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場之上,雙槍並舉,兩道銀影璀璨如花,猶如那兩條縱橫天地間的出海蛟龍,引浪花炫舞,令天地變色,令日月無光。
可二人雖然是殺的轟轟烈烈,但舉手投足之間,卻又雅量到了極致,玄燦如春梅,雅緻似冬雪,盡顯超卓的颯爽英姿。
二人方一交手,只是不到三個照面,即便知道自己遇到了罕見的強敵,即使能勝,亦不過是慘勝而已。
可二將都是雄烈之人,又焉肯輕易服輸?皆將力量和武藝都運至十成,各自將槍法發揮了到了極致,招式轉換間如行雲流水,毫無生硬凝滯之處。
馬超天縱之姿,自小又是在西北羌族羣中長大,生性雄烈過人,一向自以爲中土無人乃其敵也,今日突遇趙雲這般一流武將,爭強好勝之心大增,不由透支了全身力量,招招搶攻拼殺,竟似有玉石俱焚之勢。
反觀那趙雲也是勇烈,對於馬超不要命的打法竟然是毫無所懼,不但不避其鋒芒,反而是直上硬悍。
只因趙子龍一向以英雄自居,何曾被人指鼻子點名喚作過屠夫?就憑着一個稱呼,便是可忍孰不可忍也!
二十餘回合之後,但聽“砰!”的一聲巨響,兩人雙槍同出,直攖對方之鋒,力道之大,竟然將各自坐下的馬匹逼退半步,只把關中聯軍和幷州諸將瞧得膽顫心驚,各個心下暗自唏噓不已。
將心比心,此等戰事。若是換成自己個上去,不知卻又能堅持幾個回合呢?只怕是武技未比,而士氣先衰。
此時的馬超面色潮紅,可心下戰意卻是更甚,他見槍法勝不得趙雲,隨即一拽馬繮,換了套路。衝着趙雲大叫道:“再來!看看到底誰的槍頭硬?”
說罷化槍爲刀,一記橫掃千軍直衝着趙雲凌然而去,竟是棄了靈動之機。意欲以力搏力。
趙雲久已不和強敵交手,每次征戰只爲牛羊,頗失自家豪氣。更兼心中技癢早非一日兩日,此刻鬥得興起,索性盡棄一身博大精深的七探盤蛇槍法絕學,與馬超以攻對攻,硬碰硬地鬥在一處。
兩人互不相讓,眨眼又是三十餘個回合過去,趙雲一改平日在袁軍中渾渾噩噩、與袁尚講價還價的木訥模樣,一招一式氣勢澎湃,猶如驚濤拍岸,將馬超的身形密不透風地包裹在槍影之內。令人眼花撩亂,幾分不清哪一槍是實、哪一槍是虛?
馬超亦是不逞多讓,其手中槍雖如狂風一般的亂舞,但在內心深處依舊是對戰局洞澈入微、胸有成竹,更兼御馬之術乃天下頂尖。使得一人一馬兩道身影瀟灑自如,招式收放莫測,在趙雲咄咄逼人的攻勢中緊弛有度,絲毫不見侷促被動,盡顯當世頂尖武將睥睨天下的卓越風采。
兩方諸將看着場中兩道白影出手皆妙到巔毫,打得難解難分。不由得各個如醉如癡,皆沉迷於這場華麗的曠世大戰之中,深思不屬,幾不能自拔。
唯有遠處的袁尚是個例外,這小子見二虎相爭的精彩,卻不知爲何,不但不爲之震驚,反而是一臉陰沉,眼珠子亂戰,面色很不好看。
也不知道這小子又在琢磨什麼不靠譜的事情..........
場中兩將又戰了二十餘個回合,期間皆有險象環生之局,但又不乏精妙的對局招數,惹得雙方諸將一個個把持不住,不由的盡皆拍手叫好,大呼過癮之至!
二人比斗的越精彩,袁尚的面色便越是陰霾,不久後終於忍耐不住,對着身邊的王雙一招手,抑鬱道:“去,把呂玲綺給我叫來,我有急事跟她說!”
王雙此刻的注意力全被場中二將的武技吸引,心情激動漰渀,突然被袁尚出言打斷,心中不爽,一時沒反應過來,下意識的出口回了一句。
“招呼什麼呂玲綺,你自己沒長嘴啊!滾一邊去!沒看到現在正精彩呢!”
袁尚的臉色頓時變得有些烏黑,一雙星眸陰沉的看着身邊的王雙。
大概又過了兩三秒之後,王雙方纔有些反應過勁來,似是明白了怎麼回事,小心翼翼的轉頭看了袁尚一眼,尷尬一笑,跟哭似的,低聲道:“主公剛纔跟我說話呢?”
袁尚陰沉着臉,語氣卻不見怒,微一撇嘴,對着王雙柔聲道:“王將軍看得很投入嘛!是不是很精彩?怎麼樣?要不要袁某點杯可樂和爆米花給你助助興?”
王雙聞言身子一歪,差點沒從馬上栽下去,急忙擡手擦汗,虛弱的笑道:“主公客氣,客氣了!末將剛纔一時嘴急,順口胡咧咧,不是故意的!還望主公恕罪......”
“別介啊!我怎麼敢當你的主公?你多牛逼啊!來來來,現在你是老大了,王老闆有什麼吩咐,只管說,小弟這就給你去辦!要不要我把帥袍脫了給你披上?”
王雙聞言嚇得渾身發軟,嘴角一抽抽,似是都要哭出來了,忙道:“主公息怒!饒過末將這一次,雙適才口誤,卻真不是故意的啊.....我、我錯了還不行嗎?”
袁尚的笑容漸漸的收縮,看着一臉欲哭無淚,屌死鬼相的王雙,深深的吸了口氣,道:“真知道錯了?”
王雙滿面頹然,一雙銅鈴大的眼睛已是充斥了淚水,聞言不住的點頭:“真知道錯了!”
“知道錯了還不給我找人去!”
“諾!”
少時,呂玲綺應了王雙的傳話,打着坐下的棗紅馬來到袁尚的跟前,疑惑的道:“什麼事,火急火燎的找我過來?我看把王雙都給急哭了。”
袁尚一臉陰沉的看着呂玲綺。沉聲道:“最近箭法有沒有落下?”
聽了這沒頭沒腦的一句,呂玲綺不由的頓時愣了,奇道:“我的箭法,乃是父親在世時親自所授,日日苦磨,怎麼可能落下?”
袁尚聞言點了點頭,道:“沒落下就好。現在給你一個表現的機會。”
“什麼意思?”
袁尚擡手一指場中惡戰正酣的馬超,道:“狙他!”
“啊?”呂玲綺沒聽明白。
“就是拿弓箭突突他!”
呂玲綺聞言,面色頓時大變。俏麗的面容微微一沉,搖頭怒道:“這怎麼可以!這兩個人,皆乃是不世出名將。如今相遇交戰,實乃身爲武者畢生之大幸,焉能以暗箭之道去破壞此等盛戰?似此爲天下不恥之事,我呂玲綺誓不爲之!”
說罷,呂玲綺又小心的看了袁尚一眼,道:“再說趙將軍此刻還並未呈現落敗之相,若是一會事有不濟,咱們再行接應便是,現在出手,豈不是讓關中軍笑話?”
袁尚煩心的擺了擺手。抑鬱道:“你以爲我讓你射箭是爲了幫趙雲打勝仗嗎?這不是問題的關鍵!”
呂玲綺不解的看着袁尚,道:“那你到底想幹什麼?”
袁尚惱怒的一指場內廝殺正酣的二人,怒道:“你看看他們兩個,一個長得比一個帥,武藝還都那麼高!銀槍白馬。風度翩翩,把所有人的眼球都吸引過去了!你知不知這個戰場上誰纔是真正的主角?是我啊!如今我的造型全被這兩個混蛋搶了,讓我今後當如何服衆!”
呂玲綺深深的吸了口氣,努力剋制住撲上去把袁尚掐死的衝動,顫抖着言道:“你讓我放冷箭?就是因爲這個.....狗屁理由!”
“難道這個理由......不夠充分嗎?”
呂玲綺俏臉頓時變得烏黑,隔着戰馬一把揪過袁尚的衣襟。媚眼一翻,紅脣一吐,惱羞成怒的嗔道:“混蛋!你是不是有病啊!現在可是兩軍陣前!兩軍陣前啊!這麼嚴肅的場合,你就不能消停兒一會!本姑娘當初是瞎了哪隻狗眼,居然被你誆到了河北,真是我呂玲綺生平最大的恥辱!”
袁尚與呂玲綺面面相覷,只感覺到一股溫香的氣息從對方的嘴中撲打到自己的面頰上,不由小心翼翼的縮了縮脖子,低聲道:“不射就算了,作踐自己算幹嘛啊,挺大挺漂亮的一對眸子,爲什麼非要說是狗眼?”
呂玲綺氣血翻涌,恨不得能一擡手將這小子撕扯成兩截。
重重的將袁尚一推,呂玲綺轉身將隨身的寶雕弓扔向袁尚,不屑的言道:“要放暗箭,你自個去射!休要將這羅爛事推給我!”
袁尚低頭看了看手中的長弦彎弓,面色一沉,對着呂玲綺冷哼道:“頭髮長見識短的婆娘!這麼好的機會給你都不知道珍惜,一會看我立下不世奇功,你可別後悔!”
說罷,袁尚打馬向前,以身邊的兩個騎兵護衛爲遮掩,彎弓搭箭,閉着一隻眼睛,仔細的向着場中的兩團廝殺正酣的銀影仔細瞄準。
呂玲綺冰冷着臉駐馬立於一旁,看着袁尚的行徑,狠狠的呸了一口,咬着銀牙道:“呸!卑鄙小人!我瞧不起你!”
“臭娘們!閉嘴!射歪了算你的啊?”
一步,兩步,左閃,右閃......袁尚仔細的將弓箭對準了場中全無防備的馬超,鎖定目標,冷哼暗暗的嘀咕一句。
“無馬纔是王道!搶了我造型的,合該有此下場......受死!”
隨着話音的落下,伴隨着一聲弦響,但見一支利箭“嗖!”的一聲響,猶如一顆耀眼的流星,厚積薄發而出,向着馬超直衝而去......
“撲哧——!”一聲箭入肉響的聲音響徹場間,不偏不巧,正正好好的射在了......趙雲坐下馬的屁眼上。
頃刻間,趙雲的馬菊花盛開,吃痛一聲跳出圈外,在兩軍之間的空場間,瘋了似的瞎轉悠,其屁股後面瀝啦着一道耀眼的血霧,璀璨如花,卻是分外惹眼。
正是:忽如一箭奔馬來,千樹萬樹菊花開。
頓時。滿場鴉雀無聲,雙方兵將盡皆大眼瞪小眼,驚恐的看着場間因被冷箭爆了菊花,而滿場撒歡的趙雲坐下戰馬,你瞅瞅我,我瞅瞅你,渾然不敢相信眼前的場景。
可憐正在生死相搏。猶如決戰紫禁之巔的二人,突然被這一箭打破了氣氛,一個不停的駕馭坐下受驚的白馬。一個持槍呆愣愣的矗立在原地,一時間陷入了嫉妒尷尬的境地。
呂玲綺的眼角抽了一抽,轉頭看向呆若木雞的袁尚。雙眸中露出了深深的不屑之色........
“好過分的箭術!”
袁尚則是張着一張大嘴,先是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寶雕弓,又是看了看遠處菊花穿血,撒着歡在場間蹦蹦跳跳的趙雲坐騎,雙頰在不知不覺間泛起了一絲肉眼難以辨清的紅暈。
但臉紅只是一個瞬間而已,卻見袁尚神色一轉,做出了一件震驚四座,令滿場諸人動容的舉動。
雙腿一夾,袁尚打馬出陣,揚起手中的馬鞭。遙遙的一指對面關中聯軍中的鐘繇,義正言辭的高聲怒喝。
“關中小人!竟敢暗箭偷襲我軍大將!忒的是卑鄙無恥下流!這種事你們居然也幹得出來!還要不要個臉了?”
一顆石頓時激起千層浪,關中軍和袁軍的兵將士卒們你瞅瞅我,我瞅瞅你,一個個開始暗中交頭接耳的研究。皆是變了臉色。
不同的是,袁軍兵將各個一臉怒色,雙目噴火的望着對面的關東軍士卒,而關東軍的兵將則是有些心虛,一個個紅着臉,低着頭。似是做了什麼壞事而被家長抓住現行的孩子,羞怯的恨不能在地上挖個坑,把臉埋到土面去,再不出世爲人。
衆人適才一個個都被場中的驚天決戰吸引,完全沒有注意到那隻冷箭射來的方向,但仔細琢磨琢磨,那支冷箭既然是射了趙雲,那行刑之人也自然是關中軍的兵將無疑了。
難道袁軍哪個有病,會出手暗算自己人嗎?除非這人是個瘋子!
馬超持槍在原地,滿面通紅,一股被人甩了耳摑子的羞怯感如潮水般的涌上了心頭。
身爲武將,不能克敵制勝,反倒是被己方人馬暗箭偷襲協助.......
暗箭偷襲也就算了,偏偏還瞄準了人家的馬屁眼,這是什麼人性啊?或者說這還算是個人嗎?
揍性!
此刻的馬超,深深的羞與身後的一衆人爲伍。
轉頭怒視着鍾繇和一衆諸侯,馬超咬牙切齒的高聲怒喝道:“冷箭傷人!非大丈夫所爲!剛纔那箭是哪個混蛋乾的?”
聽了馬超的怒斥,關中軍諸將你瞅瞅我,我瞅瞅我,皆是羞怯的低頭不語,都不要意思應聲了。
鍾繇的面上也是有點過不去,四下的看了看衆人,揚聲對馬超道:“馬少將軍,剛纔那一箭,好像....不是咱們的人所爲啊.......”
鍾繇的話還沒有說完,卻見袁軍陣前的袁尚眉目一挑,揚聲對着鍾繇怒喝道:“放屁!不是你們射的,難道還是我射的不成?你當我袁軍都傻子啊!”
袁軍諸將聽了,一個個也是羣情激奮,扯着嗓子對着關中軍一陣怒罵。
“不要臉的關中狗,做便做了,怎地卻連承認的勇氣也沒有,你們也算是站着撒尿的男人!”
“射箭不算,還他孃的射趙將軍的馬屁眼!忒的無恥下流,咋地,顯擺你們箭法準哪?我呸!”
“就是就是,這也太欺負人了!熊誰呢?”
“這哪是射馬的屁股,這分明是射趙將軍的臉啊!”
袁軍各個義憤填膺,盡皆高聲怒罵,反觀關中聯軍諸人,雖不知此事是誰做的,但心中都已是認定了爲己方盟友所謂,一個個羞怯的低下了腦袋,不敢擡頭,心中卻恨不得將那個無恥小人拖出來扒皮抽筋,以解此心頭之恨。
唯有呂玲綺心中明瞭,見袁尚一賤不成,又生一賤,心下暗自唏噓不已。
自己放暗箭,準頭差射了自家將領的馬屁眼,還亂潑髒水讓敵方的將領背黑鍋.......
這得是多不要臉啊,才能幹出這麼驚世駭俗的事!簡直神了!
卻見袁尚滿面的正義盎然,猛然出手拔出腰間佩劍,衝着身後惱羞成怒的袁軍呵斥道:“兒郎們,關中人不講信譽!不顧廉恥!不但暗箭傷人.....傷馬,還舔着臉不敢承認,厚顏無恥的羞辱我們,簡直是欺人太甚!我等身爲河北健兒,一向是頂天立地,眼中揉不得沙子,面對這種糗事,咱們忍嗎?”
河北兵將聞言羣情激奮,頓時高聲呼喊:“不忍!不忍!不忍!”
“咱們能答應嗎?”
“不答應!不答應!”
“能任由他們爲所欲爲嗎?”
“不能!不能!”
“要爲趙將軍報仇嗎?”
“報仇!報仇!”
“好!兒郎們,咱們今日便屠盡關中狗!爲趙將軍.....坐下的馬,報這一箭開腚之仇!兒郎們,跟我......殺!”
“殺——!”(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