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策信中寫道:策破橋蕤,已至平輿,合陳、樑之兵,計步騎四千餘,並城內守士,衆六七千,布兵,四五千耳,策意自引軍西出沈亭,渡澺水西襲上蔡、吳房,以斷布退路,動其軍心,事如成,敢請將軍取張遼,陳嚴陣於葛陂,以脅布側翼,然後策回師進擊,與平輿並攻,或可殲佈於城下,縱不能,亦可解平輿之圍,迫布南竄。愚計如此,未知將軍意可否?
沈亭在平輿的南邊,春秋時是沈子國之地,戰國末年,有沈子國後人名沈郢者,有高行,秦拜爲相,然此人堅辭不就,築亭水濱,遊釣遊身,他所建之亭,便被稱爲沈亭,後來又演變成了地名。這個沈亭算是平輿周邊較爲出名的一個地方,所以孫策直接在信中寫了這個地名。
許仲已經決定不在汝南耗費兵力,那麼對孫策的這個謀略自然也就無甚興趣。
只是,雖無興趣,要想拒絕,總也得有個理由。
理由不太好找,因爲孫策的這個謀略很有可行性,既然有可行性,那麼該怎麼拒絕?
許仲想到了一個藉口,他給孫策回書,寫道:都尉計謀誠高,然以吾見,與其拔上蔡、吳房,何如候李文達迴音?吾前日復遣使者,往見文達,備述以徐、豫之威德,再勸他從附討布,文達如肯從,則郎陵即能斷布軍歸路,適時吾與都尉、文達三路併發,破滅呂布,反掌之易。
李文達,即李通。
許仲倒是沒有在信中說假話,他確是於前天再次遣使去見李通,不過他遣使去見李通的目的卻並非僅是爲了說服李通共擊呂布,而更是爲了能替荀貞把李通招攬到荀貞的帳下。計算路程、時日,使者應是纔到李通屯地不久,快則三四天,遲則七八日,大約應就能有消息傳回。
孫策接到許仲的回書,與部曲商議,覺得許仲說得有道理。如果能把李通拉攏過來,確是比耗費時間、兵力攻打上蔡、吳房爲上。退一步說,即使李通始終不願從附,也不打緊,最多等個七八日,看李通到底會如何迴音,真不行的話,完全可以再行攻上蔡、吳房之策。
郎陵縣外,李通駐地。
這天傍晚,許仲所遣的使者抵至。
之前許仲已經遣過一次使來見李通了,是以李通一聞許仲使者復來,便知其意,沒有立即召見,先叫人安排許仲的使者飲食住下,接着召來得力的左右僚屬,討論此事。
來的僚屬多是李通的族人,吳霸和他的兒子李整也來了。
吳霸本是黃巾渠帥,在一次作戰中被李通擒獲,由是投降,因爲隨着投降的還有他的舊部兵士,爲數不少,故而李通對他甚是重用。除此外,還有幾個陳家的人。此陳家便是陳恭之族,陳恭早年與李通共起兵,後被自己的妻弟陳郃所殺,李通爲陳恭報了仇,攻破郃軍,斬郃首以祭陳恭的墓,陳恭的族人、部曲因也就併入了他的部中。
天色已晚,從僕點起燭火,照亮帳中。
待諸人來齊,李通說道:“許將軍又遣使來了。上次他的使者來時,我沒有給以明確的答覆,用模棱之言,權作敷衍。這次,恐怕是不能仍舊這麼做了。汝等有何想法,可都說來聽聽。”
李通現下是個香餑餑,許仲、呂布爭相拉攏他,包括之前孫堅也曾招攬過他,針對此,他的部下現在有三種觀點。
三種觀點又可分爲兩類,一類是擇一方而投之,一類是現在還未到選擇投靠的時候。
具體到第一類的觀點來說,又主要是圍繞孫堅、荀貞而爭議。至於呂布、袁術這一方,因爲袁術在南陽不但在與劉表的交戰中不佔上風,軍事能力不行,而且驕奢放肆,惹得南陽民怨不已,不管怎麼看,都不像個可以投從的良主,所以被排除在了選項之外。
認爲應該投從荀貞的人認爲:投從荀貞有兩個好處。
首先,荀貞姓出名族,其人折節下士,甚有美譽,頗得士附。相比孫堅在豫,不能得到豫士的衷心擁戴,荀貞在這一點上遠遠勝過。
其次,自從擊黃巾以來,十年間,荀貞轉戰豫、冀與徐,戰功赫赫,今據徐方,文武濟濟,新有九江,又佔泰山,兼有兗、揚之地,已是可匹敵袁紹、公孫瓚的一方強雄,佐以孫堅之助,假以時日,必定能成就大事。現在如果舉兵歸附,來日可致富貴。
認爲應該投從孫堅的人認爲:投從孫堅有三個好處。
首先,孫堅的族姓不如荀貞,這看似是個劣勢,但對李通等人來說卻是有利。因爲族姓不顯,所以孫堅的帳下沒有幾個冠族子弟,他的部屬多是中低層的出身,李通等容易脫穎而出。相比荀貞帳下,士族、大姓子弟衆多,他們過去後怕是會不易出頭。
其次,孫堅是在荊州起的家,他的部曲中荊州人不少,如黃蓋就是,李通等雖然盤踞郎陵,他們的家鄉卻是在江夏,同樣也是荊州人,投靠孫堅的話,彼此間會有天然的親近感。
再次,孫堅是豫州牧,豫州是孫堅的地盤,如果投靠了孫堅,可以保存住現有的勢力範圍,由此也就能保證自身會有較大的獨立性和自主性,這一點遠要比投靠荀貞爲強。荀貞在徐州,如果是投靠了荀貞,就得放棄郎陵,遠去到徐州,從此便就成爲了無根之萍,只能任人驅使。
認爲現在還未到選擇一方投靠之時的人數最多。
他們認爲:州郡亂戰,目前形勢還不明朗,不能判斷將來荀貞、孫堅,抑或甚至袁術、劉表,遠一點的則袁紹、公孫瓚等人究竟誰能獲得最終的勝利,現在就擇人投靠的話,未免過早,不如靜觀局勢,等到能夠看清時勢發展之後再做決定。
三種觀點各有道理。
良臣擇主,良禽擇木,關鍵時刻的一個選擇,可能會決定一衆人、乃至一衆家族的前途命運,何去何從,該不該現在選一方而投,該投從何人,李通的部屬爭執不下,李通也猶豫難決。
聽了他的話,分別持有此三種觀點的諸人紛紛開口,各抒己見,再次爭論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