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岱問道:“二策呢?”
王彧說道:“兗北黃巾衆,鮑濟北不能制,數借兵於明公,明公可趁此由,亦是檄諸郡國,令各出兵,然後明公一統之,親率以擊賊。 ”
王彧的這兩個計策,雖然說法不同,一個說是逐徐州兵,一個說是討擊濟北黃巾,但究其本質卻是一樣的,都是先找一個由頭,這個由頭要說得過去,要有“大義”,讓各郡國無法拒絕,然後通過這個由頭把各郡國的兵權,或者至少部分兵權整合、收攏到州府的控制下。
戰爭是政治的延續,但反過來,軍事亦是政治的基礎。要想把兗州的實權真正的掌握在手,最重要的第一步,當然是掌控州的兵權了。只要能把各郡國的兵權,或者至少是部分兵權拿過來,劉岱在州的話語權以及對州各郡的掌控力自然會與現在不可同日而語了。
劉岱聞此二策,先是大喜,說道:“卿此二策俱策也!我當從之。”繼而躊躇了片刻,又道:“徐州兵擅入我境,固是可惱,然我聞報,說其侵佔我任城者,兵不過數千,此癬疥之疾也。”
“那麼,明公是想以討濟北黃巾爲由傳檄各郡國了?”
“濟北黃巾北連濟南、樂安等青州諸郡內的賊衆,一旦南下,我兗州諸郡恐都要受難,此我州之心腹大患也。鮑濟北前日還又遣人來州府,問我借三千州兵,我正可以此由傳檄州內。”劉岱說完自己的打算,問王彧,“卿以爲如何?如此可否?”
王彧說道:“確如明公言,較之侵佔任城的徐州兵,濟北黃巾方爲我州之心腹大患,自當先擊討之。”
劉岱笑道:“叔,你此二策雖皆策,然有一點你可能沒想到。”
“噢?請明公指教。”
“我欲以擊濟北黃巾爲由召集各郡的郡兵,不但是因爲濟北黃巾是我兗州的心腹大患,同時還是因爲之以逐徐州兵爲由,以此爲由的話會多出兩個好處。”
“敢請明公示下。”
“我且問你:任城在哪裡?”
“山陽以北、東平以南。”王彧恍然大悟,說道,“是了,要去濟北,必先經任城,明公統一州之衆,至任城,驅徐州數千之卒,輕而易舉!如此說來,卻是無需以逐徐州兵爲由。”
“此其一也。”
“敢問明公,其二爲何?”
“徐州兵侵佔我任城用的藉口是追殲魯國黃巾,我現在要去打濟北的黃巾,如傳州報與荀貞之,請他相助,……叔,你說他會如何迴應?”
王彧笑道:“應也不是,不應也不是,將陷兩難。”
劉岱撫須而笑。
荀貞如果應了,那他在任城的這數千兵馬很有可能會成爲劉岱的馬前驅,如果不應,他又能以什麼藉口賴在任城不走?
劉岱和王彧回到州府,兩人於便坐密議。
王彧的計策是好的,但具體到施行,還是要經過一番仔細的斟酌與商量的,畢竟,兗州州內各郡的情況不同,不可一概而論之,需得區別對待。
兩人第一個說到的是陳留。
陳留太守張邈在州內的名望太高,甚至在劉岱之。
當年討董時,冀州河內以袁紹爲主,陳留酸棗隱約便是以張邈爲首,後來劉岱攻殺橋瑁,之所以沒有在酸棗聯軍內部引起太大的反響,其固有橋瑁恃功自傲,陵蔑同類之故,也是因得了張邈之助,當時一起動手殺橋瑁的有三人,劉岱、張邈和濟陰太守吳資。
王彧慎重地說道:“陳留接壤豫之陳、樑,我聞張公孟卓往日與陳、樑二國頗多相通,今孫侯進兵,陳、樑告危,張公雖未明着舉兵相援,然彧聞之,似有以軍資暗助之舉,以彧料之,他的心思現下應是十有都在陳、樑的戰事,甚而他會有‘孫侯破陳、樑後,繼以兵犯陳留’之憂。……估計從他那裡是調不來多少兵馬的。”
算沒有孫堅進攻陳、樑的事情發生,劉岱大概也從張邈那裡要不來幾個兵卒。劉岱心知,王彧之所以這麼說,其實是在給他下臺階,是爲了讓他這個“州刺史”的臉不致太過難堪,因他便順着王彧的話風說道:“陳留有事,州府也不可強孟卓之所難。叔,給陳留的檄,可由你親寫之,至於孟卓能遣兵幾許,州里不強求,由他自己視其本郡的情況而定罷。”
王彧應道:“諾。”
陳留的北邊是東郡,兩郡接壤,東郡太守曹操與張邈又是好友,所以說完了陳留,接下來是東郡。
王彧說道:“東郡西有黑山,北有田楷,壓力很重,曹東郡怕是也不能遣太多兵馬來州。”
如論軍事的壓力,兗州諸郡裡邊,濟北第一,東郡第二,曹操和鮑信實是一對難兄難弟,這是客觀的事實。劉岱有點遺憾,說道:“孟德通曉兵事,如有他在帳前劃策,我將如虎添翼,惜乎東郡外壓實重,他不能離境。……罷了,給東郡的檄也由你寫,看孟德能遣兵多少給我。”
王彧應諾。
東郡地形狹長,東與兗州的三個郡國都接壤,按照由北而南的次序分別是濟北、東平和濟陰。
濟北不必說了,乃是此次劉岱計劃用兵的作戰目的地。
東平國挨着濟北,轄地不大,軍事的實力不強,不論是爲了自保,御黃巾於境外,還是“力不如人”,不得不聽令,東平相李瓚肯定都不會反對劉岱的命令。
濟陰的轄地不小,其佔地範圍與陳留、東郡差不多,是兗州的一個大郡,地廣人多,兵衆糧豐。濟陰太守吳資是當年劉岱攻殺橋瑁時的同黨,此人和張邈、劉岱的交情都不錯,更偏向於張邈一些,但對劉岱的檄令想來他也不會違背,而且濟陰的東北角與東平接壤,如果濟北的黃巾不能被及早地加以擊滅,待到他們南下之時,濟陰雖非首當其衝,可定也逃不過一場兵災,故而,他肯定是會應檄出兵,遣派一些人馬到州府聽從劉岱號令的。
問題只在:他會遣派多少?
王彧想了下,說道:“濟陰有兵萬餘,可召其半數。”
檄召半數兵馬,吳資即使不會老老實實按檄的要求去做,但至少也得遣個三千人才說得過去。濟陰少此三千,州府多此三千,兩下對,一減一增,是六千部曲的相差了。
劉岱點頭同意。
王彧又道:“濟陰有豪強名李幹者,本山陽人,今在乘氏,有賓客數千家,一家選一卒,亦數千兵也,稱雄當地。明公可許以州職,召他引部曲來州。”
“此人之名,我有早聞。便依卿言,此回一併召他來州。”
濟陰東北與東平接壤,東與山陽接壤。
山陽太守袁遺雖是袁黨,但一則劉岱已選與袁紹定盟,二來山陽是州府的所在地,故而,劉岱一道檄下,袁遺定會遣兵相從。唯一的問題與濟陰一樣,所不能確定者是袁遺會遣兵多少。也與對付濟陰的辦法一樣,劉岱和王彧決定:亦召山陽兵之半數。
兗州諸郡,至此只餘泰山。
泰山在兗州最東,西與三州之地相鄰,分別是兗州的濟北、豫州的魯國和徐州的東海。
其郡之轄地是兗州諸郡裡邊最大的,地廣人多,人口多是其一,泰山風俗輕剽,與丹陽類同,也是一個出精兵的地方是其二,應劭去年才把其境內的青兗黃巾趕走,郡兵有與青兗黃巾交戰的經驗爲其三,綜合此三點,目前而言之,泰山郡的兵力是較雄厚的。
只是,兵力盡管較爲雄厚,但泰山北與青州的濟南、齊國接壤,離樂安、北海也不遠,這些郡國都是黃巾遍地之處,應劭面臨的外部壓力也不小,因而無法從他那裡召太多兵卒。
劉岱和王彧議定,也召泰山兵的半數,至若應劭具體能派多少、會派多少,由他自決。
分別議完對各郡國的對策,雖然檄還都沒有發出,各郡國的郡國兵也還沒有到來,可劉岱卻覺得心頭彷彿放下了一塊兒大石。袁紹在州內的影響力太大、州北黃巾紛亂,這兩個問題長久以來困擾着劉岱,眼看可通過王彧的此策,一箭雙鵰,把這兩件事都給解決掉,劉岱頗是心情愉快,——如是加順道逐走侵佔任城的徐州兵,是一箭三雕了。
鮑信的借兵書到了州府後,劉岱一直沒有給以回覆,此時因爲心情不錯之故,劉岱決定親自給他回。
鮑信還駐兵在亢父沒動,從昌邑到亢父只有百十里地,劉岱的回很快被送到了鮑信的營。
鮑信看罷,大驚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