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明!孔明先生!”魯肅人沒到,興高采烈的聲音可早已傳到正埋頭沉思的諸葛亮耳中。整理一番衣衫,諸葛亮長身而起,微笑着等候急步跨過門檻而入的魯肅。
“子敬,何事如此高興也?”諸葛亮不等魯肅喘上口氣,立即拉住魯肅白淨好似嬰孩的細手問道。
“孔明!大喜大喜啊!”“喜從何來?坐下慢慢道來。”
兩人一邊落座,一邊即展開見面後的徹談。
“孔明!告訴爾一個天大的好消息。”魯肅忍不住喜形於色的說道。
彷彿坐如老僧的諸葛亮不爲所動,面上依舊一副諱莫如深的輕笑,只不過那雙清澈明亮的雙眼緊緊的盯緊着一手自行端其酒盞的魯肅,示意其不妨直言不諱。
見諸葛亮沉靜好比古井不波,自覺無趣的魯肅這才拉開架勢,侃侃而談起來:“周公瑾已至柴桑,此刻正在王宮述職,想必不多一會,孔明就能見到這位江東才俊。憑爾二人風華學識,勢必能有一番相見恨晚之感嘆。”
“哦!就是那位被子敬尊爲天人一般的江東大都督周瑜周公瑾乎?”諸葛亮雙睛閃爍,內心深藏甚久的對素有傳聞之江東名士嚮往之情溢於言表,可見得諸葛亮對這位一直無緣得見神龍真面的周公瑾何等的期待。
“正是!正是吾江東大都督。而且依肅愚見,恐怕大都督也同孔明一般,對北方如日中天的強梁曹操也深惡痛覺。等會只怕一提到曹操大軍整戈達旦,虎視眈眈,公瑾也會坐立不住,暴跳如雷。依公瑾性子,雖不得怒氣上臉,但內心仍會氣息難平,只要孔明把握住公瑾脾性,對結盟一事,將事半功倍。只要取得大都督之首肯,吾主那裡,也將路趨平坦,廣闊無限。”魯肅越談越興奮,不知覺中把那周瑜的些小性格透露了出來,等慌然醒悟,收口已是不及。
諸葛亮聽在耳中,記於心上,對魯肅隨後的尷尬之情,裝作沒看見般,扭頭把起酒盞,爲魯肅面前空上的酒盅滿上一滿,隨即再感謝道:“多謝子敬快步來稟。亮僅以此杯中清酒,代表亮一番誠意,感謝子敬數日來對孔明的多加照顧和幫忙,如沒有子敬從中斡旋,只怕亮至今還未能見上貴主一面,又何談結盟一事。”
“不可不可!孔明過謙矣。此不過乃肅之本份,爲人臣子者,當爲主出謀劃策,替主盡忠。何況肅自覺也未做過多大貢獻,僅不過是替吾主引薦了下荊州大才罷了。”魯肅性格溫和,謙恭有禮對於魯肅來說,正是其標榜一生之寫照。
諸葛亮見剛纔神情由尷尬轉換至輕鬆的魯肅恢復往常熱情洋溢,也沒再對此客套作過多糾纏,岔開話語接着說道:“子敬兄,對於周大都督,亮只是偶爾聽聞,對其知之甚少,不如談談大都督平生趣聞如何?”
“這有何難。公瑾此人,一表人才,身高且壯,但又不同於領兵之將,屬儒雅風流之帥才。還記得當初已故之主孫策攻取歷陽之時,獲公瑾領兵攜帶糧草及時支援,兩人見面,策就曾對其贊言:吾得卿,諧也!看見故主策何等看重公瑾才智,隨後並引爲左右之臂。而公瑾並未因此而驕傲自滿,沾沾自喜,跟隨孫主策東征西討,平定江東、丹陽等地,也因此將公瑾帥才發揮淋漓盡致,得到江東軍士大部的認可。當時豫州牧袁術對公瑾之才分外眼紅,欲以高官厚祿招攬公瑾至麾下效力,卻反被公瑾巧施妙計,以瞞天過海而回歸江東,其忠心可昭日月。時年正值其風華正茂之時,也因此得名“周郎”,再加上其容貌俊秀,隨被尊稱“美周郎”,引起江東才女競相爭豔,目的就爲引得公瑾側目一看。”好似如數家珍的魯肅直把好友周瑜往事傾股腦的倒給諸葛亮,讓一旁仔細聆聽的諸葛亮雙目再度放光閃耀,並急急追問道:“那公瑾何以對之?”
“當然是淡然處之,因爲公瑾心中早已存有佳人靚影,正是那故去孫主策之妻室的同胞妹妹,江東人稱小喬的喬老太公次女。此女美貌如花,棋情書畫無所不精,心靈手巧,溫柔可人,與公瑾正是天造地設之一對,兩人於建安四年締結良緣,成就一段佳話,羨煞不知多少才智俱佳之士,也傷斷不知多少癡情少女之心。”魯肅面露嚮往神情,諸葛亮暗想:恐怕那羨煞之士中也不無子敬一人也。
沒有打斷回思往事中的魯肅,諸葛亮自行端起面前酒盅慢慢品味起來,靜心等候魯肅下文。
魯肅還未從美好往事的回憶中脫離,門外又傳來通報之聲:“孔明先生!江東水軍大都督前來拜訪。”這纔將兩人齊齊驚醒,慌然中,急忙起身迎向門口。
朗笑傳來,一身威武銀盔銀甲之人闊步挺胸,昂首走了進來,英氣勃發,與綸巾白衣瀟灑飄逸的諸葛亮不相上下,不同之處在於一文一武,不可相提並論。
“想必這位既是荊州臥龍孔明先生乎?”雙眉濃黑,面相素白,輪廓分明,五官端正的周瑜率先發問。“正是不才”諸葛亮謙虛回道。
箭步上前,武將習氣的周瑜一手拉住諸葛亮衣袖,另一手則挽住好友魯肅右手,三人連襟走向酒座。待各自安坐之後,仍是周瑜先行問來:“讓孔明先生久候,瑜回來晚矣,還望先生勿責,自當滿飲此杯,權當罰酒告罪。”說完也不管案几之上此前兩人用過的酒盞,揚起脖子,一飲而盡。
周瑜的豪氣贏得諸葛亮好感,也端起另一杯滿上的酒盅,淺淺咀上一口才應道:“大都督過謙,亮豈敢怪責都督姍姍來遲。何況軍務乃國之大事,豈可輕易離身他顧。”
“正是正是!兩位務虛妄自菲薄,肅之前就常私下聽聞爾等兩人互相神往,可惜一直緣淺不得相見,此番在此相聚,當開懷盡興,不醉不歸。”魯肅不想兩人一直謙虛下去,拿出自己底氣,裝作好酒之人似的,大聲鼓譟起來。
周瑜、諸葛亮相視一笑,言表之外,早當對面之人乃相交故友,於是也不再過多解釋,聚起酒盞,聽得周瑜一句:“幹!”咕咚咕咚,盞中清酒早不見了酒水痕跡。
諸葛亮從來沒曾試過如此飲酒,嘗試之下,不慎嗆進喉嚨,讓旁者看得一陣轟然大笑,不過也因此得以加深三人情誼。
天色從日落至夜暮,再由夜暮至晨升,館驛的侍者早已睡去,而三個聊得興致正濃之人,如果不是發現身邊酒盞空空如也,也不會察覺已相交半日一夜。互相看視一眼,均沒覺出對面之人精神狀態不好,可雙眼充血紅腫也是明顯,只好相互約期來日再聚,意猶未盡中,周瑜、魯肅相互攙扶跌跌撞撞出得館門。而諸葛亮也好不到那去,等兩人身影消失街頭,再也忍不住酒勁上頭,昏醉倒臥在門口,頭在內,腳朝外,呼呼中鼾聲甜蜜。
宿醉之後,諸葛亮在申時方纔醒轉,忍着酒醉之後的頭痛腦裂,慢慢細想昨夜同江東大都督周瑜把酒言歡中從對時勢政局的動盪不安,朝廷腐敗昏暗糜爛說到今三分天下之局,均感言相見恨晚,不過來日方長,結盟一事雖時緊但也不利於一味求快,畢竟江東世族林立,再加上孫主權入主江東時日不長,也未能全數掌控江東士閥和軍中將領、老臣,這些都還需要趁周瑜述職之機一一上門到府解說,否則僅憑當日諸葛亮殿上激言,仍不足使其沉痾痊癒。諸葛亮也明白這些,心裡急,也只得慢慢尋求周瑜、魯肅這樣的江東名士重臣出面,方纔或有結盟轉機……
江夏府。
劉備接過手中快馬傳回的軍情戰報,匆匆瀏覽後,臉露喜色,隨即大聲宣佈:“子龍來信,桂陽已定!”
堂下諸人躬身高呼:“恭喜吾主!江夏無憂也!”
從當初定計征討四郡以來,劉備可說吃不好,睡不安,畢竟長沙、武陵等四郡就好比緊懸在後腦之上的利劍,如果不能事先解決身後隨時都可能發生的無法預料危機,自己大軍絕不能全身心投入到即將展開的抗曹大計之中。而如今,四郡已下,得兵雖不多,地雖不廣,但至少能後顧無憂,而且還有黃忠、魏延這等舉世難得良將猛將來助,好比如虎添翼,不至於在統兵布將上再捉襟見肘,故而劉備多日來煩心之事一掃而光,心情大好下,再次高聲宣佈說:“傳令下去,今日全城軍民同飲,不醉無歸!”
正本 第十三節 赤壁之戰(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