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謝小莫、君臨兄打賞,呵呵。)前一秒還沉浸在困龍出淵的喜悅中,後一秒便陷入了死亡的威脅之中。
蔣琬這一番怒斥之詞,猶如一擊重錘,重重的敲擊在廖化的腦門上。
左右甲士洶洶而上,當即便要將廖化拖將出去。
“且慢,容我說幾句話,如果我說完之後蔣從事還要殺我,我廖化無怨無悔。”
廖化大喝一聲,神情間涌動着一種悲壯的色彩。
蔣琬手一擡,暫時止制了甲士,目光直射着廖化,冷冷道:“念在同僚一場的情面上,我就讓你在死前說幾句遺言。”
廖化深吸了一口氣,用沉重的腔調默默道:“荊州一役,我死守承鄉小城,聽聞關將軍喪生噩耗後,我本欲以死追隨關將軍於九泉之下。思慮再三,我便想着留有這條殘軀,有朝一曰能爲關將軍報仇雪恨,所以才忍辱負重,僞降劉封。我廖化對關將軍,對劉皇叔的忠心,曰月可鑑。”
廖化辯解之聲,聲淚俱下,左右本是凶神惡煞的甲士,竟也漸漸爲他的悲壯表現所動容。
蔣琬殺氣瀰漫的臉龐,因他這一席話,這時漸漸變得緩和許多。
他手一擺,示意軍士退下兩旁。
再次審視了廖化一番,蔣琬道:“如此說來,你是不得已才投降劉封,現下是真心的投奔故主了麼?”
廖化暗鬆了一口氣,忙道:“實不瞞蔣從事,我真心投奔故主是真,但你方纔所說的話也說對了一半。”
“嗯?”
蔣琬一時不解。
“那劉封肯放我歸來,其實是想令我詐降,贏得蔣從事的信任後,再裡應外合助他奪城。”
廖化毫不隱瞞,將劉封交待給他的密謀合盤托出。
蔣琬眉毛輕輕上挑,似乎對廖化的坦白有些意外,但目光之間所閃爍着的那幾分得意,又彷彿暗示着他對此早有所料。
“你們都下去吧。”
蔣琬再次揮手,一干洶洶的刀斧手盡皆退去,只餘下數名普通的帶劍親兵侍衛。
“來人啊,給廖將軍看座。”
左右將蒲團奉上,廖化被請入上座,堂內獵獵的殺氣悄然隱退。
“局勢如此,我適才不得不對元儉你做些試探,得罪之處,元儉莫要見怪,來,這杯茶算我向你道歉。”
蔣琬舉杯相敬,廖化長鬆了一口氣,忙道:“公琰你言重了,我知你也是公事公辦,豈會見怪。”
二人舉茶飲盡,方纔的肅厲相對煙銷雲散。
“元儉,那劉封果真說是想從北面挖地道入城嗎?”
“是的,他叮囑了多次,我絕對不會記錯。他還說待我贏得公琰的信任後,時機一到,便將北面的巡城軍士支走,然後和他從地道偷偷潛入的兵馬會合,打開北門放他的大軍入城。”
“這樣啊……”
蔣琬手捋着三寸短鬚,神情有幾分詭異。
廖化聽他這一口氣,心緊立刻又緊張起來,忐忑問道:“公琰,我所說句句屬實,你難道不信嗎?”
蔣琬一怔,呵呵笑道:“當然不是了,如果元儉你是心中有詐,又如何會實話實說。”
頓了一頓,他又道:“我方纔是在想,劉封那廝狡詐成姓,元儉你對關將軍有多忠心,他豈有不察,又爲何會這般輕易相信的元儉,還委託你做這等詐降之事。”
這一席話把廖化就給聽暈了,一時搞不清楚蔣琬用意何在,是不信任自己?還是別的什麼?
“公琰,你的意思是……”廖化眨着眼睛,神情有些緊張。
蔣琬淡淡一笑道:“元儉你放寬心,我並不是不相信你。我是在想,劉封很可能早猜到你會藉機投歸故主,將他的殲計一併托出,既然如此,那這地道之計就定然是有詐。”
廖化恍然大悟,手一拍腦門,自責道:“你看我這豬腦,竟然會上了那姓劉的當,還好公琰你足智多謀,識破了那廝的殲計。如此說來,那劉封並不打算挖地道了,可是,他費了這麼大的力氣把我放歸,到底又是爲了什麼呢?”
廖化眉頭緊鎖,愁容滿面,憑他的智商,自然是猜不透其中奧秘。
蔣琬走身踱步,在廖化而前晃了幾晃,忽然間,嘴角微微上鉤,露出一抹冷笑。
“他這是想聲東擊西。”
蔣琬一語道破玄機。
“怎麼個聲東擊西法?”廖化還是沒有開竅。
蔣琬不緊不慢的道出了他的理由。
這巫縣橫臥於長江南岸大道口,南面一線背依高山,西面又與巴東郡相接,故而荊州軍只在北面與東面兩地設下圍營。
如果蔣琬誤信廖化之說,以爲劉封要從北面挖地道,那他就得調動大批的人力,沿着城角一線掘挖深塹,還得動用大部分的兵力,加強北城一線的防禦。
劉封既然料到廖化是假戲真作,那他的目的自然就是想把自己的兵力吸引到北城一線,如此做的企圖只有一個:他真正想挖地道的方向,恰恰正是東面。
“原來如此,姓劉的這廝也太……太陰險了……”
廖化費了好大勁才從蔣琬那一堆繞來繞去的分析當中尋到主線,覺悟之後,滿臉的難以置信。
一步棋之下,原來竟是在爲十步之後的那招棋做鋪墊,人心怎能如何難測。
“公琰,那我們應該怎麼辦?”
廖化口氣中充滿了憤怒,似乎對劉封這般玩弄他的智商感到十分惱火。
“劉封如此囂張,那我們正好將計就計,挫一挫他的銳氣。”
蔣琬的神情漸漸興奮起來,一個反擊的計劃迅速的在他的腦海中形成。
他的計策就是讓廖化繼續當他的“臥底”,暗中與劉封眉來眼去,通傳消息,讓劉封誤以爲蔣琬已經上當,便開始自以爲是的在東面暗挖地道。
這期間,蔣琬則不動聲色,暗中在東城一線加強警戒。
約會破城之期一到,劉封必然會提前向廖化通傳消息,認爲假戲真作的廖化會讓蔣琬把兵馬調往北城,而他劉封則可趁機從地道突入東城。
當劉封的兵馬偷潛入城時,早已埋伏在此的蔣琬就可揮兵圍殺,殺劉封一個措手不及,以一場大勝,狠狠的挫一挫劉封的銳氣。
當天,二人商量停當,蔣琬便安排下去,將三千兵馬的大多數調往城東,提前做防範的準備。
同時,爲了防止劉封從兩面同時挖掘地道,謹慎之下,蔣琬還命人在城北方向沿城埋下許多大缸,通過這些大缸來監聽地下的情況。
兩天之後,城外的劉封收到了廖化的來信。
信中的廖化聲稱,蔣琬對自己的詐降信以爲真,已經分撥給了自己部分兵馬,並讓自己一同參贊軍機,他正在儘量的爭取贏得蔣琬的完全信任,以爲不久之後的裡應外合做準備。
“我們的廖元儉將軍回信了,幼常,你看看吧。”
劉封將那密書遞給了馬謖。
“幼常,你覺得那廖化真的會按照我們所設想的那樣做嗎?又或者,他是真心詐降,到時卻誤打誤撞,反而壞了我們的計劃。”
劉封尚有一絲擔憂,沒辦法,誰讓曾經歷史上的廖化,在司馬昭滅蜀之後,姜維等後期加入的蜀漢重臣都戰死之下,廖化這個早期就追隨劉備的老臣,卻選擇苟活下去。
到底是真降還是假降,劉封確實沒有十足的把握。
馬謖淡淡一笑,形色胸有成竹,“其實,廖化是真詐降還是假詐降並不重要,重要的是蔣琬的判斷。”
“蔣琬的判斷?怎麼說。”劉封隱約猜到了幾分。
“蔣琬此人很受孔明器重,且亦有幾分機謀,試想一下,以他的智謀,對於廖化忽然來歸這件事,會有怎樣的判斷呢?”
馬謖一言未盡,聰明如劉封旋即省悟。
廖化如果是假詐降,必然會如實的將劉封的計謀托出,而以蔣琬的智謀,定然會懷疑他劉封是否是故意放走廖化,藉此來導演一出聲東擊西之計,那麼這樣的話,馬謖的計策自然就奏效了。
但若廖化是真詐降,在這種危機四伏的情況下,蔣琬會相信嗎?
不,絕不會輕信。
介時蔣琬爲穩妥之見,就算不當場將廖化處斬,也會將他關押起來,或者是乾脆送往雒城交給劉備處置。
那麼,在這種威脅之下,廖化爲了證明自己的清白,爲了將功補過,必然會順勢將劉封的計謀道出。
故是正如馬謖所言,廖化是什麼想法並不重要,關鍵就在於蔣琬,而以蔣琬的智謀,他廖化看似有兩個選擇,但其實卻只有假詐降一條路可走。
“幼常,你的智謀越來越見長了,了不起。”
劉封忍不住拍着他的肩膀讚道,對於這個最早跟隨自己起兵,一手提拔起來的智勇雙全的年輕人,劉封對他的成長充滿了欣慰。
“主公先別誇我,其實我還有一件擔憂,一時間還未想到應對之策。”
“什麼擔憂?”劉封問道。
馬謖道:“那蔣琬爲人謹慎,就算他中計將兵馬調往東城,但對北城方面也不可能不提防,咱們想悄無聲息的挖地道直通城下,只怕很難避過城中的耳目。”
馬謖的擔心在理,防備敵人挖地道最簡單的方法,便是在城牆下埋下大缸之類的擴音物,很容易就能監聽到地下的動靜,更何況他們還要搞那麼大一個工程。
劉封沉吟半晌,眼前忽然一亮,冷笑道:“你放心吧,我已經想到了障眼之術。”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