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丈夫就應該像光武皇帝一樣,在兩軍陣前衝鋒陷陣,像高皇帝那樣一點兒本事都沒有,只能靠着手下打天下,豈是一個長遠的道理!”
還不知道自己被評書給毒害了的石勒,忍不住還是在回味着昨天聽的評書,是講大漢的光武皇帝在昆陽一騎當千,帶着幾千人大敗逆賊王莽四十萬大軍的故事。
這個說書人是石勒的主人豢養的藝人,水平還是很高的,把石勒也是聽得熱血沸騰,只盼着自己能夠跟隨在光武皇帝背後衝鋒陷陣,能夠爲自己換來一身富貴,就像是楚漢評書裡面張楚大王陳勝說得那樣“王侯將相寧有種乎”,他石勒未嘗不能成爲王侯將相,畢竟他祖上勉強也算是闊過的。
美稷的南匈奴,早在半個世紀前便被大漢皇帝給拆得四分五裂,石勒的祖上便被遷徙到上黨武鄉,到了石勒父親周曷朱的時候,還是部落的小頭目。但到了石勒這裡時,已經無法仰仗父祖的廕庇,成了普通人。
奧,對了,石勒的處境甚至還不如普通人,因爲他是匈奴人,大漢朝廷的很多政策都照耀不到他的身上去。
就在石勒十五歲那年,上黨又發生了一場嚴重的旱災,雖然活了下來,但是卻欠下一屁股債,不得已石勒只好把自己賣成奴隸,然後到了臨郡的煤窯來做奴工。
雖然做奴工很辛苦很危險,但是石勒卻還是長了不少見識,尤其是這評書,更是開拓了他的眼界,讓他見識了不一樣的人生,更是讓石勒產生了無窮無盡的野心,他石勒爲什麼就不能像評書中的人物一樣闖出一番事業來呢?
只是幸福總是非常短暫得,聽完了評書,從那種熱血沸騰的狀態下冷卻下來,石勒還是需要面對生活。
提着簡陋的煤油礦燈,石勒和一行五十來個奴工,一起進入了礦井之中。自從秦誼在一百年前開始推廣起煤炭來,這一百年過去了,即便是身在中國煤都大同附近的煤窯裡,這地表的裸煤也是被挖掉不少,現在必須要下井去挖礦。
不一會兒石勒一行人便進入了地下二十來米的深度,開始用鐵鍬在礦井壁上敲打起來,將這些煤炭砸下來之後,用筐子放好,再拿到邊上讓上面的人拉上去。
不過今日在下井的時候,石勒也是一直注意着昨天挑釁自己的那幾個鮮卑人。礦井之中,每年不知道死多少人,並不是全部死於礦難和職業病,其中有一些奴工,就是被仇人給弄死在礦井之中的。
石勒也是有些擔心這幾個鮮卑人報復自己,也是叮囑了相熟的幾個匈奴夥伴幫着自己注意一下,免得吃了這幾個鮮卑狗崽子的虧。
一天的工作又開始了,石勒揮舞着鐵鍬在巖壁上挖着煤炭。現在這些煤窯老闆們也是越來越精,都學會KPI考覈了,在井下工作量的多少,直接便關係到他們在井上享受到的待遇。
只有幹活多的奴工,才能吃得飽穿得暖,優先得到與女奴們牽手的機會。甚至還有一部分實現了階級飛躍,跳出了井下作業,變成了監工一類的管理者。至於那些幹活不多的奴工,別說吃飯了,弄不好還會被毒打一番。
現在石勒就想着能夠靠着自己的努力打拼,從井下走上地面,成爲一個拿着鞭子的監工,只有這樣纔有機會改變自己的人生。
突然間石勒的耳朵好像聽到了什麼不一樣的聲音,起先石勒並不爲意,因爲他自小便有耳鳴的毛病,經常聽到鼓角、刀槍的聲音。一度石勒的母親還安慰過石勒,說他這是耕種勞累後的反應,並不是什麼不吉利的事情。
不過很快石勒便意識到情況不對,因爲這種怪異的聲音越來越大,不只是石勒,就連他身邊的奴工工友們也是覺得情況不對。
“塌方了!快點兒跑!”
突然間一個老奴工怪叫一聲,便朝着後面的井口跑去,這是石勒這幫奴工中年級最大的一個人,已經有快五十歲的年紀,在常年下井的奴工之中絕對是個高壽的年紀,在七年前他便從一次塌陷事件中活了下來,當時的五十多人只活了他一個。
石勒沒事的時候很喜歡聽這個老人說話,因爲他見多識廣,據說還曾經遠遠看到過已經死了三十多年的大將軍秦誼。
那邊井口上有用來拉人和拉煤的升降裝置,所以非常大。如果不趕快跑到那裡的話,他們這些人很有可能便會死在這裡,非常慘得活埋。
因爲耳朵有耳鳴,石勒反應慢了半拍,不過在發現出了什麼問題後,石勒也是扔掉手裡的煤筐和煤油燈,趕緊朝着井口跑去。至於拿着煤筐不肯鬆手的匈奴人夥伴,石勒都沒有提醒他不要捨命不捨財。
狹小的通道之中,頓時間便亂作一團,人高馬大的石勒揮舞着自己的手臂,將阻擋在自己前面的一個奴工一把推倒,踩着他的身體又向前跑了一步,只是卻又被一個鮮卑人擋在前面,所有的人都在往外面跑。然後石勒二話不說,徑直一拳把這人從後面打翻。
就這樣,石勒硬生生得在人堆中殺出了一條血路,只是就在石勒離着井口還有十米遠的時候,石勒頭頂上的地面,再也承受不住重力的作用,朝着滿礦道上面砸了下來。
石勒用盡自己的力量向前跳去,卻依舊沒能跳出這如同泰山壓頂般砸在頭頂上的巨石。隨着一聲慘叫,這個受盡各種苦難卻始終懷着對未來憧憬的青年,便帶着自己也不知道有多少的潛力,長眠在了煤窯之中。
翌日,在因爲活字印刷術的科技點出來之後,才逐漸發行起來的《太原週報》的報刊上,刊登了這麼一條短消息——
“我郡大同煤場發生一起坍塌事故,事故造成兩人死亡,四人失蹤。事故發生後,太原郡郡守王浚王府君高度重視,要求採取一切措施,盡最大努力開展施救。當天晚上王府君親臨現場指導搶救工作,並會見了遇難者家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