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問南老爺子，南黎辰爲什麼提前出院了。
她給他打電話還關機了，沒有接。
南老爺子目光和藹看着冷緋心，端起茶杯喝了茶，半響，低聲問她：“緋心，你這幾年，在外面過得好嗎？”
冷緋心愣了愣，南老爺子怎麼會突然問這種問題。
“這幾年？”她斟酌了一下，“南老先生，您指的是哪幾年？”
南老爺子說：“在溫家的時候，在慕家的時候，帶着小白在外面生活的時候，過的好嗎？茶”
冷緋心看着南老爺子慈祥和藹的面容。
不知道爲什麼，南老爺子問這樣的問題，讓她覺得很怪異。
難道是因爲知道了哥哥是南黎辰兒子，他的孫子的原因。
不然以前她去南家，南老爺子雖然對她也是好，卻也不會去問她以前的生活。
只是那麼一點怪異很快就被冷緋心給強壓下了。
她微微笑了笑，似乎想起以前的事情，輕聲說：“小時候是跟媽媽嫁進溫家的，溫家對我還算不錯，雖然溫佐軍溫太太和溫硯情不喜歡我，不過吃的穿的沒有少了我的。到慕家時候，二爺也對我很好。”
她說到二爺的時候，南老爺子看着冷緋心的目光緊了緊，聲音啞聲地打斷了她：“慕容他對你很好嗎？”
他似乎要從她的表情看出什麼，冷緋心的表情一如往常。
慕容竟然是喜歡了她。
“嗯。”冷緋心點了點頭，她看着南老爺子剎那間有些灰白的脣，覺得有些詫異，還是低聲說，“二爺對我很好，在慕家，他什麼都給我最好的。”
就是她沒有辦法喜歡二爺，但是二爺對她的好，她卻不能否認。
那會兒她嫁過去，肚子裡懷着孩子。
溫家小小姐未婚先孕，是隻破鞋，慕二爺竟然以五千萬爲聘娶了她。
簡直就是瞎了眼。
當初鷺城的人說得多難聽，更有人說慕二爺原本就是瞎了眼，現在不僅眼瞎了，連腦袋也不好使了。
他那樣的男人，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鷺城多少名媛世家的小姐隨他挑。
竟然偏偏“看”上了個未婚先孕帶着不知道哪個男人野種的女人。
結婚後，二爺很少在她面前出現，卻處處把她的生活安排得妥帖細緻。
直到哥哥一歲多了，兩個人才離的婚。
如果不是五年後再見和二爺發生的這些事情。
她甚至都不敢相信二爺會喜歡她。
她之前都還在奇怪，二爺到底是爲了什麼娶她。
南老爺子端着茶杯的手微微顫抖，茶水灑了一些出來，他又喝了口茶水，勉強露出個笑容：“是嗎？”
“嗯。”冷緋心微微一笑，笑容柔意，“後來離開慕家帶着哥哥去了申城，就在那邊定下來了，剛開始的時候比較辛苦，不過過得挺不錯的，有哥哥陪着我。”
提到冷小白，冷緋心臉上的笑意越發的柔和，脣角的笑容幸福彷彿有光。
那麼多年辛苦的生活，被冷緋心這樣輕描淡寫地帶過了。
其中曲折艱辛，南老爺子多少也能猜得到一點，一個單身的媽媽，帶着小孩子獨自一人在外，哪裡會不幸苦。
現在聽她這麼說，越是心疼。
南老爺子看着她微笑開心的樣子，像是被悶頭打了一棒，半響低低道：“這樣就好，這樣就好。”
“嗯。”冷緋心輕聲應了。
南老爺子卻不再有問題。
雅間裡一下子就陷入了一種怪異的沉默當中。
就像有一道無形的牆，把這裡給包裹起來，密不透風。
南老爺子盯着他面前的茶杯，茶杯水已經喝快完了。
冷緋心抿抿脣，提起茶壺又倒上，把茶壺放回原來的地方：“南老先生，那個……”
她遲疑了一下，還是輕聲問：“南黎辰他出院回家了，我想找他，等一會兒，我能不能和您一起去南家看看他。”
“不可以！”
南老爺子剛端起茶要喝，聽到冷緋心這麼問.
他的手猛地一抖，大半杯的茶水都灑在桌上，有些甚至還灑在那一身黑色唐裝上。
他的聲音太過急促和嚴厲。
冷緋心被嚇了一跳，不明白南老爺子突然怎麼了：“南老先生……”
她趕緊起身，連續抽了幾張餐巾紙遞給南老爺子：“您先擦一擦。”
又抽了幾張餐巾紙，把桌上那些灑出來的水漬擦乾淨。
南曲巖看着她擦桌子的動作，她低垂着頭，微微俯身。
前額幾縷黑色碎髮散落下來，清麗小臉尖俏下巴弧度很漂亮。
冷緋心其實長得沒有那麼像慕紅楓，真要說的話，只有她那一雙眼睛繼承了慕家人。
漆黑明亮的大眼睛清亮得彷彿從水裡撈出來的墨玉。
這樣漂亮的眼睛，認真看着一個人的時候。
那黑色，簡直會讓人溺斃在裡面。
就像慕紅楓，坐在他身邊的時候，總是溫柔地微笑着，望着他，溫聲柔軟的喚道：“南老師。”
母女兩個人實在不太相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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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紅楓永遠是那麼溫柔細語的模樣，柔軟得像初春新融的水，潺潺流着帶着讓人舒服的暖意。
冷緋心不是，她一向清清冷冷，就是微笑着，也帶着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清冷疏離，儘管她自己本身並不是刻意這樣。
卻彷彿是與生俱來的。
或者說，更像慕炎和慕容。到底還是像慕家的人。
冷緋心擦乾了桌子，順手把餐巾紙扔進垃圾桶，坐回座位，發現南老爺子一動不動地看着她：“南老先生？”
她喊了他一聲。
南曲巖渾身一震，回過神來。
“剛纔我問您，我等一會能不能跟您去南家看南黎辰，您說……”她又是問了一遍，確認一下。
去南家看南黎辰，並沒有什麼吧。
南老爺子對她的印象不錯。
剛纔的聊天，也不見得是不喜歡她。
南老爺子說不可以，會不會是聽錯她的問題了。
她問到這裡停了下來，等南老爺子回答。
這一次，冷緋心清楚地聽到了南老爺子清晰無比地說了拒絕的話：“不可以，緋心，你不能去南家。”
冷緋心錯愕，瞳孔微微張了張：“爲什麼？”
她的細微表情南曲巖盡皆收入眼底。
南曲巖看着她的小臉兒，心痛如刀絞。
爲什麼？
那種理由，怎麼能說！
南曲巖看着冷緋心，眼底悲涼一點一點入眼，看起來臉色竟是一種不正常的蒼白：“緋心，你離開鷺城吧，離開我兒子，以後再也不要出現在鷺城，不要出現在南黎辰面前。”
冷緋心怎麼想也沒有料到南老爺子會突然說出這樣的話，剎那間，瞳孔急劇的放大又緊縮，擱在膝蓋上的手微微顫抖了一下。
“我不明白。南老先生。”
她低頭想了一下，很快又擡起頭，姿態端正地坐着：“您現在是在反對我和南黎辰嗎？”
南老爺子回答：“是，緋心，我給你一筆錢，你離開鷺城，你和混小子不合適，以後也不要再見面了。”
“爲什麼？”她無論如何也想不明白，南老爺子怎麼會突然這麼說。
她知道，如果她要和南黎辰在一起。
南家勢必會反對的人肯定是許慧曼。
可是南老爺子，應該是會支持她的人啊。
爲什麼現在說出這樣的話是南老爺子呢？
冷緋心想不通。
南老爺子臉色有一剎那很是痛苦，只是那痛苦轉瞬即逝。
他的神色冷厲下來，看着冷緋心的目光也帶上了冷意，連着對她的稱呼都換了：“冷小姐，你也知道，慧曼給混小子找了個未婚妻，是蕭家那丫頭，馬上就要訂婚了，我對這樁婚事很滿意，也答應下來了。讓混小子提前出院，也是爲了讓他在家裡多和蕭家丫頭培養培養感情，等他好了，就讓他們兩個馬上成親。”
冷緋心聽了南老爺子的話，有些聽不懂，她問：“南黎辰和蕭雨琦要訂婚，這是南黎辰自己的意思嗎？”
“這重要嗎？”
南老爺子聲音微微有些發顫，“不管是不是他的意思，他總歸是要和蕭家丫頭結婚的。”
“當然重要。”
冷緋心輕聲打斷了南老爺子的話，“如果是南黎辰自己要和蕭雨琦結婚，我無話可說，可是這要不是他的意思，我要見他。”
不用問，她也知道不是南黎辰的意思。
因爲南黎辰多麼自我霸道的一個人。
他就是不喜歡一個人了，要甩了對方，也必然是就是隨着自己的心意，說出來。
他想要做什麼，還從來不用去管別人的看法，更不會說讓南老爺子來說，關機不聽她的電話。
南老爺子神色冷厲，冰冷的聲音像是帶着寒意，說：“是我的意思，也是混小子的意思。”
冷緋心愕然地望着南老爺子，淡色的脣無聲地動了動，似乎要說什麼。
她也確實問出口了，喉嚨上下滾動了一下，有些艱難地發聲：“我不信。”
是的，她不信。
就算這話是南老爺子說的，她也不信。
昨天南黎辰還和她歡.愛，晚上還刻意發了一張***.包勾.引一般的照片。
怎麼可能短短一個晚上，就改變了想法。
“但這就是事實，冷小姐。”
南老爺子的話平平淡淡，卻無端地帶起一陣寒意，沁入了冷緋心的五臟六腑，“你也知道混小子本來定性就不好，他那性子，對着沒有到手的東西都還有點興趣，到手了可能就沒了興致了，不用我說，冷小姐你也知道得比我更清楚吧。”
冷緋心臉色煞白，她的表情還算鎮定，搖搖頭說：“不可能，就因爲清楚，所以我知道南黎辰不是那樣的人。”
到手了就失了興致，指昨天在醫院的事情嗎？
“你還真是瞭解混小子。”南老爺子苦笑了一聲，不知道是在嘲笑冷緋心說的話還是自嘲。
今天把混小子從醫院押着回家，是真的用押的。
南曲巖硬下心腸，冷聲說：“我本來覺得混小子喜歡你，你改變了他，讓他變得上進，所以你嫁進來南家，我很是歡喜，但是這次混小子爲了救你和救小白，中了槍進了醫院，你還在他身邊，太危險了。”
冷緋心張張嘴：“可是哥哥也是他兒子啊。”
她其實是不想這麼說的，這麼說，好像就是南黎辰救她和哥哥，是應該的有義務一般。
可是當時，南黎辰根本就不知道哥哥是他兒子。
“小白是混小子的兒子沒有錯。”
南老爺子冷硬的口氣沒有緩和，“但是冷小姐，混小子還年輕，他娶了蕭家丫頭，或者其他女人，要生多少孩子多會有的，不差小白一個兒子，兒子都沒了，還談什麼孫子，反而是冷小姐……”
南老爺子說到這裡，口氣似乎頓了一下，不知是可憐還是憐憫：“混小子說了，你這輩子都沒有辦法再生了。”
在大家族裡，子嗣很重要。
但在大家族裡，子嗣卻也不重要。
南黎辰現在還年輕，確實想再要多少個孩子，都沒有問題。
可是他如果只有冷緋心一個人，那這輩子，他的孩子，就只會是冷小白一個。
聽到這話。
冷緋心的腦袋轟地一下子就炸開了。
剎那間，臉上的血色盡褪，連脣上那僅剩的一點點紅色的消失得乾乾淨淨。
慘白到幾乎可怕的地步。
但是她臉上的表情還是很冷靜，冷靜到幾乎一種異常的模樣。
半響，冷緋心聽見自己的聲音在問：“他真這麼說了？您和他是在介意這個？”
她無法再生育的事情，南家應該只有南黎辰知道。
那麼，真的是南黎辰說的嗎？
冷緋心簡直無法去相信這是真的事情。
見着冷緋心忽然卡白下來的臉色，南老爺子的心緊了緊，一塊大石几乎要壓垮了這位老人的心。
臉上表情冷硬，絲毫沒有緩和，南老爺子硬下心腸說：“是。我們南家的根不能就這麼斷在你手裡。”
冷緋心點了點頭，慢慢從座位上起身。
她拿起包包，手緊緊捏着，對着南老爺子禮貌鞠了躬，輕聲說：“我知道了。”
南老爺子拿出早已準備好的一張支票，推到冷緋心面前，嗓音微微發顫很是細微：“孩子，這錢你拿着吧，帶着你母親和你弟弟，帶上小白，離開鷺城好好生活，以後不要回來了。”
冷緋心低頭斂眸輕輕掃過那張支票。
很大手筆，後面一長串的零，一掃數不清。
她不知怎麼的，明明不是應該笑該哭的時候，她卻有點兒想笑。
先是從南黎辰算起的話。
接着是許慧曼。
再然後是現在的南老爺子。
要是他們南家給的每一張支票她都拿了的話，已經是大部分人一輩子都賺不到的錢了。
是不是還可以試想一下。
接下來沒準還會有其他南家的人來給她錢。
不，應該不會了，連南老爺子都親自來和她談了，肯定不會再讓其他人來了。
沒有必要了。
她再沒有看那張數額巨大的支票，直接拉開椅子，往雅間外走去，不知怎麼的，腳步似乎踉蹌了一下。
南老爺子看着她消瘦背影消失在門後，渾身脫力一般的倒在椅子上。
他顫顫巍巍地舉起雙手，捂住自己的臉。
慕容冷酷殘忍的聲音猶言在耳。
“南曲巖，自己做的孽，總歸是會報復在自己身上的。”
或者。
——報復在他的兒子身上。
這一刻，兩行渾濁的眼淚從這位老人的眼角滑落，從他的指縫中滲透出來。
……
冷緋心離開了雅間。
步出街道。
站在街道口，陽光灑在她臉上，那蒼白的表情竟然白得幾乎透明一般。
她擡頭眯着眼，彷彿透過一層薄薄地冰層在看太陽，。
明明陽光那麼大，應該要很暖的，爲什麼她卻覺得渾身泛着冰冷的涼意。
似乎連血液骨骼都凍僵了一般。
渾身冷得在發抖。
……
冷緋心回到了家。
她今天剛辭職，公司已經不用去了，哥哥在上課。
要去找南黎辰，人卻找不到。
除了這一處租來的房子，居然不知道要去哪兒。
冷緋心窩在客廳的沙發上，一動不動，不知道過了多久，手機響了起來。
有人打電話過來。
冷緋心接起來一聽，對面傳來冷思雲的聲音。
“緋緋啊。”冷思雲的聲音似乎帶着點小心翼翼，“你現在在哪兒呢？媽有事找你啊。”
“媽媽，我現在在新城小區。”冷緋心今天剛搬家，還沒有告訴冷思雲新住址。
她報了地址給冷思雲，冷思雲聲音透着喜色，傳過來：“那媽媽和硯輝現在馬上去找你，你在家等着媽媽。”
“嗯。”冷緋心輕輕應了聲。
那頭電話掛斷，傳來嘟嘟嘟的忙音。
……
冷思雲掛斷了電話。
旁邊，溫硯輝手裡拿着一張支票，諂媚地對南曲巖說：“南夫人，只要把我姐姐和小白帶離鷺城，這張支票就是我們的了嗎？”
“嗯。”南老爺子聲音淡淡應了一句。
他看向冷思雲，這位冷緋心明面上的母親，威嚴話語冷冽：“把緋心勸離了鷺城，在外面要照顧好她，不能讓她受半點兒苦，她和小白的情況要定期彙報給我，明白嗎？”
南曲巖久居上位，現在跟冷思雲講話，又是透着七分威嚴。
冷思雲心裡一凜，笑道：“緋緋是我的女兒，我是她媽媽，當然會好好照顧她。”
“那就好。”南曲巖說，“你要時刻謹記這個身份。”
這句話似乎意有所指。
許慧曼想到上次在許慧曼包包裡看到的那張照片，心裡發虛，面色僵了僵，說：“是，我知道了。”
“去吧。帶着緋心離開鷺城。”
“是！是！是！”溫硯輝手裡緊緊攥着那張支票，彷彿就是攥着一座金山，小心翼翼，臉上帶着討好恭敬的笑意，“南老爺，是不是我們把姐姐帶離了鷺城，這支票真的就歸我們了？”
溫硯輝這一輩子都沒有見過這麼多的錢，就是當年在溫家。
也沒有見過。
南家居然這麼大手筆。
溫硯輝想到上面的數額，激動得整張臉都快扭曲了。
---題外話---【謝謝訂閱】
緋心和黎優出去逛街，問三兒要錢，三兒坐在沙發上，長腿交疊抽着煙漫不經心地問：“100行嗎？”
緋心想了想，點點頭。
黎優正驚訝三兒什麼時候能把緋心管制的服服貼貼，只見三兒從錢包裡掏出100，然後把錢包遞給了緋心！
黎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