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戈擡頭望着滿天的風雪,如今自己堅守雪狼堡,然而大漢朝堂黨同伐異,自己被作爲鬥爭的武器,而進化者各方勢力暗流涌動,自己還沒涼透呢,就已經被各方勢力吃人血饅頭,政治的骯髒和噁心讓秦戈感到心寒。
秦戈心中猶如淤積着一座山嶽壓着他喘不過氣來,平時忙於軍務,可以讓他選擇性的遺忘這些東西,然而有些東西不是你選擇遺忘就能遺忘的,他即便從雪狼堡死裡逃生,迴歸大漢後將如何面對那詭譎的政治。這讓秦戈陷入無盡的迷茫,現在不過是兔死狐悲罷了。
秦戈悠悠的嘆了口氣道:“我們和李氏王朝降卒雖然是敵人,不過我也是一個軍人,我知道在骯髒的政治下軍人的無奈和悲慘!而我何嘗不像他們一樣,一腔忠心報國,而滿腔熱血只能泯沒於邊疆的風雪中!即便爲國捐軀,也不過淪爲政治工具、遺臭萬年,可悲也!可嘆也!”
不知爲何,自從那晚與金德曼聊天之後,秦戈對她有種依靠之感,便鬼使神差的將心中壓抑之事說了出來。
金德曼默默的聽着秦戈講述大漢朝堂和進化者之事,低頭陷入沉默,秦戈說完心中積鬱,心情似乎好多了,也暗自覺得自己可笑,跟個高麗女人說這麼多幹什麼。
就當秦戈轉身準備離開時,金德曼卻喊住了秦戈道:“伯璽兄!今天你賣了我一個面子,拯救了這三千多高麗文明區將士,我就給你說說我的想法,見識淺薄,希望伯璽兄不要取笑!”
秦戈聞言眼前一亮,他深知金德曼的政治之才,自己鬼使神差的跟她說這麼多,何嘗沒有讓她指點迷津的心思,不過兩大文明區正在交戰,秦戈臉皮還沒有厚到讓金德曼爲自己出謀劃策。
金德曼整理了一下思緒道:“政治說簡單點,就是各方利益的博弈!只有產生利害關係,利益集團纔會產生博弈,所以想要在政治浪潮中翻雲覆雨,最根本的就是分清自己與各政治集團的利害關係!”
金德曼並未直接給秦戈講述如何化解當前的危機,而是直接給秦戈指點如何與各方博弈,所謂“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金德曼可以說是誠意滿滿,倒出來的全部都是乾貨。
金德曼的言語幹練,與秦戈的認知非常契合,那些高深詭譎之事,被她用最簡練的語言,瞬間扒掉了政治那渾濁不堪、光怪陸離的外衣,讓秦戈看到了其中的裡子。
聽着金德曼的講述,秦戈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以前有很多霧裡看花的事情頓時想通了,腦海中無異於驚雷閃電。
金德曼看着秦戈躬身聆聽,認真思考的模樣,不知爲何一向深藏不露的自己就喜歡給秦戈講述這些。
金德曼自幼因爲擁有純淨的琉璃孔雀聖靈血脈,孔雀聖祖便欽定自己爲孕育孔雀之人。
爲了免於她被高句麗皇室察覺,金德曼便自幼被父王和母后流放到了荒野,自幼牧羊長大。
然而從小金德曼便天資不凡,有奇才者必然身負大志向,聰明絕頂的金德曼在村莊中近乎擁有全知全能的能力,被村民視爲神明。
所謂鶴立雞羣,與那些凡夫俗子相處,金德曼只覺得無限的空虛和落寞,後來她遇到了同樣流浪的高仙芝,二人同病相憐、英雄相惜。
不過二人都如同天上的日月,有着各自的光芒和志向,雖然英雄相惜,然而志趣卻天差地遠。
之後國破家亡,金德曼迴歸王室,成爲了善德女王,然而由於一介女流,在國破山河、父母雙亡的局勢下,軍功階層掌握着國家的話語權,他就像是被高仙芝豢養在鳥籠中的金絲雀。
雖然高仙芝對她敬重有加,然而金德曼的很多執政方略和政治權術都遭到了高仙芝的否決。
在高仙芝看來,金德曼是不食人間煙火的神女,不應該被世俗所玷污,然而高仙芝何嘗明白,金德曼那顆吞吐天下之心和掌控宇內之志。
上蒼賜予雄鷹羽翼,註定它要雄霸天空!大地賦予猛虎爪牙,註定它要君臨百獸!這是金德曼最喜歡的一句諺語。
金德曼從出生起,就被印上一個繁育子嗣的工具標籤,即便成爲女王,因爲高麗文明區女性地位極端低下,他更多的是成爲強者貪慕的絕色美人。
只有秦戈是第一個欣賞她才華,敬重她能力之人,所謂千金易得、知音難覓。
在秦戈面前,金德曼壓抑十多年的權欲之心開始復甦,就如雄鷹展翅、猛虎嘯山,掙脫枷鎖的金德曼,開始想實現自己命中註定的野望!
而此時雖然號稱大漢虓虎,名震天下的秦戈,在大漢詭譎的政治局勢中,卻猶如一頭政治小白兔,闖入野獸伺服的權欲叢林,他急需爪牙來武裝自己。
在荀彧面前雖然看到了很多,但更多的是鏡中花、水中月,而且身陷洛陽處處碰壁,他是如同滾刀肉一般,從洛陽那個泥潭中遍體鱗傷的爬出來的。
只有自己被現實血淋漓的血虐之後,秦戈有時纔有幾分心領神會,然而付出的代價太慘痛了。
此時的二人猶如命中註定一般相遇在一起,互相對對方有着致命的吸引你,因爲對方能夠填補自己沒有的那隻翅膀,當然現在二人還不知道罷了,只是覺得志趣相投。
“現在局勢,因爲高麗文明區的入侵,華夏各大利益階層其實全部都有一個主要的利害關係,若是高麗文明區入侵成功,不管是高高在上的華夏仙界、還是掌權的大漢朝廷以及降臨世界的進化者階層,這是生死存亡之危,也是華夏文明區的結症所以,任何政治勢力都必然會屈從於這政治規矩之下,否則它不僅與自身利益不合,也和整個華夏利益不合!”金德曼一針見血的指出了華夏文明區天下大局,給秦戈撥開雲霧,面前的形勢豁然開朗!
“你們進化者有句話,叫做只要站在風口上,豬都能飛起來!這就是所謂的時勢造英雄,英雄亦適時勢!而如今伯璽兄便站在大漢政治旋渦之中,只要善加利用,必然一飛沖天,化鱗成龍!”金德曼循循善導,用秦戈儘可能聽得懂的話給他分析局勢。
秦戈皺着眉頭長嘆道:“那爲何現在朝堂之上各方勢力集體攻訐我,進化者中很多勢力蠢蠢欲動,這些人難道枉顧天下大局嗎?”
金德曼啞然失笑道:“你真是顧頭不顧尾,此時因爲你的沉默,所有人都以爲你已經死了,死了的你和活着的你完全是兩回事!你覺得自己爲大漢扭轉戰局立下的不世功勳,那些政治利益集團就會給你歌功頌德?我說過政治集團之間只有利益,根本沒有所謂的良知,只要對他們有利,一個銅子的利益他們都會榨乾,只要對他們有害,一個銅子都不會吐出來,要不然大漢天下怎麼會有那麼多的老百姓,被逼的跟着張角黃巾起義!”
秦戈聞言對於那些利益階層的貪婪、無情和無恥有了新的認識,皺眉道:“若是如此,那我是不是不能再沉默了,否則他們會直接讓我陷入無盡的深淵!”
金德曼搖頭笑道:“這次你是歪打正着,政治是博弈,博弈則必然有勢力間的均衡和取捨,用你們進化者的話來說‘讓子彈飛一會’,也是一招投石問路!”
給秦戈抽絲剝繭的解釋道:“此時朝堂羣起而攻,並非針對你,而是針對大將軍何進,甚至各方勢力想借此逼着何進親自率軍出兵,而那個劉岱和孔融不過是放出的惡犬!雖然政治都是處於陰暗之中,明面上必須彰顯偉光正、高大全,他們對你這個烈士攻訐,可以說是破壞了政治規則,此時他們以此向大將軍何進發難,何進必然會用盡一切權勢力保你!你現在雖然名震天下,但依舊是權利中心的一顆棋子,而此時各方勢力以你博弈!”
金德曼伸出手接住飛落而下的飄雪道:“現在你正好蟄伏隱匿,讓這灘渾水亂起來!一來你可以和大將軍何進綁成利益同盟,以此讓你在軍部的影響力大增!二來你又沒有真死,你如今在大漢聲望一時無二,尤其是英勇善戰冠絕天下,如今幽州局勢,對於冀州集團可以說是切膚之痛,那些士族在冀州經營上千年,一旦舉族外遷,他們的家族也將堙滅,你如果能迴歸大漢,且不說朝堂各方勢力會大力拉攏你,恐怕冀州士族也會用盡全力支持你,這就是所謂的賺錢賣吆喝,這種一正一反政治洪流,必然讓你名震天下!三來按照政治如潮般起伏的定律,此次可以將那些敵視你的勢力全部引出來,以此將聲勢達到高潮,你再現身將這些浪潮全部粉碎,他們將陷入低谷,在很長一段時間要積蓄力量,而你可以趁機向各方勢力攫取自身利益,那樣反對聲音將會小的很多,這叫做師出有名!”
秦戈聽得是目瞪口呆,沒想到就這麼簡單的一件事竟然被金德曼說出花來,也對現在大漢的局勢之驚險,不由得驚出一身冷汗。
秦戈思索良久,嘴脣有些發乾道:“善德你真如驚濤駭浪嬉戲的神龍,不……應該是引動驚濤駭浪的神龍,今天我是醍醐灌頂,若非你的指點,我就算被人斬下首級,都不知道是誰握着刀,死的稀裡糊塗,做個糊塗鬼!”
金德曼看着秦戈那副冷汗淋漓的呆樣,捂嘴笑道:“你太小看自己了!正如你所說,不管是在驚濤駭浪中嬉戲,還是引動驚濤駭浪,必須要神龍纔可以,而你就是那條神龍,就連天道規則都能爲你改變,此時只有你這個大漢虓虎才能引動天下風雲,你的一聲虎嘯能聲震天下,我也就耍耍嘴皮子罷了!”
秦戈倒是被金德曼這樣一捧,弄得有些飄飄然,摸着鼻子笑道:“你過讚了,我不過是爲了活命,一切都是逼出來的!反正你閒着也是閒着……我想多聽聽你的教誨……”
金德曼聽到秦戈的話,震驚的瞪大眼睛,上上下下將秦戈打量了一遍嘆道:“我見過像你如此驍勇善戰之人,多是豪氣沖天、傲世天下,我無法想象一頭猛虎,爲何有比兔子更敏感的警惕心和危機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