榮耀,這也是曹操奉天子以令不臣的口號。
桂林郡一旦落入曹操的手中,麻煩也來了。桂林郡西面就是南中的地盤,孫權如果退入南中,肯定會伺機報復士燮,桂林郡就是必經之路,到時候曹操肯定要面對孫權的襲擾。如果孫權被曹操消滅在桂林郡,南中的蠻王要入侵交州,也要通過桂林郡,到時候還是曹操打先鋒。
“原來如此,桂林郡是荊州進入交州唯一的通道,士燮讓給我們表面上是誠服於我軍,實際上是算計我軍,而我軍又不能不要,真是好謀劃!”曹丕不是笨人,經過曹衝的指點,馬上就醒悟過來了,這是有毒的果子,不是隨意吃的。
“子桓,還是倉舒睿智,你要好好想想,天下是沒有這麼好的事情的。桂林郡從秦朝開始就是荊州進入交州的重要通道之一,士燮肯將此地讓我們,並不是毫無意義的。”曹操點了點頭,曹丕與曹衝的表現都讓自己很滿意。
“父親高明,就是是士燮如此計謀都被父親識破,孩兒佩服。”曹丕拱了拱手,向曹操一拜,確實,自己的智謀還有待提高,士燮這種老狐狸現在遠遠超過自己。
“哎,就算識破了士燮的計謀,本相也要出兵追擊孫權,被人算計的滋味是很久沒有嚐到了。”曹操自嘲了一聲,就是現在看破了士燮的謀劃,曹操也沒有辦法改變局面。
“叔父,桂林郡乃是蠻夷之地,爲何我軍還要乘勢追擊,柴桑已經落入我軍之手,固守住柴桑郡,就可以防禦南方蠻夷,何必中了士燮的圈套?”曹休在一旁聽到曹操與衆人的分析,向曹操提出了抗議,爲什麼一定要出兵追擊,讓孫權佔領桂林郡與士燮狗咬狗不是更好?
“文烈你錯了,追擊孫權不單單是平定諸侯之亂而是爲了朝廷大義。當年伏波將軍多年征戰,死於南中,爲的是什麼?只是一句話:犯我大漢者雖遠必誅!交州是我大漢的州郡!”曹操將長袖一甩,瞪了曹休一眼。
“叔父教訓得是,休明白了,交州是我大漢之領土!”曹休聽了曹操的話,如醍醐灌頂,頓時明白了。追擊孫權,佔領桂林郡不是爲了諸侯之亂,而是爲了大漢的領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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