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南大戰終於打響。
隨着高覽、蔡陽等曹軍諸將率後軍大部兩萬八千步卒到來,曹軍氣勢高漲。張郃同高覽一直在戰場之上配合默契,自張郃投靠袁紹以來,張郃可說同袁紹軍中將領也就與高覽有過命交情,兩人曾多次在對公孫瓚大軍戰陣之中互相聯手,曾經把公孫瓚主力逼得最後緊縮易京而不敢動彈,可見兩人的配合程度非比尋常。
曹操也正是看中這一點,所以才令張郃、高覽爲主、副將,蔡陽爲中軍司馬協調,全力追擊一再叛離的劉備等人,試圖清除內心深處惡感的最終來源,儘早把視爲強勁對手的劉備消滅在萌芽狀態之下。
張郃不愧具有良將素質,從曾經的趙雲手下一敗後,痛定思痛,不僅勤加習武,還於空閒之時熟讀兵書,眼下面對汝南堅城,根本不急於攻城。但不動用兵力攻城可不代表張郃想放棄汝南,曹公的命令可不是誰都能違抗的,張郃不敢也不屑於抗命。
圍城之法在許多兵書上曾有過詳解,什麼圍三缺一,什麼鐵桶環繞,可最終也得根據當時地形地貌、天時、人和、城池的防守強度等等因素來審時度勢,因勢制宜,不可急動,耐心是考究一位是否擁有良好心理態勢的大軍統帥的一大因素。恰恰成熟後的張郃就具備這點。
張郃不急,可急壞了城中的劉備,城外趙雲、龔都一直渺無音訊,不知死活,而義弟關羽也不曾出現汝南,種種狀況夠預示着對劉備全軍的不利局勢。從三日夜開始,曹軍在援軍到達汝南後,一直不急於攻城,現城中騎兵只有百十餘騎,面對三萬上下的曹軍,突圍很難成事。而城內的糧草已於日前告罄,防守物資軍械也少的可憐,士氣在一點一點的消逝,如不能再思得良策或出現強援,城破被屠是遲早的事。身邊並沒有出色謀主謀臣,那有良策可得?北方現在皆爲曹賊轄地,又何來強援也,劉備分外沮喪,看來耳朵大也非就是有福之人啊。
話題轉下,爲何關羽遲遲不曾出現汝南,這其中還得慢慢說來。
關羽於黑夜雨天同再次相聚的兄長分別,內心就如同火燒,瘋狂一般的催促胯下赤兔,絲毫不管跟隨其後的曹軍兵士死活,一門心思只想儘快趕回許昌,趁曹操不在都城的空隙保護兄嫂安全投奔汝南。
許昌與延津相隔何止千里,任赤兔馬快,也非一兩日可達。
飽經風塵雨露的關羽回到許昌之時,人整個瘦掉一圈,就連一直愛護倍加的長鬚也在此段時日內沒有一刻打理過,此時沾滿沙粒,關羽無暇顧及,徑直前往曹操賜給自己的住宅。
宅外沒有門童,這是關羽一直要求的,曹操心喜關羽之才,一一照辦,只把府邸賜予後連習慣派遣的暗探都全部撤回,充分體現對其的喜愛之心。不想關羽如此忠義,一日不得兄長消息,一日不肯真心實意的投靠曹操,讓曹操耿耿爲懷。
曹操愛才的疏漏也給了關羽出走良機。
進到屋內,關羽輕聲來到主間,朝屋內激動的說道:“嫂嫂!羽終獲大哥音訊,老天不負兩位嫂嫂,天不絕人矣!”
驚慄過後好一陣才傳來輕泣,聲音哀怨,道不盡的相思之情。關羽一直在外靜靜等候,沒有催促一聲。直到屋內甘、糜兩位夫人聲歇,蓮步款款出屋,臉上淚痕彌留,對着關羽緩緩一拜道:“多謝叔叔告知夫君消息,不知夫君現今安好?可有何等打算?”
“大哥現今在袁紹帳下客居,羽同兄長相見後曾相約汝南再聚,故羽迴轉許昌只爲保得兩位嫂嫂儘早過去團聚,現曹操因袁紹大軍入侵,不在許昌,正是吾等離去的天賜良機,還望嫂嫂收拾一下,儘早啓程。”關羽說道。
“那請叔叔稍等片刻,容婦人整理一下。”
“嫂嫂自便!”說完話的關羽也轉去自己內室,收拾一些物事,以便路上行用。
打理停當,關羽騎上赤兔,護着一架騾車,往許昌城門馳去。
眼看就快行至城門,街面轉出一人,攔住一行人,觀其年紀甚輕,文士打扮,面容清秀,關羽不識此人,不明其意,見該士子攔阻,關羽冷傲出聲問道:“來者何人?爲何攔阻吾等,意欲何爲?”
文士面露優雅一笑,朗聲說道:“敢問關公是否欲逃亡許昌?”
關羽大驚,這等密事,此人是從何而知?何況眼下還未曾出得曹操許昌都城,如果糾纏過甚,於出逃不利。細想下,關羽殺機頓顯,兩道精光閃出丹鳳眼簾,手中偃月作勢就要劈出。
不想文士絲毫不爲所動,一點懼意都無,依舊笑臉相迎,不過卻開口續道:“關公不必作慌,想子棄並無相害之意,只是想隨同他往,不知可許?”
關羽呆住,這算什麼事?一個陌生士子神鬼莫測的出現,洞若玄機,就連自己一行人密不透風的行蹤都能事先得知,攔阻的目的就爲一個簡單無聊的“同行”,換算遇上這等怪事,任誰都吃驚愕然。
關羽稍平心中疑慮,出聲探問:“公子從何得知吾欲他往?如不能實告,羽怎敢允汝同行。”
儒雅文士灑然輕笑應道:“也是,是子棄唐突,容子棄慢慢說來。”
“公今日實不可出城,因近日曹公曾有嚴令下達,沒有其令符,許昌城只進不出,如公欲強搶關門出走,定會被曹公餘留將士圍困,公雖武藝高超,然需公保護的婦孺則難免身受刀兵之苦。不如暫緩此行回到府上,子棄小有謀計,定能助公輕鬆得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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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段話語聽得關羽狐疑,來路不明,其意不知真假,正當關羽難以抉擇之時,騾車之上傳來洛洛女聲:“叔叔!既然有突發事件,不妨暫且聽之,想公子如需傷害吾等,爲何還需出現制止提醒。”
關羽一想,覺得嫂嫂說的沒錯,安坐馬背朝文士抱拳一禮,仍警戒的說道:“羽不知輕重,還望公子勿怪!現就回府,仍望公子同往相商出行事宜。”
“理所當然!”
子棄爲何人,正是此前有提過的郭嘉府上一直不願爲曹操出仕的張壘張子棄,也就是因打麻將而被牽扯穿越到亂世三國的麻將四人組之一。
回得關羽府內,衆人圍坐,殷殷目光全都直射張壘,張壘毫無所俱,堅毅目光折射出內心坦蕩。見大家都未曾開言,知都在等待自己解釋今日所發生的離奇之事。
張壘一整衣衫,輕聲說道:“吾也自知今日之行爲殊爲怪異,還望關公於兩位夫人莫怪。子棄一直客居曹操重臣郭嘉府上。”
關羽一聽,以極快的速度翻身而起,順手就擎出腰間寶劍,劍尖直刺張壘咽喉。
甘、糜兩位婦人幾曾見過血腥場面,立時被嚇得花容失色,相互緊抱,不敢睜眼觀看。
“慢!”張壘得見關羽又衝動起來,唯恐被其無辜傷害,不得不以最快聲音出聲喝止。
“既爲曹賊重臣客卿,何必來此假意誑吾,還不受死!”關羽震怒下,身上濃烈的殺氣飄散餘外,就連劉備的兩夫人也深深感覺到冰凍寒意,身軀不停的瑟瑟震抖。
“將軍不要操之過急也!子棄真無惡意,雖然一直在大哥郭嘉處客居,但真的從未投靠過曹操,不信的話,公自可先行出府打聽一下,立辨真假。”
關羽在張壘的解說下一直觀看其眼睛,俗語曾說:“眼是人心靈的窗口”。見張壘說出一番話時,眼色清澈,沒有半絲慌亂,舉止從容,談吐誠懇,關羽遂相信了一半,慢慢的才收劍回鞘,再次盤坐張壘身側,靜待傾聽下文。
危機過後,張壘臉色不變,繼續說道:“吾自知公欲辭官遠去,實乃根據眼下袁曹大戰官渡分析所致。想公一生忠誠,在得知兄長劉公下落,必然會保護劉公家小遠走奔投,所以纔在公府外打探動靜,故纔有剛纔那一幕的出現。唐突之處再請公諒解則個。”
關羽不解,忙出聲問道:“那子棄爲何又要一直關注吾等動向?”
“實爲一人才出此下策。”張壘說道。
“敢問是何人讓子棄如此關注?”
“周翔!”
“周翔??可是那趙雲賢弟的義弟周翔?”
“正是!”
“不知子棄從何得知周翔此人?羽曾見過周翔那小子,知其家鄉在常山真定附近,難道子棄也是真定人乎?”關羽驚喜的說道。
“其實周翔不應該是真定人氏,實應於子棄同鄉,並大小一塊長大,後由於亂世戰禍分離,隨同一起長大的衆人全都淪落四方,好不容易纔打聽到周翔的下落,故欲找尋團聚。知周翔大哥趙雲也是忠義爲名之人,定會尋劉公而來,故才冒死求關公帶同子棄同赴劉公處,盼早日於兒時玩伴相聚。”張壘含淚說完,起身叩拜,真情流露,看的關羽連連點頭暗贊。
關羽連忙攔阻,嘴中說道:“不曾想子棄也是性情中人,人生在世,忠義仁勇不可或缺,羽敬重子棄小小年紀也深明大義,只是羽在同兄長相見時未曾見到趙雲、周翔的身影,不知此去是否能圓子棄一番良苦用心。不過但請放心,定當保子棄一同前往。”
“謝過關公!”
再說趙雲、張飛動靜。化解了張飛同龔都的誤會,兩方人馬合兵一處,共才六千人不到,趙雲招來周翔,幾人聚頭相商對策,盼早日可解汝南之圍,搭救主公劉備。
張飛、龔都均爲少智,勇猛雖甚,然只可爲將才衝鋒陷陣,叫其謀思良策,還不得讓兩人絞盡腦汁。此刻兩人一臉愁容,根本想不出個所以然。
周翔也滿臉苦澀,以不到六千之人破數倍於己的曹軍,本就是難事一件,更何況曹軍統兵乃河北名將張郃高覽,排兵佈陣均得章法要領,沒有半點遺漏可供利用。
趙雲見素來甚有聰明的小弟也被眼前局勢困住,不好打攪其思路,幾個人都默不出聲,仍團坐之中的篝火噼啪燃燒。
“算了,想不出個鳥來,不如就此以命搏命殺向曹軍,能殺掉曹軍大將,當然甚好,否則只能自求各人多福。”張飛衝動的咆哮說道。
周翔趕忙勸止:“不可!兵力不佔優勢,曹軍防備甚嚴,貿然出擊只會讓吾部自投羅網,於事無補,還自殘實力。”
張飛豹眼一鼓:“那汝拿出個好的定計來啊,在此苦思有個鳥用,等汝想到之時,城早破了,大哥早被人……”說完居然痛哭起來,聲勢越來越大,讓趙雲勸都勸阻不住。
周翔未免心亂,獨自一人緩步出了古城,借呼吸新鮮空氣的機會,沉思對策。
古城外,荒草雜生。
現今的古城全縣人丁三十五口,全爲老人。歲月的滄桑在刻畫在老人們的額頭,皺癟着失去色彩的嘴脣,偶爾咧嘴間,殘餘的枯黃牙瓣盡顯,民居生活之苦從此可見。
周翔一路低首行走,路途上人跡全無,到處都是荒涼氣息。
劉備被圍困於汝南,歷史上提及的並不多,現在急於惡補後世的歷史內容,又豈是輕易可行。
汝南近鄰曹操都城許昌,臥榻之下豈能容許他人酣睡,曹操勢必奪取汝南重城,以圖汝南爲其南下大江的軍事根基。佔據汝南還可脅制西邊的荊州劉表,宛城張繡、賈詡已經再次投於曹操麾下,這樣汝南、宛城就佔據荊州劉表主城襄陽兩端,令劉表首尾難顧,不敢輕易動彈再如往年那般時刻威脅許昌,其發展壯大的方向也被曹操堵住,再無東擴餘地。汝南東面視爲揚州地境,爲揚州牧劉繇管治,其人名氣遠大於才氣,目光短淺,乃一守成有餘拓展不足之人,旗下只有都尉太史慈一人爲世人睹目,餘者皆碌碌不爲,可忽略不計。緊靠揚州的廬江是江東猛虎長子孫策起兵故地,孫策野心勃勃,率領其父部曲東征西討,打下不少地盤,連劉繇現也對其側目,不敢過多過問其事,日後勢成江南一霸。
此時正臨公元200年年尾,劉備的苦難日子卻不曾因新年即近而有所好轉。汝南城中已經斷糧,兵士開始找尋城中一切可以進食的物品,僅有的百十匹戰馬也被屠宰吃光,根本不能解決城中兩萬多兵士裹腹,如再悽慘過得幾日,就算兵士能不開小差潛逃,餓死的也不在少數,不用等曹軍攻城,汝南自己就得因無糧導致士氣全無,軍心渙散,不戰自潰。
劉備也餓,可眼下無法可施,城外大軍遲遲不見攻城,劉備自身缺兵少將,如冒然出城一戰,河北名將張郃高覽手下兵士可也不是吃素之人,絲毫沒有半分把握。再加上趙雲當日離去曾說過緊守城門,多日來也沒見城外敵軍有所異動,想必未曾發現趙雲他們蹤跡,憑趙雲的忠心,劉備深信其必不會不來營救,也因此纔沒在糧草不濟的情況下全軍出擊。可坐等也不是個事,真好比如坐鍼氈,煩躁不安。
城中的劉備急,遠處古城的張飛、趙雲也急,可曹軍中的張郃、高覽卻不急,甚至還高興異常,可不費一兵一卒一刀一劍就可拿下堅城,這可是天大的戰功一件。如按照眼下的部署,汝南劉備最多還能堅持三五日光景,到時就可拿劉備首級和無比的榮耀功績回報曹公當日的諸多信任激賞,也可爲日後立足曹軍站穩腳跟打下基礎。
做着美夢的曹軍在最近幾天中捕獲不少的劉備逃兵,從其口中得知,城中軍心已經潰散,高覽就欲率兵攻城,可被張郃勸阻,說道:“城內既然無糧,士氣皆無,此時攻城只怕會激起城中反抗情緒,如抱着拼死反抗之心,徒增自軍將士傷亡,何況劉備近無援兵,不如再多耗得兩日,定能不戰而勝,豈不更好。”
高覽一聽,也覺得有理,遂下令營中將士只需緊守汝南三門,不放過任務出門脫逃之人。
當官的既然如此安排下面的兵士自然一一遵照。可他們都忘記了離此不遠處還有一座小小的縣城,當然就更爲不知還有一支爲數不多的部曲正藏匿於此,大意下居然都沒有派出斥候搜尋汝南方圓百里,只安心等待城中的守軍投降或出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