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聖人縣令

“咚、咚、咚、咚~~”

極有節奏的鼓點猶如驚雷,在縣衙外悠悠響起,無極縣衙那兩扇長年關閉的大門,也終於在一衆百姓的注視下,緩緩的向兩側打開。

縣衙之內,袁尚身着縣令服飾,左側跪坐着縣丞逢紀,右側則是暫代主記室位的鄧昶等人。

呂玲綺身着勁裝,竟也是侍立在側。

袁尚皺了皺眉,接着不滿的將手一擡,指着呂玲綺道:“你。”

呂玲綺面色依如平日中的清涼,聽袁尚喚他,隨風輕雲淡的見禮:“大人喚我?”

“你不去募兵,待在這裡作甚?本縣到任第一日就下了禁令,城中官吏不論大小,需奮發圖強,不許怠工。”

呂玲綺平淡的表情頓時變得有一些異色,眯着眼睛瞅了袁尚許久,嘆氣道:“回大人話,並非是小女子不盡心力,這幾日來,我已是在縣內廣發告示,增設募所,可惜收效甚微,幾無人前來。”

袁尚的心頓時有些發堵。

“你的意思是,無人願意應徵入伍?”

“是,冀州之內的男丁早已是抽調甚重,如今若無州郡的明文榜強行徵募,各家各戶根本就不會有人願意從軍爲卒今早,田先生和沮先生二人已是親自前往募舍,但究竟會不會有什麼好辦法,卻仍在兩說之間。”

袁尚聞言,眉頭不由的深深皺起,心中開始發愁。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如今縣衙的諸多瑣事還沒有捋順完,募兵方面居然又出現了困難,時間緊迫,袁紹三個月後就要驗兵,自己現在卻連人手都湊不齊全,三個月後該拿什麼交差?

只是幾百人的兵源而已,難道就這麼難以解決?

逢紀咳嗽了一聲,打斷了袁尚的思路。

“大人,募兵之事且待日後再行商議,如今衙門外有許多人都在擂鼓伸冤,大人還是先審理案情要緊。”

袁尚長嘆口氣,贊同的點了點頭,高聲道:“審案升堂!”

少時,但見兩個渾身污垢麻衣,渾身破爛不堪,頭髮如同雞窩一樣的農戶漢子一前一後的走入了堂上。

二人一老少,老的年近六旬,步履蹣跚鬍子花白,滿面的怨氣,少的僅有十餘歲,面黃肌瘦無精打采,渾濁的雙眸中透着深深無奈,其間透着一股與自身年齡毫不相符的滄桑苦楚。

二人望之雖是農戶出身,倒也是頗懂禮儀規矩,見了縣令在堂盡皆俯首跪拜。

其間那年輕的農家小子還欲擡手扶那老漢跪下,卻被對方粗暴的推到一邊,只得低頭微微苦笑。

袁尚正了正衣襟,問道:“堂下何人?有何冤情,速速道來,本縣很忙的。”

“草民吳大槐,拜見縣尊大人!草民今日不爲其他,專來狀告我兒吳洪,敗壞家業,不養親父,不尊孝道,有失我大漢孝義禮統!還望縣尊大人明斷”年長的高聲一喝,中氣十足,想必其年輕時當是一個莽漢。

袁尚聞言,眉頭不由深深的皺起。

大漢四百年,以孝治天下,在這個時代,孝字一意,實乃立人之本!父告兒不孝,關乎自家是一方面,更是關係一方官吏下轄的政績體面,若是不妥善處之,傳出去勢必遭了笑話。

“吳老漢,你兒吳洪有何不孝,大堂之上儘管說說,若真有冤屈,本縣替你揍他屁股。”

吳老漢轉頭狠狠的剜了兒子一眼,怒道:“啓稟縣尊大人,我父子二人居住於無極縣南十里的吳莊,家境雖不富裕,卻也有田兩傾,土房三間,當可勉強度日。天不見憐,老漢膝下一直無兒無女,人丁單薄,直到四旬有五,才忍痛生下了這麼一個混帳疙瘩”

袁尚心下好奇:“生兒子又用不着你,你忍痛什麼?”

吳老漢白眼一翻,不滿道:“爲了生這個孽障疙瘩,老漢的婆娘因難產而亡,我十多年了都沒續上房,大人,你說老漢痛不?”

“守了十多年的活寡,是挺痛的”

似是因不經意間說到了亡妻,吳老漢面容更顯悲憤,氣道:“老漢孜身一人,當爹又當孃的將這小子拉扯大,又拼着老命,給他添了一房婆娘,不指望他能多有出息,只盼着他能盡心爲我養老送終,不想這小子忒的可惡,不回報老漢的恩情不算,竟還偷偷的將家中的兩傾薄田和一間土房,全都賣給了中山甄家,簡直就是個敗家的孽畜,甚不孝也!老漢今日來此,就是希望縣尊大人能爲老漢做主,好好的懲治一下這個不孝的敗家兒!”

說到這裡,吳老漢心下委屈,還不由的擠出了幾滴眼淚。

他那兒子吳洪,卻是一句話也未曾辯解,只是沉着頭,低眉順目的任由吳老漢狀告斥責與他。

袁尚點了點頭,心下琢磨了一會,卻是突然將頭一轉,開口詢問跪坐在他左面的逢紀。

“元圖,此事你怎麼看?”

逢紀大感意外,沒想到袁尚居然會張口問他,下意識的瞅了吳家父子一眼。

“大人,此事有蹊蹺。”

“”

說到這裡,逢紀擡手一指那吳洪,盡顯精明:“大人,吳老漢狀告其子,雖是說的在情在理,但其子卻一直低頭不言,頗爲恭順,不似一般蠻兒,此中有異,大人不妨再聽他說說?”

“好,你說,爲什麼賣你爹房子?”

吳家小子聞言一顫,重重的一扣頭,悲切道:“回大人話,草民販賣阿爹家業,實乃有逼不得已的苦衷,小子的婆娘年初有了身孕,本是喜事,不想身體卻屢況日下,不能自理,小子在縣內尋訪醫者來瞧,皆言婆娘體虛胎弱,須以湯藥調養,否則日後恐有難產之症”

說到這裡,吳家小子竟也是流下了兩滴淚水,道:“草民自幼無母,深知箇中之痛,不忍損了婆娘性命,故而尋了甄家,欲賣身置藥,以救妻兒。甄家小姐心善,見我可憐,不忍收爲奴,只是買了我阿爹的土房薄田,並仍交與小人耕種,只是每年上交少許的糧秣便可”

話還沒有說完,便見吳老漢勃然大怒,打斷道:“混疙瘩,你還有理了?一介婦人而已,還值得你去爲奴?忒的糊塗!怎就不見你爲你阿爹賣一次身!”

袁尚擡頭擦了擦冷汗,這老頭沒啥文化,他兒子若真是爲他賣身豈不就是葬父了?

看着吳家小子可憐兮兮,左右爲難的模樣,袁尚沉思着拍了拍桌案,腦中的念頭千迴百轉。

“吳老漢,你兒子此舉也是有他說不出的苦衷,你也不要過於責怪,你所怒者,不過是因爲田地房屋賣給了什麼甄家,再買回來就是了。”

吳家小子淚如雨下,不能自已:“大人,錢已是用了近半,如何還得?”

袁尚又轉頭望向逢紀:“元圖,此事你怎麼看?”

“大人,此事貌似無解啊。”

“要不,你先掏兜幫他墊上?”

“啊?”

****吳老漢父子二人一邊高呼縣令聖人,一邊熱淚盈眶的走出了縣衙。

圍在縣衙門口百姓本來心中尚存猶疑,此刻見吳家父子如此,頓時羣情高漲,一個個掙破頭的揮錘擂鼓,欲進縣衙伸冤。

第二件案子,乃是城東李家婦,訴言其夫乃屬中山甄家佃戶,因去年大旱缺收,失了良種,眼瞅着來年開春無種耕地,其父憂慮成疾,臥病不起,望縣令大人恩澤,作速佈置,施以援手救難。

袁尚聞言瞭然:“元圖,此事你怎麼看?”

“大人,此乃天災,無解啊。”

“要不,你先幫他把糧種錢墊上?”

逢紀:“”

第三件案子,乃是西城外胡莊一武夫,因常年在外爲中山甄家的護院,家中無人屢屢遭竊,特請縣令大人嚴加治安,捉住賊子嚴懲,並追回贓物

“元圖,此事你怎麼看?”

“大人,屬下看不明白,您愛怎麼看就怎麼看吧。”

“依我看,你不妨先幫他將錢墊上?”

逢紀:“”

一個上午連審十七案,每一件都是一氣呵成,絲毫不拖泥帶水,且投冤之人,無一不是高呼縣尊聖人,袁尚仁德愛民、英明神武、公正無私的形象,一時水漲船高,比之劉玄德當年任平原相時亦有過之而無不及。

如此下去,只怕不消一月,聖人縣令之名必將由無極一縣傳遍整個中山。

“退堂!”

當最後一個伸冤者歡天喜地的拿錢走人之後,袁尚大袖揮舞,一拍驚木堂,結束審案。

逢紀跪坐在旁側,一臉幽怨的看着看着袁尚,似是受了委屈的小婦人一般,楚楚可憐,很是惹人同情。

“大人,紀今晚欲與縣尊大人同案而食,共飲一尊,還望大人不吝接納。”

袁尚大感稀奇,不由的打量了逢紀一眼。

“好端端的,爲什麼要跟我一起吃飯?”

逢紀面色落寞,傷神嘆息:“逢紀麪皮非厚,實乃囊中過於羞澀,不得已而爲之也,大人審案越是英明睿智,紀這袖中便越是乾淨”

“咳、咳、咳!”

袁尚頓時一陣咳嗽,面露尷尬道:“我縣諸事頗多,實在是少有人手能夠去處理這些雜事,且庫府不太充裕,若想不失民心,唯有以此舉暫解燃眉之急,讓逢縣丞破費,本縣深感愧疚。”

逢紀失魂落魄,半晌無言。

“放心吧,讓你割肉只是一時,絕不會長久拖欠,本縣說到做到。”

逢紀機械般的轉過頭來,木訥的看着袁尚:“縣尊打算何時還錢?”

“你難道沒有聽見,剛纔十個來伸冤的,九個人多多少少都跟甄家帶點關係,這甄家乃是中山巨戶,如今府宅就設於無極,你我身爲一縣之長,理當去拜會拜會。”

逢紀聞言,雙眸頓時一亮。

撫慰的拍了拍逢紀的肩膀,袁尚出言勸解道:“放心,以後甄家會幫我們墊錢的。”

袁紹身穿明亮的金黃甲冑,手握一杆寶劍,一臉肅整,不怒自威,冷冷的瞪視着面前恭順矗立,面無表情的袁譚。

二人默然的對視了許久,袁紹突然長聲一嘆,拍案而言:“顯思,你太讓爲父失望了!”

袁譚的眼角不留痕跡的抽搐了一下,毫無畏懼的擡頭與滿面寒霜的袁紹對視。

“父親所言何意?兒不甚了了。”

袁紹英武的面孔上,頓時閃出了一絲難以壓抑的怒色,道:“裝!你太會裝了!我問你,青州軍侯孔順刺殺你弟顯甫一事,你究竟知也不知?”

袁譚面露驚恐,雙膝一軟,深深的拜伏於地,道:“父親,您冤枉孩兒了!孔順刺殺三弟一事,孩兒從始至終都不曾知曉半點,且孔順本人在臨淄城早已是承認了自己的罪狀,此事三弟亦是在場,可以作證,父親何期將此無端之罪妄加於孩兒頭上?孩兒萬不能受!”

“啪~!”

袁紹狠狠的摔裂了手中的茶盞,虎目中精光暴閃,咬牙道:“你還敢說?你糊弄的了別人,又如何能瞞得過我?孔順乃你部之軍侯,若無你的號令,焉敢擅自行此悖逆背天之事?你說你與此事無干?那我問你,孔順與顯甫又有何冤仇?爲何一定要置其於死地不可?”

袁譚深深的將頭埋下,慨然而道:“孩兒委實不知!”

“混賬!”袁紹勃然大怒,擡手拿起一個硯臺當頭向着袁譚拋擲而去。

那硯臺在半空中劃過一條優美的弧線,不偏不倚,“啪”的一聲削在了袁譚的頭上,未曾乾涸的墨汁夾雜着鮮血,一滴一滴的落在了地上,黑紅相凝,恍似一朵燦爛的絢麗花朵,緩緩的撲散開來。

袁譚擡起頭,看着一臉盛怒之色的袁紹,剛毅的面容上浮現出了一絲悲涼,兩顆碩大的淚珠順着眼簾滴落。

“父親,您當真不信我?”

看着兒子的淚水,袁紹面色頓時一窒,撫在桌上的雙手,微微的有些抖動。

終還是一狠心,話語依舊冰然:“你自己做了彌天錯事,又何得能怪於爲父,怪就怪你的心腸太狠,不念骨肉手足之情!”

袁譚悽然一笑:“既然父親認定派孔順刺殺三弟的人是我,那孩兒也無甚好說事到如今,孩兒唯有以一死,以證自身清白。”

說罷,袁譚重一叩首,慘然哭訴道:“父親保重!”

袁紹心下一驚:“你想做什麼?”

話還沒有說完,便見袁譚突然起身,衝着窗戶跑去,接着猛然飛身一躍,凌空落下去。

袁紹與袁譚講話的地方,乃是一處二層的閣樓暗室,舉架頗高,下方即是一淺潭,水勢很潛,一旦縱身於落下,磕至於潭底,便是非死即傷之勢。

袁紹的面孔頓時變得煞白,愣愣的看着空寂的窗口,驚詫的不知如何是好。

“來人來人來人!快!快救我兒!快救我兒啊!”

第689章 請君入甕第309章 羣雄割據第414章 僵持不下第709章 大魚香餌第563章 躊躇猶豫第61章 葉原之戰(二)第455章 毛遂自薦第90章 父子重逢第429章 第二皇叔第604章 定軍山(二)第518章 出兵中原第104章 生擒張燕第125章 平丘遇敵第267章 智算兩軍第703章 計欲詐降第281章 趙雲vs馬雲祿第236章 袁曹聯盟第333章 重大意義第96章 無極雛形第455章 毛遂自薦第72章 迴歸之行第170章 離箭計第366章 毛遂自薦第62章 約定第309章 羣雄割據第408章 索要封號第282章 猛將雲集第23章 鬼 才第61章 葉原之戰(二)第296章 暗 釘二百一十一章 迎親第460章 主動出擊第224章 部落會盟第550章 謀計張遼第180章 生兒子第285章 閻 行第306章 第三件事終章大結局第226章 盟 議第77章 棋逢對手第208章 閉幕曲第612章 圍點打援第700章 南中風雲第139章 美人恩重第88章 終回鄴城第185章 埋伏第360章 煙雲霧繞第367章 袁三佈局第754章 最終決戰(三)第167章 無雙守將第451章 何爲神將第581章 魏延vs龐德第101章 洛神懼水第460章 主動出擊第494章 破鐵車陣第150章 真正的勝者第743章 蠻王攻蜀第537章 水淹鏖戰第658章 寶刀誰屬第311章 撮合姻緣第753章 最終決戰(二)第648章 反敗爲勝第741章 詐死奪關第185章 埋伏第705章 降亦不降(二)第512章 再納一房第336章 翩翩公子第635章 鴻門宴(四)第461章 子午谷奇謀第316章 成 雙第298章 防 範第350章 還施彼身第156章 城 破第737章 滾滾長江第480章 開始反擊第619章 對陣魏延(四)第289章 袁曹惡戰第617章 對陣魏延(二)第337章 周瑜來意三百四十五章 離間計第404章 天子劉協第284章 滅 韓第543章 鬼才之終第449章 敗將不墮第581章 魏延vs龐德第235章 三位丈人第197章 自裁的袁譚第381章 各方招降第554章 連環設計第721章 拋磚引玉第700章 南中風雲第117章 倉亭之戰的序幕第389章 底牌揭曉(一)第254章 反叛跡象第343章 浮穀道第33章 狼之女第151章 書 信第522章 放棄彭城第442章 開誠佈公第108章 生死之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