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浪的袁軍大營之內,三軍將士大開慶功會,當可謂是酒肉正酣,喜氣洋洋,整個三軍的營寨之內,瀰漫着一股熱鬧歡愉的氣氛,然而殊不知在這歡愉之下,卻潛藏着讓人難以預料的詭異殺氣。
殺氣的來源並不是指單純的一方,袁尚和公孫度都是表面上一片爽朗,實則在心中暗藏殺機。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然而究竟誰纔是最終的贏家,值此時還未見端的。
帥帳內的宴席上,以袁尚爲首的幽州將領們和以公孫度爲首的遼東將領歡聲笑語,人聲鼎沸,舉盞高敬,一副其樂融融的團結景象。
袁尚和公孫度都將各自的算計深深地藏在胸間,一老一少兩人相交時的情形顯得非常和諧融洽,就好像是熟稔了多年的往年之交,二人推杯換盞,互相恭敬,一個說對方是少年英雄,一個說對方是老當益壯,一個說對方是蓋世名主,一個說對方是不世良將。
雖然表面上如此,但在袁尚仔細地觀察下仍能發現,公孫度在向自己敬酒頻頻之間,雙眸中的眼神深處,卻隱隱地透漏着深深的顧忌與猥褻的殺意,每每說話之時,他的眼神總是左右飄忽不定,似是在秘密地觀察着帳內的情況,一看便是有所圖謀。
袁尚心中不由得隱隱嘆息。
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公孫度本有機會安度晚年餘生,偏偏卻鋌而走險地走了這麼一條道出來。今日的宴席一過,只怕這威震遼東多年的公孫氏將再也不復存在,中原豪族之中,這個世家的名字將永遠在世譜上除名!
可不管怎麼說,究其根本的原因,終究還是公孫康死在了自己的手下,公孫老兒纔有了這樣的孤注一擲的危險作風,親子被殺,試問當世又有幾人能夠做到真的忍耐?
袁尚曾仔細想過,如果換成自己。設身處地的站在公孫度的立場上來看的話,估計也應該是會這麼做的吧。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如此往來交杯換盞之際,漸漸地,除了幾個特定的人物之外,帳內諸人已是都有了幾分醉意。
酣暢之間,卻見一直滿面微笑的公孫度突然換了一副嘴臉,緩緩地從原地站起身來。一雙昏花的老眼陡然間變得精光四射,他握着酒盞的手。因爲握力過分巨大,而變得青筋暴露,他冷冷地橫掃了帳內諸位一圈,冷不丁地開口言道:“諸位請暫且安靜,老夫有一盞酒,想要敬於主公,並有幾句話想跟主公傾訴,還望諸公勿要插言,側耳靜聽。”
袁尚心下一醒。知道酒宴的前戲已過,真正的主題就要登場了。
酒樂已至盡,刀劍蒙光稀,圖窮匕見!
公孫度緩緩地走到了袁尚的面前的大帳正中,雙手捧起酒盞,遙遙地衝着袁尚拱了拱手,施禮一敬。高聲道:“主公,今日乃是慶功之筵,諸人歡愉之席,有件事老夫本不該在這種場合下問。但有些話在老夫心中憋了許久,不吐不快,主公乃是當世雄才,心胸寬廣,應該是不會跟老夫在這些小事上計較的,對吧?”
袁尚點了點頭,一臉深涵笑意地衝着公孫度點頭言道:“老將軍乃是今日之功臣,遼東的股肱之重,平夷大將,重臣中的重臣,猛將中的猛將,有什麼話單說無妨!”
“謝主公厚意!”公孫度不卑不亢地衝着袁尚施了一禮,然後突然張口道:“當年倉亭一戰,令尊大人,太尉袁紹中曹操手下程昱暗箭身亡,對於令尊的血海之仇,不知道主公是怎麼看待的,又有何想法?”
此話一出,頓如驚濤拍岸,激盪的整個帥帳中的人全都說不出話來,一個個還喝的酣暢淋漓的臉頓時變得煞白,他們誰也沒有想到,一直老成持重的公孫度竟然在這種歡歌慶飲之際能問出這種話來,.........袁紹之死,實乃是河北袁氏之恥,是袁氏君臣上下的一根鋒利的尖刺,公孫度居然去撩撥這根要命的筋弦,他是不是活膩歪了?
一名副將急忙撂下酒盞,衝着公孫度重重地咳嗽了一聲,嚴肅地說道:“公孫老將軍,您喝醉了!還請束口!”
公孫度與平日間大不一樣,且沒有絲毫喝醉的表現,他不理會那個出言提醒的副將,只是靜靜地看着袁尚,眼神中全是質問與冰冷,半晌後執意地出言道:“老夫愚鈍,還請主公能夠明答!”
隨着公孫度的質問,酒宴中的氣氛明顯與適才大不相同,杯觥交錯間,殺機萌生!
袁尚滿面微笑地看着一臉平淡神態的公孫度,道:“兩軍作戰,雖然是勝敗各由天命,生死無憑,但子欲養而親不待,殺父之仇不共戴天,我父死在程昱箭下,我日後若是攻破曹操,必然手刃程昱千百遍,方得以瀉心頭之恨,此乃人之常情也!”
公孫度點了點頭,道:“好一個子欲養而親不待,主公這話說的在情,在理,更在真是性情,老夫想問主公一句,你的父親死在他人之手,是位不共戴天之仇,那老夫的兒子死在他人之手,是否也是該手刃仇敵千百遍,纔算是人之常情也?”
此話一說,頓時滿帳皆驚,不明就裡的袁軍衆將不管是喝多的還是喝少的,皆是酒醒,一個個紛紛拔出了手中寶劍,衝着公孫度怒目而視。
而公孫度一方,與他知心知底的遼東武將們也是紛紛拔出寶劍,矗立於公孫度背後,雙方大有一觸即發之勢,眼看着就要擦出火花。
“先別動手。”袁尚端坐不動,放下了手中的酒盞,然後靜靜地敲打了一會桌面,雙目炯炯有神地看着一臉濃濃恨意的公孫度,道:“爲親自報仇,乃是人之常情,情理之中,對於這件事,袁某不會怪你,但是報仇也是需要有一定的實力的,公孫老將軍,我倒是想問你,袁某現在就坐在這,想爲你兒子報仇,你能怎麼樣?”
“哈哈哈哈~~~!”公孫度聞言不由地仰天大笑,道:“袁尚,你也未免太自大了!實話告訴你,從打老夫第一次獻城開始,等待的,就一直是今天!老夫先是交出兵權,以慢你心,然後再挑撥東夷各族反叛,讓你藉由此亂不得不顧及還老夫兵權之舉,老夫得了兵權,自然以你等爲先驅平定叛亂,然後藉機收回兵權,並請你爲監軍,將你困守于軍中,天下之大,能想出此策者,獨有老夫一人哉!”
袁尚聞言,心下不由好笑,面色卻不做變化,淡淡道:“誠然如此,你卻又能拿袁某日如何?“
公孫度聞言面上露出一絲譏諷地微笑,淡淡道:“老夫將你立爲監軍,自然是欲將你困守于軍中,殺你只可謂是反掌之間,借你之筵席以爲鴻門之筵,還有何拿你如何之說?“
袁尚輕輕地彈了彈胳膊上的毛髮,淡淡言道:“既然如此,你老不妨叫一聲試試?”
公孫度聞言不慌不忙,擡起蒼老的雙手輕輕地拍了一拍,不想卻是毫無音訊,公孫度眉頭一皺,又再度擡手拍了拍,但依舊是無人應答,擡首再看了看袁尚冷漠地臉龐。公孫度的心頓時泛起了噝噝的涼意。
“天下獨精明者,並只是你一人而已!”袁尚的表情風輕雲淡,慢慢地言道:“鴻門之宴,誰主沉浮,猶未可知也……..”
話音還未落下,便見帥帳之門被人猛然拉開,趙雲昂首闊步的提着一顆人頭,扔了進來,正是公孫度麾下的親將邱郎。
“主公,此人已被我斬殺,外籬諸反賊正在平定之中,有甚要求,但請主公吩咐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