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汝南郡比潁川郡大得多,全郡三十七縣,民口二百餘萬,也因此汝南黃巾也比潁川黃巾多很多,共約十四五萬。這十四五萬汝南黃巾大致分來,可以分成四個山頭,分別以彭脫、龔都、何儀、劉闢爲帥,除了這四人,其餘出名的賊渠帥又有黃劭、劉向、吳霸等人。現如今,這些汝南黃巾軍中有名的渠帥除了被荀貞部將斬殺的黃劭、劉向,皆應彭脫之召,雲集西華,總共合兵八萬餘衆。
這八萬多人悉爲精壯,是十數萬汝南黃巾中的精銳,大多參與過攻城、野戰及與汝南太守趙謙的數次鏖戰,多是有經驗的老兵,單論戰鬥力,比波才、何曼的潁川黃巾強,因爲波才、何曼連戰連敗,根本就沒有足夠的時間練兵,而汝南黃巾卻是連戰連勝,攻陷了汝南三十餘縣,除了寥寥無幾的幾個縣城外,幾乎把汝南全境都打下來了,連汝南郡兵、地方豪強私兵等等在內,先後殲敵四五萬人,繳獲了大批的物資,並有充足的時間整軍、練兵。總而言之,現在西華城內外的八萬餘黃巾兵卒皆爲精銳,彭脫、龔都、劉闢、何儀、吳霸諸將也都是汝南黃巾諸多渠帥、小帥中的翹楚人物,或以智謀出名,或以勇武出衆。
荀貞率部抵達西華城外時,面對的就是這樣一個敵人。
皇甫嵩三天前已至城下,在城西立下了營寨。
荀貞至帥帳拜見皇甫嵩,把他之前撥給自己的兩千漢軍交還。
皇甫嵩正在大帳裡觀看地圖,見荀貞來到,展眉站起,笑道:“貞之來了?快坐,快坐!”
荀貞謝過,跪坐下來。
皇甫嵩笑道:“貞之大展神威,先破召陵,又破徵羌,連戰連捷,揚我漢軍威!我選你做前鋒沒有選錯啊。因君之故,現今我軍士氣高昂。”
荀貞謙遜不已,問皇甫嵩,說道:“剛纔下吏率部到時,遠望西華,見西華城內外皆有賊兵,城頭守備森嚴,城外連營數裡。不知將軍有否與賊交鋒?”
西華城內的黃巾軍中有懂兵法的,知道“守城必守野”的道理,沒有一味地龜縮城中,而是派出了三萬人馬駐紮城外,與城中成犄角之勢。荀貞剛纔遠觀之時,發現這支屯駐在城外的黃巾軍兵營似模似樣地還在營外挖了溝壕,溝壕內柵欄高聳,很像回事兒。
皇甫嵩說道:“我率軍到後,曾令傅司馬帶兵衝營,不過沒有成功,被黃巾賊打退了。”
荀貞說道:“被黃巾賊打退了?”
皇甫嵩點了點頭,他不避諱自己一時的失利,況且他派傅燮帶兵去衝黃巾軍的兵營本也就是試探之舉,是爲了試試汝南黃巾軍的戰鬥力。他說道:“較之潁川黃巾賊,汝南黃巾賊頗是驍悍,不可小看。前日,傅司馬帶兵挑戰,賊將名喚吳霸者出營應之,此賊年歲不大,約有二十三四,黑甲使矛,極其悍勇,傅司馬部千餘兵卒無人能抵其鋒銳。當他衝陣之時,我聞黃巾賊兵皆大呼:‘小霸王’,竟是以西楚霸王比擬於他!”
荀貞心道:“吳霸?”翻檢記憶,想不起此人,說道,“噢?黃巾賊中竟有此等悍將?下吏倒是想會一會他。”
皇甫嵩笑道:“不急,不急。賊兵勢大,我已打探清楚,城內城外賊兵合計八萬餘人,彭脫、龔都、何儀三人率五萬餘人守城內,劉闢、吳霸率三萬人守城外,汝南黃巾賊的精銳盡在於此了。此戰不可操之過急,當從容圖之,且等朱將軍帶部來到,再與之決戰不遲。”
荀貞應道:“是。”心道,“皇甫嵩這是老成之言。”皇甫嵩確有名將之才,“將不因怒興師”,時刻都需要保持着冷靜的心態,也只有這樣纔不會中敵人之計,落入敵人的圈套,被敵人牽着鼻子走。不管敵人怎麼打算,怎麼做,我方只管按照對己方有利的部署來做就是。
皇甫嵩笑對荀貞說道:“貞之,你六日內連復兩城,斬賊渠帥二人,那黃劭之名,我也是曾有聽聞的,乃是汝南黃巾賊中的一員猛將,竟被你一戰斬殺,又殺賊數千,實爲大功一件,我會給你請功的。你連日征戰辛苦,且帶你部兵卒休整幾日,到朱將軍來後,我等再議該如何破賊。”
荀貞應諾,告辭出帳。
他麾下兵卒不多,只有一千餘人,皇甫嵩已令人提前給他們築好了營壘。
他帶部入到營中沒多久,一個軍候帶着一隊兵卒,擡着豬羊美酒送了過來,說道:“司馬征戰有功,這是將軍的犒賞。”
荀貞謝過,令宣康、李博收下,叫來許仲、荀成、劉鄧等各曲長官,將這些犒賞分發了下去。
他做這一切的時候,陳到都在他的身邊跟着,心道:“荀君與兵卒同甘共苦,也難怪他部下的義從如此勇銳。”荀貞見他若有所思,笑問道:“叔至,在想什麼呢?”陳到恭謹答道:“適才聞司馬言,皇甫將軍說賊營中有名驍將名叫吳霸,我聽說過此人。”
“噢?我倒是忘了你是本郡人。這吳霸是何等樣人?你且說說。”
陳到應諾,答道:“這吳霸是……。”話才說了幾個字,荀貞又叫他停下,召來戲志才、荀攸、宣康、李博、許仲、劉鄧、典韋諸人,一塊兒聽他說。荀貞對諸人說道:“兵法雲:知己知彼,百戰不貽。這裡是汝南,不是潁川,我等人生地疏,不熟悉情況,不利與賊接戰。叔至是本郡人,瞭解賊軍底細詳情,我請他給你們說說賊軍的情況,都好好聽着。”諸人應諾。
荀貞的將帳不大,坐不下這麼多人,衆人便在他將帳前、軍旗下的空地上席地而坐,圍成一圈,聽陳到講解。
陳到頗是不好意思,先衝諸人作揖行了個禮,謙虛地說道:“我對賊兵的詳情也不是太清楚,只是對賊兵的幾個渠帥略有了解,便撿我熟悉的給諸君說一說罷。”荀貞笑道:“你不用客氣了,快講吧。”拉住他,叫他坐在自己身邊,令諸人安靜,聽他講解。
陳到說道:“那我就先說說吳霸。吳霸,鮦陽繁陽亭人……。”又是才幾個字,被劉鄧打斷,劉鄧奇道:“鮦陽繁陽亭人?”陳到不知他爲何將自己的話打斷,但還是應道:“是。”
不但劉鄧驚奇,衆人也都驚奇。荀貞笑道:“不意汝南也有一個繁陽亭!”對陳到說道:“叔至不知,我昔日就潁川做過亭長,做的便是繁陽亭長,只不過我做的這個繁陽亭長是在潁陰西鄉,而不是在汝南鮦陽。”
陳到這才知劉鄧等人爲何驚奇,他心道:“荀君是潁陰荀氏子弟,名門出身,沒想到卻做過亭長。”亭長是斗筲小吏,是供人驅使的“賤役”,與潁陰荀氏這個出身太不般配了,這引起了陳到的好奇,心道:“日後若有機會,我當問問荀君爲何去做一個亭長。”心中這樣想,臉上沒有表露出來,他雖然年輕,卻是個穩重的人,笑了一笑,說道:“原來是這樣!”
荀貞說道:“你接着說。”
陳到應道:“是。”接着往下說道,“吳霸此人有勇力,十餘歲即以勇烈聞名鄉里,黃巾起後,他從了賊,因有勇名,在彭脫麾下做了個小帥。這個人勇而無謀,不足爲慮。”
荀貞頷首。荀攸插口問道:“彭脫呢?”汝南黃巾軍中這麼多渠帥,荀攸對彭脫最感興趣,畢竟彭脫乃是汝南黃巾名義上的最高統帥,就與波纔在潁川黃巾中的地位一樣。
陳到說道:“彭脫乃是固始人,他家離吳霸家不遠,故此吳霸才爲他所用。他家中貧困,本是個漆工幫傭,後來信奉了妖道,因爲人仗義豪爽,又有些智謀,慢慢便在妖道中地位上升,做了固始一縣的頭目,又後來他去了一次冀州,聽說被張角收爲弟子,回來後身價就大不同了。此次吾郡妖道作亂,他被全郡各支賊兵擁爲了頭目。”
戲志才問道:“你說此人仗義豪爽,頗有智謀?”陳到說道:“是啊,往昔我在郎陵就常聽人提起他的名字,有的人甚至誇讚他是汝南大俠。”“大俠”者,說的是遊俠。
荀貞心道:“也是,若非有遊俠脾氣,也不會被汝南黃巾舉爲頭領。”
潁川黃巾軍的頭領波纔是豪強出身,汝南黃巾軍的頭領彭脫則是貧人出身,他倆出身雖不同,但相似的地方卻是皆有遊俠習氣,都豪俠仗義。
荀貞再又問道:“我聽說汝郡太守趙謙就是敗在了彭脫之手?”
陳到答道:“是。吾郡趙太守連戰連敗,最後被彭脫圍住,大敗而潰。我聽說,他帶着殘兵突圍逃遁,現在可能在定潁一帶。”陳到的這個消息沒錯,趙謙確實就在定潁。定潁在徵羌南邊,吳房北邊,昨天孫堅已進至吳房,聽說趙謙從定潁南下,已經趕去與朱儁會師了。
荀貞說道:“我聞城內的賊渠帥有名者還有龔都、何儀、劉闢,他們又都是怎樣的人呢?”
陳到答道:“龔都、何儀都是我郡豪強。劉闢,……。”說到劉闢,他恨之入骨,緊緊攥住拳頭,強忍恨意,勉強保持着客觀的態度,說道,“此賊是慎陽人,離吾縣郎陵不遠,少年遊俠,有名於江淮間,是一個很有勇力的人。我聽說,他曾和奔牛角力,並聽說他曾與猛虎搏鬥,赤手空拳打死了一頭老虎。”
兩漢之時,貴族們爲了取樂,有時會讓人與猛虎或者其它的猛獸搏鬥。這個劉闢可能參加過這樣的搏鬥競技。不過這話聽入劉鄧、典韋、許仲等人的耳中,他們卻很不以爲然。
許仲還好點,他性深沉,臉上又蒙着黑巾,外人看不到他的表情。劉鄧哼了聲,說道:“荀君號爲乳虎,這劉闢能與猛虎搏鬥,並將猛虎打死?他這是在羞辱我家司馬麼?等來日交戰,我必取他首級!”荀貞哈哈大笑,說道:“我自號乳虎,他自打死猛虎,這又有何干系?”對此不以爲意。
陳到說道:“劉闢確實勇悍,諸君萬不可小視。黃巾賊攻打郎陵時便是以此人爲首。我當時應侯相之召,在城上守城,親眼見此人披重甲,持雙刀,援城而上,前突橫斬,接連手刃數十守卒,我郎陵失陷就是因爲此賊!只可恨我那時離得遠,沒等我殺過去,城門已破。無奈之下,我只好突圍歸家,本想護着我的父母出城,誰知、誰知,在街上碰見了一股殺入城中的賊兵,我獨力難支,我的父母遂死在賊手!痛也,痛也!”說到傷心處,他虎目含淚,復又振奮,握住刀柄,恨聲說道,“我父母雖是死在賊兵之手,那股賊兵也被我痛怒之下殺了大半,但是歸根結底,禍害卻是劉闢!此賊不死,我恨不消!”
荀貞握住他的手,說道:“我等已屯兵西華城外,叔至,你的仇必能報也。”勸解安慰了陳到一番,對諸人說道:“能在數萬賊兵中脫穎而出爲賊渠帥的都不可等閒視之,叔至方纔所言甚是,你們不可輕敵。”諸人不管是真心接受的、抑或是躍躍欲試、想要與吳霸、劉闢一較高下的,在聽了荀貞的命令後都伏下頭,恭聲應是。
陳到雖在傷痛之中,但看到這一幕,卻也忍不住心道:“辛璦、典韋、劉鄧、姜顯、江禽、陳褒諸人,我雖沒見過他們的身手,但從他們的行止舉動就可看出必都是如虎豹也似的勇士,而在荀君面前,他們卻都伏首貼耳。荀君若非有大能者,不會得到這幹虎狼之士的服膺。”
通過辛璦、劉鄧、典韋、許仲、江禽、陳褒等人在荀貞面前的表現,陳到更加敬重荀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