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廣陵和在趙、魏時的局勢不同,荀貞對在廣陵之施政的重點早有計劃。
先是訪問名士,繼而訪問學校,接下來,卻也不是處理郡事,或者準確說,接下來卻也不是以“案牘爲勞”,而是以農事爲重。
訪問士人、察看郡學,這兩件事都是“虛”的,雖然“虛”,卻也是必須首先要做的,在很多時候,“虛”的東西比“實”的東西更重要,該做的“虛”的做完之後,接下來就是“實”的了,而“實”的,最重要的就是“農事”了。
所謂“耕戰”,也即“兵農合一”,“兵事”和“農業”從來是密不可分的,有了“農業”的基礎,纔能有“兵事”的勝利,所以在“禮賢下士”、“重儒尊教”的姿態做足了之後,接下來要做的當然第一個就是“農事”了。
農事不但和兵事有關係,同時也是和老百姓、包括士族和豪族之日常生活息息相關的。
所以,接下來以“農事”爲重,不管是和荀貞“將要討董”之大計,抑或是和郡士、民的日常生活都是一個息息相關、在“實”的方面最該看重的東西。
因而,荀貞在造訪過郡名士、查訪過郡學之後,只在郡府裡休息了一天,即使是在陳芷有孕的情況下,他也沒有在郡府都停,接着就再一次巡行諸縣,而這一次,就是不再“務虛”,而是“務實”,以巡視農業爲主了。
郡守巡視郡農事,通常是在春季,稱爲“行春”,荀貞在西鄉爲吏時,當時剛上任的潁川太守陰修就曾行春,路經西鄉,也藉此機會,荀貞和潁川的許多士人才初次相識,比如陳羣,就是那次才初次相見的,現在當然不是春天,但荀貞作爲本郡之太守長吏,卻也不一定是非要在春天才能視察諸縣的,徐州去年十月剛遭賊亂,農業急需復興,雖然之前有張超在任,可現在離去年還不到一年,荀貞作爲一個剛來到任的太守,查看各縣農事卻也是在情理之。
荀貞之前訪問各縣名士時,就借那次機會,順道察看過了一遍郡各縣的農業情況,這次再去看,自然就是有的放矢了。
每到一縣,與當地縣令長談及當地農事,荀貞都清楚瞭解,縣令長不能隱瞞,無不以荀貞爲神,俱皆吃驚。
廣陵這邊多水,和潁川、趙、魏的農業情況有點不一樣,除了旱地,還有水田。
水田的耕作方法和旱田的耕作方法顯然是不同的。
荀貞對水田耕作的方法瞭解不多,但他從來不是一個“打無準備之仗”的人,早就就此仔細詢問過臧洪、袁綏諸吏,也早就叫戲志才、荀攸、程嘉等訪問過郡的老農,故此對水田耕作現今也是一點了解了,雖不說精通,但也不是外行人了。
對具體的農業耕作,不管是旱地、抑或是水田,都有所瞭解,那麼地方的縣令長自就越發難以在農業上加以欺瞞,對各縣的農業,荀貞根據情況之不同,有的褒揚,有的就直接批評。
荀貞執政的風格,對士人禮重,但對無能之吏員卻就沒什麼客氣的。
又用了小半個月,荀貞巡視了一遍郡各縣的農業情況,回到郡,他做出了他來到廣陵後的第一個政事決策,下達出了第一道政令,這時,離他上任到郡已過去一個來月了。
荀貞的這第一道命令就是:他任命了十三個人,或總攬,或具體分別負責各縣,來督辦郡、各縣的農事。
他任命的這十三個人,都是他帳下之人,都是跟着他來廣陵的、他所親信之人。
按道理說,郡的農事應是由郡吏、縣吏負責的,荀貞委派的這十三個人既非郡吏,又非縣吏,似乎不太合適,可這十三個人都是他的幕僚,而且荀貞給他們了一個“統調、協助郡縣農事”的名義,這麼一來,也就算是說得過去,郡、縣裡都沒有什麼話可說了。
這十三個人分別是姚升、宣康等人。
卻說荀貞爲何要用姚升、宣康等十三人,這十三個跟着來廣陵的“幕僚”來監管各縣農事,卻非是因爲他不信任郡的吏員、各縣的縣令長,而是因爲人無遠慮、必有近憂。
“討董”在即,換而言之,天下大亂、羣雄逐鹿在即,逐鹿天下之時,軍事將領是重要的,但民事官吏也是重要的,甚至從某個方面來說,民事方面的官吏比軍事方面的將校更加重要,前漢高祖分封功臣,蕭何居第一,緣何?沒有蕭何在漢的送糧、送兵,前線就會缺糧、缺兵源,那麼這個仗就會打不下去,所以說,民事方面的官吏不但在治世,在戰亂也是極其重要的,而眼下來說,事實上,雖然荀貞他自己都不能確定地知道,他在將來之羣雄逐鹿能佔多大的地盤、能否會能最終地勝出,但他既然已經知道天下將亂,而他也確實已經有意去逐鹿天下,那麼這個民事這個方面的官吏他當然是要重點去培養的。
在趙國、魏郡時,荀貞就在這方面做過培養,現在來到了廣陵,雖然說“討董”在即,可只要能有一年、哪怕是半年的空閒時間,他依然是要在這方面爭分奪秒、加緊培養的。
而且他這個“爭分奪秒”,不但對長遠有利,對近時也是有利的,將來起兵討董,他也是需要有一個固定、穩定的軍糧來源地的,對廣陵這個農事生產,他就很需要抓在手,所以這次他任命姚升、宣康十三人去抓郡、各縣的農事,是必須要去做的。
姚升爲首,宣康爲輔,次之又有十一人。
姚升做過地方長吏,他任襄國令時,政績常爲趙國第一,不但對農業,對人際交往他也是很精通的,現在讓他統籌協管一郡之農事,不在話下。
宣康爲輔,對宣康,荀貞用他爲“統調、協助郡縣農事”的副手,一個是因爲信得過他,再一個也是爲了繼續鍛鍊他。
宣康在荀貞手底下,早年荀貞爲潁川郡吏時,他就跟着荀貞巡遊過潁川北部諸縣,荀貞是他的“上吏”,也等於說是他的“師長”,後來荀貞加入到皇甫嵩的軍,又讓他參與過軍事,再後來,又讓他在魏郡當縣守長,可以這麼說,宣康的才能可能只是人只能,現在他年歲也不大,才二十幾歲,但在經歷過這麼的鍛鍊後,他的能力已遠出大多數的同齡人,差不多已經快能大用了,儘管還需要再繼續鍛鍊,可做個姚升的副手他也是綽綽有餘,足能爲也了。
廣陵共有十一個縣,姚升、宣康是主、副總管,底下十一個縣,荀貞又分令由徐卓、許季、岑竦、欒固、霍衡、霍湛、時尚、宣鹹、史諾、王承、李續十一人具體各個負責。
這十一人,加上姚升、宣康,就是荀貞現下帳他最信得過的、能用在具體處理郡縣事物的大部分臣了。
這十三人,有荀貞的鄉里舊人,如徐卓,也即徐福,如許季,許仲的同產弟,如時尚、宣鹹、史諾、王承,這幾個人都是荀貞的同縣人,是荀貞在西鄉爲吏時認識的,再如李續,這個人是李博的兒,也是荀貞的同縣舊人,他在家鄉因俠義而殺了人,當時荀貞在魏郡爲太守,他就去魏郡投荀貞了,一多半都是荀貞的潁川舊人。
此外,如欒固、霍衡、霍湛等人,則都是荀貞在魏郡相識的,是荀貞在魏郡時的舊吏,這三個人在荀貞誅滅鄴趙一事都是少數不多堅定地站在荀貞這邊的郡縣吏,爲荀貞立下了大功,都是荀貞信得過的人,而他們既然爲荀貞立下過大功,後來又跟着荀貞一起亡命長沙,荀貞當然也就不能虧待他們,所以給他們委以此“重任”也是應該的。
荀貞現今麾下,不說武將,只說臣、儒士,可大致分爲兩類。
一類是戲志才、荀攸、程嘉諸人,他們是荀貞在整體軍略、政事上的左膀右臂。
次之,便就是姚升、宣康諸人了。
姚升、宣康諸人可能在軍略、政事上沒有戲志纔等人的傑出才能,可一個健康的、積極進取的政治集團,卻是不能只有最頂尖的謀略人才,而無具體去辦實務之人選的,姚、宣諸人雖可能只是上、人、甚至下之才,可他們現在卻也是荀貞這個政治集團必不可少的,甚至可以說,他們是荀貞帳下臣的堅力量。
一個政治集團裡邊,頂尖的人才是少數的,如戲志才、荀攸這樣的,萬選一,以至十萬、百萬選一,他們是極少數的,要想使得整個的政治集團保持正常地運轉,主要還是得依靠佔着大多數比重的堅力量,是有了他們的支撐,纔有了上層的運籌帷幄、戰功顯赫。
甚至可以這麼說,一個政治集團可以沒有頂尖的人才,但卻絕不可以沒有這些堅的力量。沒有頂尖的人才,最多是發展不順利,但如果沒有這些堅的力量,卻是絕對地連正常的運轉都保持不了,根本就無法發展。
所以,姚升、宣康、岑竦、欒固、時尚等等這些人,雖無戲志才、荀攸等人之智,卻也是極其重要的力量,荀貞對他們也是非常重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