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清洗潁陰(下)

堂上諸人隱聞遠處騷亂,顧不上堂下的許仲等人了。他們中有些人,如縣尉劉德、主簿秦幹、劉儒等或居縣廷高位,或爲縣令親信,或爲縣裡大姓子弟,皆知前些天荀、劉諸族請縣令整點軍備、防民生亂之事,登時把“夜召”、“甲士”、“騷亂”等事兒聯繫在了一起。

秦幹直起腰,跽坐問道:“縣君夜召下吏等入寺,遠處又聞騷亂。敢問縣君,可是百姓生亂?”

荀貞也聽到了遠處的騷亂,心道:“先前,我與小任催馬疾馳,緊接着,許仲、江禽等人大隊入城,人馬嘈雜,聲聞四方,縣裡的百姓估計都被驚醒了。這騷亂的也許是不知內情的百姓,但更有可能是太平道在縣裡的內應!”

情況緊急,沒工夫給秦乾等人解釋,他起身出席,跪伏堂上,說道:“如今寅時,夜闌人靜,一點聲響就能傳遍全城。不管在遠處騷亂的是誰,都必須立刻將之制止,否則民心不穩,會釀成大禍。請縣君速派人前去平定!”

帶兵的最怕炸營,治民的最怕夜亂。夜深人靜的,大部分的百姓不知底細,奸猾之輩也會趁亂渾水摸魚,十個人的騷亂就能帶動百人,百人的騷亂就能帶動千人。如不立刻加以制止,用不了多久,滿城都會亂起來。到那時候,也不用太平道來攻城了,城池自己就陷落了。

縣令連連點頭,說道:“對,對。”急令縣尉劉德,“劉尉,你馬上帶吏卒去平定亂民!”

劉德不知詳情,荀貞怕他壞事,說道:“縣裡吏卒少,還得護衛縣寺。劉君身爲右尉,不可輕動。縣君不如遣一大吏,貞再派一些門下賓客配合,趕去平定。”

縣令儼然把荀貞看成了主心骨,覺得他說的每句話都對,點頭不已,說道:“君言甚是,君言甚是。……,就請秦主簿走一趟吧!”

秦乾和荀貞是老相識了。

荀貞初出仕,任繁陽亭長的當天就碰上了“許仲殺人案”,當時,縣裡派去辦理此案的就是秦乾和劉儒。那天封查許仲家,面對一羣抱有強烈敵意的輕俠,秦幹凜然不懼,膽色十足。相比堂上的其它吏員,他確是最合適的人選。且他久在縣中爲吏,在縣民裡的威望也比較高。

他起身應諾。

荀貞和他同至堂門口,小聲把今夜發生的事兒迅速地給他說了下,最後說道:“遠處的騷亂,以我看來,極有可能是妖道在縣裡的內應聞大隊人馬入城,疑事泄露,不能自安,故提早發動。”尋常百姓沒有組織能力,即便聽到了人馬入城聲,也很難這麼快就聚集騷亂起來。

秦幹以爲然,說道:“你放心,有我去,亂不起來!”

“有君前往,我自無憂。”

荀貞環顧堂下,點了大小高兄弟的名字:“高甲、高丙,你兩人帶本隊人馬,從秦主簿前去平亂。”

高甲、高丙齊聲道:“諾!”

他兩個本就膽大,又跟着荀貞辦過不少大事了,絲毫沒有驚亂之色,浮現臉上的唯有興奮。

秦乾沒有認出高家兄弟就是那天圍在許仲家外的輕俠之一,看他二人披甲執兵,立在夜雪下,雄赳赳、氣昂昂,讚道:“真壯士也!”拱手說道,“今夜平定騷亂,多多倚仗諸君了。”

高家兄弟認出了他,敬他膽勇,倒也沒有失禮,答道:“主簿請先行。”

秦幹下堂,手按腰劍,半點遲疑沒有,大步往寺外去。高家兄弟向荀貞行了個禮,緊隨其後。荀貞目注他們出了院門。很快,傳來高家兄弟的喝令。人聲、馬嘶,大約二十來人漸漸遠去。

……

荀貞對縣令說道:“我家賓客已到,騷亂處也已有秦主簿去,事不宜遲,就請縣君下令,即刻開始清洗城內。”

他雖然對許仲、江禽、陳褒、高素等人夤夜前來存有驚疑,但眼下仍不是問話的時候。

縣令說道:“好,好!君請下令。”竟是把大權全部交給了荀貞。

事急從權,荀貞不推辭,便在堂上諸多吏員衆目睽睽下,轉回身,面向堂下,分派指使。

“江禽。”

“在。”

“縣裡太平道信衆首領、波才黨羽的分佈情況你最清楚,今夜洗城,以你爲首。”

“諾。”

“大蘇君、小蘇君。”

“在。”

“在。”

“你二人穩重有謀,騎射勇武,今夜之事,以你二人爲輔。”

“諾。”

“城中數萬百姓,不可驚擾。今夜洗城,只誅太平道!爾等麾下若有騷擾良家,藉機生事者,我家法不饒。”當着縣令、諸吏,沒法說“西鄉院規”,改爲“家法”。

江禽、蘇家兄弟應諾。

“留下百人守寺,其餘的你們都帶去,分頭行事。天亮前,我在這裡聽你們的捷報。”

“諾!”

江禽、蘇則、蘇正領命,向荀貞一拜,急出縣寺。不到半刻鐘,寺外的輕俠已被江禽分派停當,除部分留守外,其他的由江禽、蘇則、蘇正等分別統帶,按圖索驥,各自奔向目標。

人馬遠去,寺外復歸平靜。

荀貞一連串的命令,指揮若定。江禽等人聞令即動,雷厲風行。這一切,讓堂上諸吏神馳目眩之餘,即使再愚鈍,也猜出縣裡出現了大事。

劉儒顫聲問道:“縣君,太平道反了麼?”

縣令說道:“今夜荀君遇刺,行刺者是本郡太平道渠帥波連賓客,……。”

……

縣令在堂上給諸吏轉述荀貞今晚的經歷,荀貞趁這空閒,下到庭中,召許仲、陳褒、高素、馮鞏諸人近前,問道:“你們今夜悉至,是不是西鄉出了變故?”

許仲沉穩地答道:“是。陳牛聚衆,欲圖作亂,爲鄉人所殺。吾等聞訊,唯恐縣中生變,不敢遲延,遂集合衆人,冒雪夜馳,趕來縣中護衛荀君。”

“陳牛聚衆,欲圖作亂?”

“這件事是阿褒最先知道的,通知我等的也是阿褒。具體情況得由阿褒來說。”

“阿褒,你將詳情道來。”

陳褒應聲說道:“今晚戌時末,小人剛睡下,有人敲亭舍的門,一邊敲門,一邊大叫。小人和杜君、繁家兄弟、老黃起來,開門見是原盼等人。原盼衣裳染血,提了個首級,跪在門外,開口就說:‘陳牛欲反,已被吾等斬殺,首級在此’,請我立刻來給荀君通報此事。”

“陳牛謀反,原盼斬之?”

“是。原盼說,今晚,陳牛宴請西鄉各亭諸裡的太平道‘上師’,在席上,露出招攬他們、謀反作亂之意。荀君早在任繁陽亭長時,就給原盼他們裡買桑苗;去年旱災,又多虧荀君分糧,鄉人才能免爲餓殍。原盼說,如果從陳牛反亂,從此污了他們的清白家聲不說,叛兵一起,潁陰縣首當其衝,他們感念荀君恩德,不願陷荀君死地,因斬殺陳牛於席上。”

“原來如此!”

荀貞面上神色不動,心中暗呼僥倖。幸好原盼感念他的恩德,沒有被陳牛招攬。要不然今晚就不是許仲、江禽、陳褒等人來護衛他,而是西鄉變成戰場了。西鄉太平道如果謀反,首要除去的就是許仲等人。敵暗我明,即使許仲等能夠殺出一條血路,自身也會折損不少。

陳褒繼續說道:“殺了陳牛後,原盼等就夜投亭舍,來報此事。我與杜君聽聞後,略作商議,遣人去莊中告知許君、江君,請他們帶人來舍外匯合。又遣人去請高君、馮君來。又急召受訓的里民。除留下了些人分頭去接小人等的家眷,護在莊中外,餘下的都隨小人等連夜趕來縣中了。”

邊兒上一人笑道:“荀君,阿褒說的不對。”

說話的是史巨先。他也是受訓的里民之一,且是“什長”。

荀貞問道:“哪裡不對?”

“阿褒說他與‘杜君略作商議’,這句話大大不對。”

“怎麼不對?”

“老杜無膽!直等到俺們在亭舍外集合時,他尚驚駭恐怖,汗出浹背,口不能言,坐不能起。問他話,他只胡亂點頭,半個字也沒有,如何能‘略作商議’?遣人去通知許君、江君,派人請高君、馮君,召里民集合,夜馳潁陰,這些都是阿褒一人做的決定。”

史巨先與陳褒交好,不樂意看他把功勞分給杜買,故而“揭發”他所言不實。其實,就算他不說,荀貞心中也有數。繁陽亭舍裡現今諸人,能用者,可信者只陳褒一人而已。

“阿褒,多虧你了!”荀貞拍了拍阿褒的胳膊,由衷地說道,末了問道,“原盼立下大功,怎麼沒來?”

“小人請他鎮守鄉中,安撫太平道信衆。”

陳牛死了,爲防西鄉的太平道信衆再生變亂,不能不留下原盼坐鎮。荀貞頷首,說道:“你處置得甚是。”問道,“陳牛的首級帶了麼?”

“帶來了。”

史巨先跑出寺外,取來一個革囊,呈給荀貞。

打開觀看,囊中一個血肉模糊的人頭,睜着眼,一副驚駭而死的樣子。

從這個人頭上凝固的表情,荀貞可以想象出在陳家夜宴上,觥籌交錯間,席上主賓貌合神離;一言不合處,原盼等人暴起拔劍,將陳牛刺死酒案上,又取其首級,威嚇陳牛餘黨的場景。

他想道:“原盼慈眉善目的,似個得道長者,不意也有此等辣手。”

想來,原盼等不願從賊,除了感念他的恩德外,大約也還有懼他威行的緣故。就不說他在北部督郵任上時手刃沈馴,驅逐濁吏,威震郡北,只他在西鄉任職時,夜半擊賊、誅滅第三氏滿門,這些,可都是原盼等人親見親聞的。

他自嘲似的一笑,心道:“想不到我乳虎之名,不但令波連顧忌,且使鄉人恐懼。”沉吟了下,又想道,“陳牛是波連的黨羽。他今夜吐露反意,說明兩件事,其一,波才、波連不是在今夜舉事,其二,他們舉事也就在這一兩天了。潁陰有我,經過今晚的清洗,大概可保無虞,但郡中別的縣就難說了。……,此事,得儘快上報太守府。”

儘管文太守不待見他,於公於私,這件事不能隱瞞。

他對許仲、陳褒說道:“你兩人隨我登堂,把今夜西鄉之事告與縣君知道。”

……

三人登入堂內。

諸吏從縣令處知道了荀貞今夜遇刺及他召賓客救城等事,看荀貞的眼神大不一樣了。

有驚歎,有佩服,有爲他後怕。

謝武說道:“我早知荀君英武,未料英武至斯!”他是荀貞任西鄉有秩薔夫時的前任,所以能被擢入縣廷,就是沾了荀貞“夜半擊賊,剿滅羣盜”的光。

荀貞謙虛兩句,命陳褒把陳牛的人頭從革囊裡拿出,獻上。

縣令養尊處優,哪裡見過人頭?不止是他,堂上諸吏多也沒見過,都被嚇了一跳。

縣令說道:“這是,這是?”

“這是西鄉太平道小帥陳牛的首級。阿褒,你把今夜西鄉之事告與縣君、諸君。”

陳褒口齒便利,三言兩語把事情講完。

縣令沒說話,謝武先變了顏色,“騰”地躍起來,慌不擇言,急聲說道:“西鄉生變,刻不容緩。縣君,快派吏卒去西鄉彈壓!”他是西鄉人,宗族親人都在西鄉,關心則亂。

荀貞說道:“謝君勿憂。阿褒來前,已通知了西鄉有秩薔夫並及各亭亭長,鄉里已戒備起來了。且又,原盼在西鄉太平道信衆中威望極高,原氏在西鄉也是大族,有他帶族中子弟協助鄉亭部吏坐鎮,至少今夜,西鄉不會有事。”

勸過謝武,他對縣令說道:“陳牛乃是波才、波連的黨羽,他今夜露出反意,可見波才、波連舉事就在這一兩天了。波才、波連一旦舉事,勢必席捲全郡,此事不可不速報與太守知曉。請縣君遣人,立去陽翟,上報太守。”

“對,對,是應該報給府君知道。”要非荀貞提醒,縣令險些忘了該將此事上報,他說道,“胡廷椽,就勞你去一趟罷。”

廷椽類似郡裡的督郵,職在巡行諸鄉,糾察鄉、亭吏員。胡勉能一連在這個職務上待好幾年,本身也是個剛強的人,立即應諾。

縣令寫好上報的奏記,給了他夜行文書。他出堂叫上幾個吏卒,騎馬離去。

胡勉去後,堂上諸人或驚或駭,無話可說。

縣令呆坐了半晌,纔想起給侍立在荀貞身後的許仲、陳褒賜座。

許仲、陳褒恪守門下賓客的身份,不敢與荀貞共座,推辭不受,退回庭中。

燭火跳動,堂內明暗不定。諸人你看我,我看你,坐立不安。劉儒說道:“也不知秦主簿把騷亂平定了沒有?”沒人理他。他索性離座起身,站在堂門口,翹足往外看。

夜色裡,白雪紛落。入眼處,屋宅、樹木都被夜雪覆蓋,白皚皚一片。正堂所在的院門口聚集了許多聞訊趕來的小吏,他們不敢進來,在門外探頭縮腦。堂下,許仲、陳褒、史巨先等人披甲執火立在雪下,任院外的小吏偷窺,任風雪撲面,視線只落在荀貞身上,穩站不動。

遠處雪下,有黑煙升空。

劉儒喃喃說道:“是哪裡走了水麼?”

堂上諸吏管不了縣令了,一涌而出,擠在堂門口,齊齊舉目遠望。

他們這一離座,堂上只剩下縣令、縣尉和荀貞。

縣尉劉德在發呆,不知在想些什麼。荀貞心裡有底,晏然自若。縣令自恃身份,雖然不安,不好去和屬下擠成一團,拽着鬍子,目不轉睛地盯着諸吏的後背,支楞起耳朵聽他們說話。

黑煙起的地方,就是剛纔騷亂的地方。幾聲叫喊,隔着夜空,遠遠傳來。

“在叫什麼?”

“應該是主簿在彈壓亂民吧?”

吏員們猜測紛紛。

幾聲叫喊過後,好像約好了似的,縣裡多處地方同時爆發出喊叫、大呼。傾耳細聽,還能聽到撞門聲,不斷地兵器交擊聲。犬吠大起,雞叫馬嘶,嬰兒啼哭,婦人驚叫,男子呼喝。一城皆亂。稍頃,又有兩股黑煙分在縣裡南北冒起。不知是誰在遠處慘叫了一聲,隔着幾裡外的堂上,衆人都能清晰聽到。

堂門口的諸吏戰慄失色。院門口的小吏亦皆駭怖回顧。許仲、陳褒、史巨先等人依舊穩立不動。荀貞看在眼裡,暗暗點頭,心道:“不枉我這麼些年以兵法部勒他們!”

縣令坐不住了,說道:“怎麼這麼大動靜?怎麼這麼大動靜?”問荀貞:“君以爲,主簿平亂有幾分把握?君門下賓客洗城又有幾分勝算?城中呼叫沸天,會不會,會不會?”

他想說“會不會是失手了”,覺得不吉利,把話嚥了下去,眼巴巴看着荀貞。

“縣君不必擔憂。我門下賓客都是忠勇豪傑,足以一當十。”

荀貞這句是實話。他對自己的手下很有信心。儘管今晚遇刺,住在前院的十幾個輕俠拿不下一個刺客,然而那刺客能被波連派來行刺,顯然是一個難得的勇士,想來即便在波連門下也是數一數二的,不能視爲常人。縣裡太平道信衆中可能也有劍客好手,但絕對沒有能與那刺客相比的。己方又是有備而去,早把對方的底細暗訪清楚,對方無備倉促,破之不難。

縣令說道:“要不要我再派些吏卒去?”

荀貞無可無不可,比起縣裡的太平道黨羽,他更擔憂縣令會不會臨陣棄城,爲了安撫他,答道:“也好。”

縣令叫了謝武過來,令道:“我見院外聚了不少吏士,你帶上他們,去助秦主簿一臂之力!”

謝武面現爲難,撓頭搔首,磨蹭了好一會兒,吞吞吐吐地說道:“下吏名雖爲‘武’,實無縛雞之力,不通騎射擊劍,雖有殺賊之心,惜無殺賊之力。”

縣令又召劉儒過來。劉儒心驚肉跳,雙股顫抖,跪都快跪不住了,還不如謝武膽大,不堪之極,結結巴巴地吭哧了半天,也是類似說辭。再又換了兩個吏員過來,回答沒甚不同。

他爲之氣結:“你們!”

像秦幹、胡勉這樣剛強勇敢的吏員畢竟是少數。內地百餘年不聞戰事,承平日久,朝政又黑暗,童謠唱道:“寒素清白濁如泥,高第良將怯如雞”,怕死懦弱的吏員佔了多數。

滿堂十幾個吏員無人應命,越發顯出了秦幹、胡勉的膽勇,也越發顯出了荀貞的卓然出衆。

荀貞不忍縣令難堪,爲了徹底把他穩住,主動請命,說道:“在下願前去觀秦主簿定亂。”

他現在是縣令的定心丸,縣令怎肯放他出寺?使勁搖頭:“君乃名門子弟,又是前北部督郵,身份尊貴,不可涉險。你不能去,你不能去。”對縣尉劉德說道,“劉尉……。”才說了兩個字,聚在院門口的小吏突然散開,一羣人涌進院內。

縣令大喜,以爲是秦乾等回來了,急忙擡眼去看,來的卻是城中諸家大姓的族長。

荀緄由荀衢攙着,走在最前,小任侍從在側。荀貞慌忙起身,衝縣令告個罪,下堂迎接。

他雖叫小任轉告荀衢不必理會城中,守好高陽裡就是,但城中有變,無論是爲城裡百姓,還是爲自家宗族,荀緄都不能閉門掩戶,枯坐家中,因此,他約了劉氏等姓,齊來拜會縣令。

縣令反應過來,也忙起身相迎。

荀緄、劉氏家長等諸大姓族長進入堂內,見禮畢,縣令招呼吏員搬來榻座,請他們落座。

劉氏是宗室,坐客座之首。荀緄其次,荀彧侍立在後,荀貞離了座位,亦侍立在他身後。再次,是別的各族族長。小任沒登堂,和許仲、陳褒、史巨先等站在了一塊兒。

亂哄哄多時,堂上靜下來。縣令說道:“諸公……。”又才說了兩個字,又幾個人大步入內。

他定睛觀看,看清了來人後,頓時把想說的話給忘了,情不自禁地站起來,衝荀貞擺手,急切地催促說道:“荀君,快,快,快去問問,縣裡情形怎樣了?”

這次來的是江禽、蘇則、蘇正。

荀貞應了聲是,心道:“人都回來了,情形還能怎樣?”知江禽等必已順利洗清了城內,族長荀緄和城裡諸大姓的家長都在堂上,他不願在他們面前失分,不慌不忙地邁步下堂。

江禽三人手裡各提了四五個首級,擺在堂前階下,跪拜雪上。

江禽說道:“稟告荀君,城中太平道的首領、內應,波才黨羽已被吾等除去。”

他語氣平靜,就好像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也是,他而今名聞郡中,人號“郡南伯禽”,手下數百輕俠都是縣鄉勇士,今夜又是以衆擊寡,殺幾個太平道的人確不算什麼大事。

荀貞別的不問,先問:“可有傷亡?”

“傷了幾個人。”

“嚴重麼?”

“不嚴重。”

“可有驚擾百姓?”

“沒有。”

“我見黑煙騰起,是怎麼回事?”

“賊被吾等困在屋內,突圍不得出,遂放火**。吾等已留下人手,督促里長、鄰舍滅火了。”

“突圍不得出,放火**”。五個字就可見戰況之激烈,也可從中看出太平道首領、內應們的寧死不屈。荀貞默然,心道:“宗教最易叫人狂熱。”不覺憂心起潁川將要面臨的局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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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返回堂內,向縣令稟報。

縣令已經聽到江禽的話了,喜形於色,拍手說道:“好,好!君家賓客果然驍勇,我要重賞他們!”給荀緄、劉氏家長等人表荀貞的功勞,說道,“全靠故督郵荀君門下的賓客,這才能剿滅城中妖道的黨羽啊!”

荀緄拈鬚微笑。荀彧含笑,扭臉衝荀貞微微頷首。

劉氏等族的族長也聽到了滿城呼叫,此時才知原來是荀貞門下的賓客在撲滅太平道黨羽。

劉氏和荀氏世代居住一城,彼此交好。劉家族長不吝誇獎荀貞,也確實喜愛荀貞從容不迫的風範,笑道:“子曰:‘後生可畏’。如貞之者,可謂來者之勝今也。”

又三人從寺外進來,乃是秦幹、蘇則、蘇正。

蘇則、蘇正手裡也各提了幾個首級,亦擺在階前,他兩人留在了庭中,秦幹獨登堂上。

秦幹滿臉血污,黑衣上半是血跡,顯是親自上陣殺敵了,跪倒在地,拜見縣令。

縣令在看到他時就停下了誇獎荀貞的話頭,等不及他行完禮,迫不及待地問道:“如何?”

“騷亂處果是妖道賊黨相聚,試圖煽民作亂。幹奉君令,及時趕到,幸不辱命。”

“好,好!卿有功!我要賞你。”

“今夜之功,全在荀君門下諸位賓客。妖道賊黨兇悍異常,見不敵我等,竟欲焚燒民居。幸賴大小蘇諸君捨生忘死,方纔順利將之消滅。諸君雖無亡者,亦有兩人負傷。”

“都賞,都賞!傷者加倍賞!”縣令喜笑顏開。

荀貞插口問道:“被焚燒的民居怎樣了?”雖在下雪,如果失火,也是樁壞事。

他這細心地一問,博得了荀緄、劉氏家長及諸姓族長讚許的目光。他們都是本縣人,和縣令這個眼下只顧關注“賊情隱患”的外來官不同,肯定不想看到城中失火。

“已經撲滅了。”

一個吏員小聲說道:“城裡靜下來了。”

受他提醒,縣令這才發覺,不知何時,城裡重新安靜下來。只間或遠聞犬吠一二,以及偶爾有小孩兒的啼哭聲遙遙傳來。那早先升起的三股黑煙也消失不見了。

堂外雪下,堂上燭火,院中寂靜,雪落樹梢。一場令堂上諸吏聞之色變、折騰了半夜坐不安席的縣內隱患竟如此快捷、如此輕易地就被平定了?回想起來,適才的叫喊、呼聲、紛亂好似遙遠的一夢。

衆人望向堂外,已過了寅時,卯時來到,夜色將盡,東方漸亮。

95 徐榮單騎入太谷 膽勇兼備得雄關39 班底100 荀友若奉使離冀 曹孟德吐露忠亮35 褒貶由人138 潘文珪負甲拔縣 關雲長渡淮克城(五)31 督郵一怒(上)55 此子乃忠直奇節士45 天寒遙寄冬衣去33 鸞鳳擇良木而棲67 操以兵戰振郡氣 報得長安急信來60 五更鼓角聲悲壯(上)145 潘文珪負甲拔縣 關雲長渡淮克城(十二)55 兩千兵足滅獠寇 智淺何如相國高180 四陳併力厚丘陷5 秦項建言取濟南(上)49 呂奉先攻勝李通(上)63 同道199 委昱諶西京以資181 一潘當先下襄賁63 不朽曰三次爲功12 道是襄陽德珪來43 輕收萬衆取來易 亂世清談難爲君109 轉戰十縣至平輿(下)67 二月風雷重又動27 搜山千騎入深幽(十八)52 受表揚威心感動58 我爲君取彼良駒(四)10 防寇25 我公恩信結人深64 欲得鐵馬先得人22 枉費心機空費時74 程劉自請見臧薛 三陳領命討郡賊264 軍旗紛至聚昌邑263 袁子遠掌籌舟師82 了卻山中寇賊事(六)35 褒貶由人151 沙丘臺上舊時月(六)55 下邳國荀貞得子 廣陵郡笮融逞威(五)60 五更鼓角聲悲壯(上)58 關張各有惆悵情203 當治上田糧產豐104 汝輩亦我漢家民73 健兒戰死誰封侯(下)32 搜山千騎入深幽(二十三)53 勸降非是一路使 臨敵當有攻守備113 陳宮催馬離營去8 程嘉獻策難吳輯86 慈仁兵則不能使 將軍臨機最無情26 祖宗德澤在遺黎102 會獵書來滿城驚78 聞聽道上辱郡丞(上)266 曹孟德封侯志望19 惡奴127 三戰盡復東郡地(十二)60 五更鼓角聲悲壯(上)222 臨將戰復授機宜23 劫人59 吾候諸君久矣37 無禮賠罪34 甲兵四千向神都(十四)60 鎮東結與糜家婚87 名出郡外州中聞(下)31 名重徐州陳元龍99 月黑雁飛弓馬逐28 搜山千騎入深幽(十九)64 裨將軍新旅建組3 路見白骨露於野7 清洗潁陰(上)22 甲兵四千向神都(中)21 今有潁陰乳虎(中)50 祭祀族宴47 張飛急襲葛陂西36 會師(上)39 可笑雛鳳誘老薑42 可願南下?12 搜山千騎入深幽(三)51 無中生有兵家計92 先留鋒銳鞘中掩 稍容待得變後出88 襲陣兵退夏侯惇(六)59 文若誓願扶漢室 貞之笑辱董仲穎63 同道165 常山中軍真倜儻(下)14 荀家五虎度陳倉(五)154 沙丘臺上舊時月(九)18 搜山千騎入深幽(九)17 搜山千騎入深幽(八)28 甲兵四千向神都(八)34 一怒之威51 故事47 張飛急襲葛陂西69 志懷霜雪曹孟德(下)79 毋要臨渴而掘井9 道人2 安南借重荀與張118 欲進故退曹孟德133 廣陵兵動徐方沸 魯陽坐視豫州盟(六)93 襲陣兵退夏侯惇(十一)75 曹純少貴氣吞虎62 田使君退還平原85 臨戰忘死虎狼士 陷陣總是高順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