磐河。一條不起眼的小河流。
位起鮮卑鄂春河,至北往南再經東,流經幽冀兩州,穿上谷,過漁陽、范陽、河間等富裕縣郡,最後流匯渤海。磐河就是流經漁陽這支河裡的一小溪水。
望北而來的趙雲周翔衆人,連日來的奔逃早已使得疲憊不堪,出逃時所帶的口糧也基本消耗一空,如不是仗着在鄴城的嚴格訓軍錘鍊出衆人強健的體魄,恐怕早就半路累得爬下,那還有多餘的力氣腳力穿徙整個冀州,更別說躲避隨時有可能出現的袁紹追兵。
趙雲並沒有怪罪過周翔當日在鄴城裡得罪袁紹長子袁譚之事,第一時間裡知道周翔帶領大、二傻教訓了在鄴城狐假虎威,欺男霸女,無惡不做的長公子譚後,唯一說的話就是:“教訓的好,換作是某,也照樣揍其鼻青臉腫一番,對於這種仗勢欺人的官宦子弟,更是應該殺其威風,免得再禍害百姓。”
周翔怕給大哥帶來不必要的麻煩,不得不提出要私自離開鄴城浪跡天涯,誰想,趙雲一聽後,俊朗的面頰也難有的出現血紅,那是內心的憤怒,一種兄弟出現隔閡後產生的憤怒。當下沉臉大聲斥責:“弟尊云爲兄,可誠認兄乎?”
周翔意識到自己的失誤,錯把趙雲本重情重義之人以普通人對待,怎能不激發趙雲的怒火。忙跪下真心拜頭認錯道:“大哥!小弟知錯也。”淚水也在眼眶內轉動,這畢竟是自己這個穿越而來的人第一個接觸並獲取感動的人。
後來就在兩人的相商下決定叛逃,衆常山鄉親也是現在的麾下軍士得知後也一致贊成。於是纔出現了以上的一幕。
隊伍裡年齡最大的當推掌管後勤糧草的葛溫老大爺,也就是最早出現的那黃巾老者。看着越加蒼老的葛溫老人,周翔內心一片酸楚,就是由於自己的衝動,才使得快七十高齡的老人又一次離鄉背井的開始逃亡生涯,在這段逃亡的日子裡,老人口裡從沒冒出一句抱怨,只用他那更加明顯的彎駝身子說明義無反顧。此時的老人,本可以好好的生活在鄴城至少還算溫飽的小屋裡,燃起材火,何必冒着咧咧寒風,餐風宿露的輾轉於亂世。這一切的罪魁禍首那就是——周翔!
周翔埋頭深深自責。
不遠處的趙雲把這一切都看在眼裡,不過他沒動,那偉岸的身影一直筆直的迎着寒風矗立着。年輕人總得逐步的在這亂世裡適應和成熟起來。不過趙雲還真是個例外,從平常的舉動中早就透露出一種成熟,一種穩重。也因此才使得衆人更加信服這位少年將軍。
“風大,將軍也過來一起坐坐吧。”一瘦小的軍士紅着快要凍僵的臉蛋說道。
趙雲搖搖頭,沒有開口,把自己身上的熟牛皮盔甲慢慢取下穿掛在這叫狗蛋的小兵身上,輕輕的拍打他的肩,幾個動作瀟灑自如。
不知道誰帶起了頭,唱起了一首常山歌謠:“茫茫飛散雪,暮暮壟上月,常山青山綠,回首故鄉親……”聲音不大,也不豪邁,但包含濃濃的思鄉情。
周翔被歌聲驚醒,這是第一次在三國時代裡聽的曲子,特別有感覺,那傳唱的曲調絕對比後世那些耳熟能詳的流行歌曲更加感染、動聽。不知不覺裡,自己也回想起那些同父母的頂撞、蠻橫的回憶。
大傻同二傻,還是傻傻的,不明白似的看着聲音越來越大,感染力也越來越濃厚的衆人,兩顆大頭來回轉動,就是不清楚他們在唱的是什麼。
天色大亮,圍睡篝火的一羣落魄人揉揉紅腫的雙眼,慢慢醒轉。清理好一切,又踏上不歸之路。
沿着磐河下行,有坐年代古遠的木橋,不明何人所修,更不知其何名。戰亂讓以前來往的行商也停止了過往,此時木橋上方不遠的數裡外,兩支大軍依着山腳正擺開陣勢,大戰濃郁的氣息瀰漫着四周。
肅殺之氣升起,山前的號角聲唱響雙方大營,金鼓之聲鏗鏘有力。大寨外來回奔馳着雙方的傳令旗兵,遠遠的觀之,一方大營正中外高樹正方形的帥字金邊大旗,邊上由各路將領的旗幟拱繞。營外斜掛“公孫”兩字錦旗,表明此營正是漢靈帝中平五年(公元188年),大破舉兵自號天子的張純張舉同烏桓丘力居的中郎將加封都亭侯的遼東公孫瓚。隔河立寨的氣勢更盛,方圓幾十裡連綿的兵營預示着擁有更加強大的兵力。大營外也豎插一旗,旗中高書“袁”字,旗邊還金線描金“冀州牧”三個大字。原來這方爲近日逼迫願冀州刺史讓位的討董聯軍盟主袁紹。
本來袁紹自討董聯軍四散後摔衆回撤渤海領地,採取屬下謀士沮授、田豐、逢紀、郭圖等的納柬,努力擴大耕作農物,利用家世大肆招兵買馬,廣招河北諸地英雄人物,招攬到如麴(音qu)義、晏明等不凡豪傑,大軍聲勢之勝早超當日討伐董卓之時。諸侯之氣逐漸隱現,唯一讓人遺憾之處就是沒一個安定的大後方爲根基。在表露此意後,手下的謀士各抒己見,後聽取並採納了逢紀提出的驅虎吞狼之計,即:以暗中與遼東太守公孫瓚相約,讓他南襲冀州,謂其吞併韓馥後可平分冀州。待他大兵一動,韓馥必然驚慌失措,想韓馥一個膽小懦弱之庸才,必擔憂懼怕,再趁機派遣能言善辯的人去同他道明利害,何懼他不讓出冀州。
後事果如逢紀計中所設想進展,當聽聞公孫大軍出動兵寇冀州邊城任丘、河間的消息後,韓馥及派人求援袁紹,這正中袁紹下懷,立派遣外甥高幹、韓馥謀士荀諶多番勸說韓馥,膽小怕事的韓馥最終只得同意移交冀州大權,令其子攜冀州牧的印綬轉贈袁紹,坐實冀州。
正當公孫大軍勢如破竹的突破冀州防線進佔河間,袁紹早嚴令新攬大將麴義帶領其遠赴追擊南匈奴單于,以戰爲練,大破南匈奴單于後大成的八百先登營精兵埋伏阻擊在磐河左近。待公孫大軍臨近時,前進的大路早爲麴義隔河所佔,只好下寨河東,靜觀其變。
相持了數日後的公孫瓚觀其袁紹並沒有多少兵力,輕視之心更加明顯,終於按耐不住,拉開血戰的序幕。
野獸的頭角製作的號角,其聲洪亮悠揚,可於半空良久不散。
隨着公孫大營傳來的號角,掌旗兵開始揮舞着三角形狀的令旗調動,排列整齊的五千精良戰騎緩緩馳出,在位於磐河下游的木橋邊排開陣勢,靜靜等待下次命令。
此時河西的大營仍然沒有動靜,彷彿視若無睹般的不予理睬,公孫瓚心頭燃起被輕視的怒火,望着身邊的傳令兵點頭下令:“開始進攻!不死不休!”
掌旗兵再次打出進攻的口令,河東的騎兵開始蓄勢衝刺,木橋的大小寬度僅僅能並排五馬,因此必須及時的調整隊行,領頭的將領全身籠罩在漆黑的熟牛皮製造的盔甲內,只露出頭盔下閃爍着的眼睛和需要呼吸的口鼻。
斬馬長刀高高揚起,隨着右手的下劈,最前列的騎兵開始了第一輪的衝擊。馬背上的騎兵紛紛拽緊自己手裡的長槍,身子如蝦一樣的繃緊躬藏於馬頸,長槍一致平舉,槍間閃光如雪,森冷異常。
木橋另一岸的河西,橋頭數十步外,麴義帶領下的八百先登營全部由步軍組成,分刀、楯兵種,互相依靠,互相彌補陣型轉換時出現的漏洞。沒見任何一人的慌亂或驚動,依賴四百楯兵所用的動物厚皮大楯,半蹲隱其半身,僅露上方頭顱部分,個個凝神靜氣,嗜血的眼神充滿對戰鬥的渴望。
黑色如閃電急弛的公孫騎軍,從踏上木橋之時就引發出“吱吱”聲響,真讓人擔心木橋的承受能力。嗒嗒……急促前進的騎兵剛一跨下木橋橋頭,早就靜候的麴義也開始發動指令,大手一揮,八百先登營後兩翼的皚皚白雪下出現數千張強弩,分別控制在一羣面無表情的兵士手裡,隨着“嘭嘭”有力的弓弦聲響,漫天的箭矢如烏雲遮天的呼嘯迎向戰騎。急弛中的戰馬如同稻草收割似的一簇簇的載倒,馬上的兵士在落馬的瞬間幸運的也身插幾箭,躺倒在血泊裡痛苦的呻吟,而大部分則如同刺蝟一般倒在大雨後還未乾固的泥漿裡再也無法站立。緊隨其後的戰馬或長嘶或悲鳴,馬鼻打着噴哧,鐵蹄過處,清脆的骨折聲此起彼伏,絡繹不絕,本來還在內心大慶躲過一劫的受傷士兵也難逃變爲肉泥的下場,還一片人間煉獄的慘相。
全身包裹的騎兵將領面色僵硬,這可是這支騎軍成立以來所受到的最大損傷,前面的數十騎已經全軍皆墨,只能死戰!於是振臂高呼:“死戰!死戰!”帶頭率先衝刺。揮動着手裡的斬馬長刀,左劈右挑,叮叮之聲絲毫沒能令其跨下戰馬停止前進的步弧。冷不丁一支狼羽藏匿在陽光下的刺眼裡“嗖”的一下插入戰馬右眼,負痛的戰馬前蹄一個“蹣跚”,馬身前傾時,馬背上的將領靈敏的跳起,長刀挽出一片刀花,護於全身,安然落地,只離袁紹先登營三步之距。不等先登士兵反應撤楯包圍,長刀已然帶起一篷紅豔的熱血,三顆頭顱沖天飛起。
眼見帶頭的將軍已經殺如敵陣,隨後的公孫騎兵激發強烈的鬥志,大聲驅趕着身下戰馬加快速度前行。
馬快,然弓弦射出的利箭更快,又是一大片的騎兵戰馬倒臥在橋頭戰場。
麴義安坐馬背,對面殺來的將領身手不凡的本領令其興奮,如霹靂震吼一聲,拍馬上前,手中大槍槍如游龍,快速的三槍急刺,分上、中、下三擊對手頭、喉、胸,槍槍迅猛。緊了一緊手裡早被汗水所溼的斬馬刀,一臉冷漠,此時才能看得仔細,原來是位面容枯黃的中年將領,沉靜之下,冷哼一聲,不待槍至,抖手刃口上迎,團身側向翻滾,直抹麴義戰馬馬腿,藉此躲避戰馬的急速馬勢。
馬背之上的麴義也不慌張,左手緊抱馬脖,身軀前傾,長槍收勢改爲斜扎滾動的身影,一道血光從中年將領的肩上升起,使得中年將領額上冷汗直冒,但手裡的刀勢不變,照樣矮身砍其馬腿,不過這次砍的是麴義戰馬的後腿。
麴義戰馬這次沒能躲過那急速的一刀,轟然戰馬傾斜,麴義被斷腿的戰馬一下拋飛。將領見勢有利,身形急縱,口裡大喝:“再吃某一刀!”長刀從半空下落,刀刃上的血珠仍在滴落,其中一滴正落於麴義左眼。眼部乃人體最爲脆弱的部位之一,受到異物侵入的麴義自然的擡起左首正帶擦抹眼睛,一陣鑽心的刺痛又起,疼痛使得麴義也不由呲牙咧嘴的大呼:“痛殺吾也!”原來剛纔那一習慣性的瞬間,麴義的左手已經被齊齊斬斷,從沒吃過如此大虧的麴義震怒連連,咿呀大叫,鐵槍運勢更快,槍尖不斷跳躍,不離對手將領的胸口、咽喉要害,中年將領被狂怒中的麴義逼的險況連連,最後一招沒能在後肩的傷口牽扯下盡力使出,被麴義抓住破綻,挑飛長刀,刺於臂上,熟牛皮製成的盔甲如何能抵擋鋒利的槍頭,槍尖透臂而出,也體償到刺骨的傷痛。
“綁了!”麴義收槍後用槍尖緊抵對手咽喉,吩咐一直包圍在周圍的先登營兵士道。
此刻,帶領五千精良騎兵的將領才發現,自己所率領的兵士早已被消滅一空,就連受傷的兵士也正被袁紹士兵給其喉頭上補上一刀,終結最後的悲慘生命。
河岸一直期待勝利戰況消息的公孫瓚得知自己派出的先頭精英騎軍在不到盞茶的功夫就全軍覆沒,一口逆血衝口而出,大營內的衆將大驚,皆高呼:“主公保重!主公保重!!”慢慢醒來的公孫瓚恥辱的叫囂:“嚴綱誤吾!”
“堂堂的五千精騎,居然沒能衝破八百刀楯手的防禦,奇恥大辱!雖然袁紹麴義軍是仗着地勢及強弩之力,然也不能讓其全滅乎!”公孫瓚再次昏厥過去。
往後一連三日,公孫大營高掛免戰牌,不再出陣,麴義也未強渡過河相擊,隔河相望等待自己的主公袁紹趕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