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上，”暗一狠心，“王上應該以大局爲重！”
“大局爲重？”赫連斬雲的臉已經黑得鐵青了，看向暗，內力再次聚集，“朕再說一次，給朕讓開！”
感受到赫連斬雲周身的內力已經開始爆發了，暗知道，今日自己若是強行攔住他，只怕會成爲第二個赫連嬙，可是，爲人臣者，只能力諫君王，就算是今日赫連斬雲殺了他，他也決不允許赫連斬雲走出這裡。
“王上，屬下請王上冷靜一些，姑娘失蹤了，並不一定就是出事了，說不定是自己到哪兒去了，王上爲何不再繼續找找？”
赫連斬雲將內力聚集在掌心之間，已經微微有些腥紅的眸子看向暗，森然的開口：“暗，朕看在你跟着朕這麼久的時間，所以，朕再給你一次機會。”
“王上，”暗看向他，眼中閃過一絲失望，“王上，難道王上忘記當日曾經說過的豪言壯語了嗎？如今天下未定，難道王上真的要爲了一個女人而放棄這大好的江山？！難道王上忘記您今日能夠站在這裡，是有過多大的努力嗎？”
暗和他一起在險惡的宮中長大，一個毫無背景支持的小侍衛，一個任人踐踏的皇子，在那吃人不吐骨頭的深宮之中，相依爲命，那些年，他們是忍受了多大的屈辱才能夠在別人的鞋底之下，活下來？！好不容易，他們抓住了機會，成爲了最後的成功者，睥睨着曾經將他們踩在腳下的人們，冷冷的笑着，那個時候，赫連斬雲站在寢宮九龍殿的屋頂之上，看着腳下踩着的大地，手一揮，指着這一片土地，高傲的告訴他，終有一日，這片大陸的天下，將會是他的囊中之物。
那個時候，他站在赫連斬雲的身邊，側目看着眼前的這個君王，自信的眸子，熠熠生輝，那種俯瞰天下的傲氣，一直都印在了他的心中，他想，這一生，他都會給赫連斬雲效命的，因爲，他有那個野心，也有那個能力。
可是，現在他卻要爲了一個女人而將自己陷入危難之中，一股失望的情緒涌上心頭，失望了，眼前的男人，從他一開始心中住進一個女人之後，他就已經不是以前那個意氣風發的男人了！
赫連斬雲動作一停，喉結滾動，一種澀味涌上喉頭：“暗......”
他該說些什麼？要他放棄宮筱婼，任由她就這麼消失？
不！他辦不到！
可是，這個節骨眼兒之上，若是他離去，侯國，真的會敗的！
一個，是他真正放在心底，不願意捨棄的美人，一個，是他一心想要爭奪，曾經視爲今生最大的追求的江山。
雙手緊緊的握住，指甲，狠狠地刺在肉中，他該怎麼選？該怎麼選？！
見赫連斬雲身上的氣息已經有了收斂的趨向，暗道：“王上，王上難道真的要捨棄了江山嗎？”
他們都知道，捨棄這江山意味着什麼，意味着，他們，會成爲被別人追殺的對象，就算是逃到天涯海角，也會被人追殺。
“可是，暗，朕不想放開她，朕不想失去心中唯一一個所剩的溫暖，”赫連斬雲笑着，可是，這種笑容卻是暗從來沒有見過的，苦澀，不忿，壓抑，還有恨，種種交雜在一起，笑着笑着，眼角不知怎麼的
就溼潤了，步子一步一步退後着，赫連斬雲幾乎就站不穩了，“暗，你知道嗎？朕第一次，有了這種感覺，王上，王上，孤家寡人，朕心中的想法，不能和別人說，有些話，不能和你說，不能和母后說，不能和任何一個人說！坐在那龍椅之上，高處不勝寒，朕習慣了，那種徹骨的寒氣，朕已經習慣了，可是，她，宮筱婼，卻闖入了那裡面，於是，那裡面的冰融化了，寒氣沒有了，朕的心，暖了。”娓娓而道，赫連斬雲微笑着，眼神迷離，就像是透過眼前的重重空氣，看到了那張笑靨，淡淡的，卻比夏日的眼光還要炫目，還要溫暖。
“暗，這種感覺，你知道嗎？”赫連斬雲自嘲一笑，搖頭，“不，你不會知道的，因爲你沒有愛的女人，所以，你不會有這種感覺的，所以，你纔會阻攔朕……”
一股異樣的情緒涌上暗的心頭，擡眸，暗看向赫連斬雲身後的營帳，無言。
是嗎，他真的沒有心愛的女人嗎？！
裡面正躺着的，一直都昏迷不醒的，牽動着他的女子，就躺在那裡，可是，他卻只能謹守本分，心中明明擔心的要死，卻不能掀起簾子，朝裡面看一眼！
“暗，這種溫暖，朕不想失去，朕也不能失去，你知道嗎？”只要一想到宮筱婼會出什麼事情，他就忍不住的想要去找她，他不能讓她出事，他也不會讓她出事，一旦心中唯一的溫暖流去了，那種冷，他不想再要了！
腳下的步子，又堅定了起來：“暗，朕會去找她，這幾日的事情，你要好好處理，尤其是母后那兒，絕對不能讓她知道。”
“王上！”暗一把拽住赫連斬雲的腿，“屬下今日就算是死，也絕對不會讓王上去！”
暗，別怪朕了。
赫連斬雲複雜的閉上雙眼，最後，心中一狠，凌厲的掌風便要劈下！
“住手————”
一陣蒼老而又病態的聲音，將赫連斬雲的動作止住，太后被侍女攙扶着，顫顫巍巍的走向赫連斬雲，臉色因爲大病尚未痊癒而蒼白無力，嘴脣之上毫無血色，此刻正上下顫抖着，不只是因爲病，還是因爲生氣。
“母后？”赫連斬雲一喜，而後眸色又有些暗淡，“母后，您的病還沒有痊癒，還是會營帳休息吧，孩兒先行告退了。”
拱手，赫連斬雲想要離去，卻被暗再次抱住腿：“太后娘娘，您勸勸王上吧，王上不能夠離開軍營的！”
太后遠遠地便聽見了他們的對話，箇中的事情多多少少的也知道了大概是怎麼回事情了，朝暗點點頭，太后看向赫連斬雲，道：“雲兒，你這是要去哪兒？”
赫連斬雲暗中狠狠地一使內力，頓時便將暗震出，一股血脈急切的涌上，暗咬牙，將那股內力強力壓下，不讓自己吐出血來，可是，他卻也只能趴在地上，不得動彈，那一震，赫連斬雲是卯足了內力的！
“來人，送太后會營帳好好休息，若是太后鳳體有什麼損害的地方，朕唯你們是問！”冷冷吩咐幾句，赫連斬雲再次邁出腳步。
太后退後幾步，驚愕的眸子看向他，失望，痛心，一一閃過：“雲兒？”
輕顫的聲音傳入赫連斬雲的耳中，可是，卻再也
牽制不住他的步子。
“雲兒，你當真要顛覆這天下嗎？”
太后穩住心神，厲聲問道，現在，她不能有事，絕對不能有事！
“母后，孩兒不會有事的，母后身體要緊，還是會營帳吧。”赫連斬雲閉眼，握緊手道。
換做以前，江山美人，他一定會選擇江山的，可直到了這一刻，他才真正明白，爲何歷史上那些曾經被他所不齒的君王，會那樣選擇，他記得，曾經有一個君王說過，江山再美，也不及佳人回眸一笑，那個時候，他只有深深的鄙夷，可是，現在，他好像有一點兒懂了。
“雲兒，”太后將淚水硬是避回自己肚中，一咬牙，“那，哀家就代這天下黎民，求你，行不行？”
“咚”的一聲，赫連斬雲身子僵住，回頭，太后已然跪在地上！
“母、母后？！”赫連斬雲急急的走過去，跪在地上，想要將太后扶起，可是太后卻始終不肯起身，“母后，您，您這是做什麼？”
“做什麼？”太后一笑，蒼白的脣角染上一絲淒涼，“哀家的兒子，不爭氣，顛覆了這江山，哀家身爲他的母后，自然也有責任，哀家是侯國的太后，所以哀家不想侯國顛覆，哀家就代侯國的臣民，求你，求王上，行不行？！”
“咳咳咳，”太后說的有些急切，胸口被牽扯住了，又開始了咳嗽，慘白的臉頰因爲咳嗽而微微泛紅，緊緊地揪着赫連斬雲的心，“母后，您，您不要逼孩兒。”
手收緊，赫連斬雲心頭在滴血啊！
“逼？呵，呵呵，是哀家在逼你？”太后痛心疾首，“雲兒，是哀家在逼你嗎？難道你非得要哀家死在你面前，你才肯作罷嗎？！”
太后一拂手，想要將赫連斬雲推開，一股氣血從心底直衝而上，“噗————”，太后一口血，直噴而出，有些甚至濺在了赫連斬雲的衣袖之上。
“母后————”一下扶住太后軟軟倒下的身子，赫連斬雲嘶吼，“軍醫，傳軍醫！”
一抹虛弱的笑意，綻放在蒼白的脣邊，太后隱隱而笑，望向天際，看到沒有，我留住了，我還是留住了我兒子了，宮筱婼，先前，是我太低估你了，沒想到，你在雲兒的心中已經這麼重要了，既然如此，那你，也留不得了，留不得了！
赫連斬雲只顧着注意那地上斑駁的血跡，所以，那夾雜着殺氣的笑意，他並沒有看見。
“母后，孩兒錯了，孩兒錯了，”抱着太后的身子，赫連斬雲懺悔，“母后，孩兒知錯了，知錯了。”
可是，心頭卻像是被撕開一道口子一般，鮮血淋漓，那抹溫暖，他，留不住了。
一滴淚，順着他的臉頰滑下，淡淡的，鹹鹹的，那裡面，有血的味道，腥濃。
快要撐不住的暗，一臉震驚，眸子瞪大的看向赫連斬雲：“血，王上，血......”
可是，赫連斬雲已經聽不見了，趕來的軍醫們，震驚的看着眼前的這一幕：太后嘴脣沾着血，躺在王上的懷中，李侍衛躺在地上，動彈不得，張大的嘴中，有些血跡緩緩流下，而王上，鮮豔如血的眼淚，從他的眼眶之中流出，整個眼睛，都變得猩紅無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