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望坡前端峽谷外的拼殺已進化至白熱化階段,戰團之內的趙雲和夏侯惇渾身溼透鎧甲,鼻間的氣息也逐漸粗喘起來,自然也影響到身手的正常發揮,舞動的槍桿明顯吃重,再沒有當初的靈活和力拔千鈞。
其實趙雲還是有所保留,因爲其內心一直牢記着肩上關係全軍的重任,故而不敢真正的使出全力。自從上次同曹操收得的河北降將張郃在汝南外有過激戰後,這幾年中從未有過鬆懈,每日除熟讀兵書外,就整日的沉迷於練武之中,就連那新婚不久而離開的嬌妻也很少出現在腦海,原因只有一個,那就是:強者才能掌控一切!再加上身旁還有不斷在進步中的義弟周翔,以及周翔的兄弟江郎等等的刺激,一刻也不敢放鬆,因此造就了此時擁有過人超絕武藝的趙雲。
見對手夏侯惇已快進入嗜血的暴走狀態,趙雲見機行事,知道已成功激發出夏侯惇的搏殺之念,此時正是引軍入甕的最好時機。趁夏侯惇招式變老收槍,趙雲帶馬回撤,口中大聲朝己軍嚴陣以待甚久的軍士喊道:“放箭!快快射殺來敵。”
尾隨趙雲身後的夏侯惇火冒三丈,口不擇言的罵道:“兀那孺子,汝就這點本事?何不與某家再鬥個十來回合,決出生死,不要學那怕死之徒,苟且偷生。”
趙雲理都不理身後隨風傳送而來的激將言語,自顧遵照軍師定計前所言,只要能把曹軍的先鋒引入那狹窄難以通行的小道,就當記上軍功一件。嘴中可也不依不饒的說道:“有本事就追來。”
頓時把那夏侯惇氣得七竅生煙,毫不顧忌的催促坐馬電射前衝,把那還在驚羨剛纔一番精彩異常拼鬥的于禁李典二人驚嚇不淺,大聲的在本陣中對夏侯惇喊道:“將軍不可,謹防中計。”
可那怒火早已燒卻夏侯惇的理智,腦中只有一個聲音:“殺!殺!殺!”
于禁李典二人見呼叫無果,又擔心身爲主將的夏侯惇真的掉入對手陷阱,在看見那劉備軍中已然射出的勁箭,生怕夏侯惇有失,只好互視一眼,同時對身後的曹兵下令:“全軍隨吾出擊!”
曹兵前鋒除去善於排兵佈陣的于禁率領的一萬步軍外,其餘都乃是能征慣戰的騎兵,這是一直以來作戰時的傳統,先鋒講究的就是速度,一切以快速果斷行事,因此在將領的指令下達後,後軍的步兵因爲離戰場前沿還隔有自己的騎兵,因此在接到指令後反應上就稍稍遲緩一些,等於禁迴歸步軍陣營前列時,前部的騎兵已緊緊跟隨在李典的偉岸身影之後對對面的劉備軍陣開始衝陣。內心暗感有所不對的于禁也只好揮軍衝鋒,山谷前塵土飛揚漫天,騎軍過後餘留的沙塵全都進入自家兄弟的眼耳口鼻,氣得迫於將令下的曹軍步卒叫苦不迭。
夏侯惇不愧時一員猛將,面對如飛蝗一般而來的利矢,身下的戰馬在馬上之人的駕控下行走自如,馬背上的夏侯左磕右擋,讓那些眼看就要射中自己和愛馬的箭矢最後都失去準頭,不是被磕飛就是被挑撥開去,只起到延緩了馬速的功用,讓趙雲輕鬆得以進入自己的軍陣。
三輪排射過後,夏侯惇的馬速無法提升,但身後的蹄聲大作,扭頭一看,原來是副將李典已經帶領一萬鐵騎而至,知衝勢已起,強行命令回撤是兵家大忌,夏侯惇眼中流露出一股陰狠,在挑飛臨身的箭矢後,鐵槍斜舉,大喝一聲:“衝鋒!”其實根本不用如此惺惺作態,如滾動的洪流一般,曹兵騎軍自發的拼命鞭策着身下的戰馬,全都想一鼓作氣衝破對面人數不佔優勢的對手,哪怕只要製造出一個缺口,強大的騎兵就能輕而易舉的擊破區區五千人的敵軍。
剛纔已經隱沒入自家本陣的趙雲,這時又出現在曹軍的視線之中,只見那一身銀甲在暖暖陽光照耀下顯得分外刺眼,隨着趙雲手中亮銀槍指向,本三排成列的陣型發生了變化,兩頭的軍士快速移動,逐漸相互連接在一起,成了一個鐵桶般的圓陣,依然還是盾牌在外,長槍長矛次之,把爲數不多的弓手拱衛在中央,隨着趙雲的調動,圓桶一般無二的兵士齊齊開動腳步,不過方向不是前進,反而是徐徐退往谷口。
夏侯惇在馬背上瞧見變陣,聯想到那狹窄恐怕只容十人並排同行的谷口,終於醒悟過來,同時發出如雷霆般的咆哮:“全軍加速,切勿讓其退入谷中。”話音未絕,強壯有力的雙腿連夾馬腹,風一樣呼嘯着衝在前列。
“全軍停步,盾牌豎盾,長槍上架,弓箭手三連射”趙雲依然從容鎮定的指揮,又是三輪利箭勁射而去,這一下藉助順風的優勢,箭矢飛行的速度明顯比剛纔快上許多。“噗噗噗”一路狂衝的曹兵騎軍可沒有他們統兵將領的高超武力,被那快若螢光的利箭射落不少,隨着衝前戰馬和兵士的跌落,隨之絆倒的後隊騎兵也不在少數,血腥味開始瀰漫開來。
“快,快點,再快點!”已追上夏侯惇成雙箭頭排列的李典,骨子裡也有一股對血腥的渴望,在蹄聲中運足力道爆吼的聲音也刺激着夏侯惇,兩人就這樣在戰場上用呼喝聲遙相呼應。
經過冒着箭矢流血的衝刺,敵軍前沿兵士那稚嫩的面容已然近在咫尺。隨着“嘭嘭嘭”的撞擊聲,馬速最快的騎兵戰馬已同趙雲部的刀盾手來了個最親密的接觸,人仰馬翻在所難免,好在趙雲軍的兵士日常練習甚久,也爲此出現這種情況有過預測,在一人被撞翻的同時,邊上或背後的同袍兵士將義不容辭的進行補充,之前的訓練中,幾位年輕的將軍就曾言過:“在殘酷的戰爭中,相信自己,相信同袍,這纔是讓大家能得以存活的最好方式。如一點被擊破,沒有人進行補防,缺口就隨之擴散,被敵人圍殲的機率就大上數倍,試問憑一人的血肉之軀,能硬抗體重超於自身的烈馬?回答肯定是不能,然同心協力下,一人不能,兩人上,兩人不能,十人上,這就是團結的力量。”簡而易懂的話糙理不糙,讓很多才參軍的新兵牢牢記住了這點,老兵油子當然更不用多說也會謹記這些戰場真理。
鐵桶圓陣不停的來回滾動,這樣方便陣型的前進與後退,是在當初學習此陣法時特意研究的結果,撤退中的兵士在利用不停的步伐轉動輪番抗擊着曹兵戰馬衝擊,居中的長槍長矛兵則主要負責將手中的兵刃刺向接近的戰馬或馬背曹兵,弓手全都隨性的放射出手中的利箭,目標都是那些敵軍中戰馬之上的敵人。缺口時有出現,可對於補漏的兵士來說卻沒有一人爲此心生膽怯。
見趙雲軍陣型的嚴密,夏侯惇和李典都逐漸退出衝鋒的箭頭位置,讓手下那些早已被血腥激起怒火的戰士奮勇爭先,不是這兩位將領貪生怕死,而是身爲主將和副將,是一支部隊的主腦,缺少了主腦的運作,就如同全身一樣無法正常行動。已漸漸平息下剛纔的那股無名怒火,夏侯惇停在馬背開始琢磨起對手這怪異的陣法,眼見敵軍就要接近最後的那峽谷入口,再往後,面對未知的谷內動靜,是否還要進行追擊,這一問題也出現在夏侯惇的腦中。
李典吩咐身邊還在進行追擊衝鋒的軍士開始收縮,畢竟那谷口只容十來人行進,已經不允許大面積的衝鋒,回望于禁統率的步軍方針,還在急急的跟進,沒有一盞茶的時間,恐怕是趕不上這場激戰。眼角的餘光發現了直坐在馬背上的夏侯惇,李典催馬慢慢朝其靠攏,“將軍!下一步吾軍該如何行動?”李典輕聲問道。
夏侯惇有點疲倦的擡起瘦尖的面龐,望着一直還在等候答案的李典道:“依曼成所看,追還是不追?”
李典相比于禁來說,血性方剛,作風頑強英勇,可獨獨缺少於禁的沉穩,這些都與兩人的性格有關。李典自從父親陣亡後,憑藉其對陣時的勇猛才進入主公曹操的視野,而於禁則不同,其長處在於指揮對陣,對於變法有所涉獵,故才性格善穩中求勝,與李典是兩個極端,這才也讓此二人成爲夏侯惇的副手,盡力彌補夏侯惇的不足,可見曹操的用人極盡完美。
可惜讓曹操預料不到的是,于禁會由於指揮的是步軍行進,速度方面比夏侯惇和李典統率的騎兵慢上不止一倍,當兩個性格都有所粗莽的人在一起,衝動就在所難免。
當李典說出自己的打算:“雖然這支劉備的手下兵士戰力不錯,可惜兵力過於缺少,此前一戰,將軍也擊敗對手將領,在其士氣上定會給予一定打擊,而此後依靠着有點怪異的陣法才能勉強脫身於山谷之內,依末將看,追是肯定要的,如不趁此良機一舉擊垮對方最後的士氣,等這羣意志堅強的兵士脫逃後再同劉備主力匯合,那時將大大增加吾軍勝利的難度,也不能達到主公要求的速戰速決的初衷。不知將軍意下如何?”
夏侯惇再次觀望了峽谷兩側的陡峭山壁,見其光禿禿的不利於攀爬,而山頂雲裡霧繞,看不分明,不知是否藏有伏兵,不放心下的只好對李典問道:“曼成,依汝看,這兩側山頭會否藏有伏兵?”
“這個……末將也說不上來。”李典略帶歉意的回道。
見詢問無效,夏侯惇心中也猶豫起來,取決不定下,正要下令暫緩,不料身旁的李典疾呼一聲:“將軍!敵軍已經退入谷內,再不決定就來不急了。”
被這一驚一乍的叫喚,夏侯惇惡向膽邊生,考慮到隨後還有一萬于禁統率的步卒,進入山谷追擊敵軍就算被對手給埋伏襲擊,想必憑藉自身軍士的戰鬥力,也定能支持到于禁軍的到來。“追!”“得令!”
遠遠被拉下數裡的于禁,苦於騎兵過後帶起的風沙,耳邊只充斥着喊殺聲,雙眼可什麼都看不清澈,只好一直不斷的督促部下加快行進。可內心越來越有種不安,難道……越向前這種感覺越迫切,真不是一個好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