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我也很想留下小元寶,可是我作爲徐門掌教,在墨羽面前的威信必不可少,況且人和鬼長久生活在一起,戾氣和靈氣相融,極容易產生至陰至毒的邪物來。
第二天,每個人的臉上都少了光澤,擎蒼都變得無精打采,這個家早就接納了他這個小主人,可迫於現實的元寶卻只能復原回了鬼魂的模樣。吃完早飯,墨羽和元寶不願起身,這壞人,偏是我做定了,我只能故作堅決,回屋子收拾了一些吃食和衣物,讓元寶路上帶着,至少他是黃泉路上穿着最得體,最不會挨凍受餓的小鬼了。
從椅子上抱起元寶,他也不掙扎也不廢話,乖乖鑽進車子後座位上抱起小包,撫摸着擎蒼,神遊在窗外一路的風景之中。這一路反常的乖巧讓我痛心,通過後視鏡我向元寶投以寵溺的目光,多麼希望他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小孩子,這樣還有一線機會能組成一個溫暖的小家,可他卻是個小鬼,必要經歷輪迴方能成人。
車子停在明憶茶社門口,墨羽就像個十級保鏢幫元寶開門,又緊緊跟着元寶。明憶茶社,是謝微塵曾經居住的古宅所改造而成,前堂是生人喝茶閒聊的地方;後屋是死人吃酒惆悵的場所,中間由一面加了封印的高牆阻擋起來,大可不必擔心陰陽人流亂竄的煩惱。幸虧有了茶社收些本錢,這些月來,我也是賺足了陰陽兩界的盈利,也不知道是不是封印不夠牢固,竟是讓這個小鬼在神不知鬼不覺的情況下跑了出來,看來下次要把這面牆加固一下才行。
明眼人一眼就認出了我的車,新僱的掌櫃放下手中的算盤就屁顛跑出門相迎,“老闆今天怎麼有空來明憶了?”
“你還說,一個大活人眼皮底下跑出去個小鬼都不知情,留着兩隻眼睛是幹什麼吃的?”
掌櫃一拍腦袋,“哎呦你看我這腦袋,只顧着幫老闆算錢,倒忘了跑出去個小鬼了,看來我還得把眼珠子摳出來好好洗洗了嘿嘿。”
“插科打諢的……”我穿過茶社,走到了牆圍盡頭。
元寶遲遲不肯離去,牽着墨羽的手等着和我告別。我小跑一路,蹲下身擁抱了元寶,憋了一路的他總算惹不住了,一頭埋進我的懷裡哭的稀里嘩啦,鼻涕眼淚一大把,我輕輕撫慰他的後背,擦乾淨臉上的淚珠,開玩笑道:“好啦,投胎都哭鼻子,下輩子要變成林妹妹了呢。”
墨羽站在那裡,手搭在我的肩上,彎下身子,嚴肅告誡元寶,男子漢大丈夫不許哭哦!
元寶雙手握拳,很努力想把眼淚憋回去,憋得小臉通紅,狠狠吸了口氣,反而哭得更厲害了,“啊~我做不到。”說完還自顧自抹着眼淚。
其實我們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小元寶了,至少不能跟着他一起哭吧,我深呼吸盡量控制自己的情緒,露出笑臉:“你要乖哦,趕快去投胎,然後投到爸爸媽媽家裡來,我們就能光明正大的在一起了喔!”
我明知這是個糟糕透頂的藉口,可是,我們以後也會很努力去找他的。
“那要是沒有投到爸爸媽媽家裡怎麼辦,我就找不知道爸爸媽媽了,哇~”
我和墨羽相視一笑,“那我們來找你啊!”
“找不到!找不到!”
我片刻起身,真是蹲得我腰痠背痛,看向墨羽向其求救,墨羽倒是想了個方法,“那我們就給元寶留點標記好不好?”說着,他點起我的食指,兩指間冒出金藍混雜的光芒,“元寶,把手伸過來。”我們手指輕輕點綴他的手掌,頃刻間,他的手掌上多出了一個像是氣體一樣般圖案,兩種顏色不一的氣團圖案。
“好啦,以後我們就靠這個找回元寶!”我興奮捏着他的小臉蛋,“時候不早了,早些去早些投胎,我們早些再見!”
我們目送元寶遠去的背影,他一步三回頭依依不捨,心裡滿是說不清的滋味。遲鈍了片刻,我轉身拍打墨羽的肩膀,“走吧……”
“徐泰,我真覺得,他是我們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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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什麼國際大玩笑?人家有父母的好嗎!不要以爲養了一個月就是你親兒子了。”
“不,從我見他第一刻,我就覺得,他身上有我的靈氣和你的血魄,不像是一般的小鬼。”
“雖然我覺得……唉!算了算了!人家都去投胎了,難不成也跟着去投胎啊!”
“我……也想啊……”
我移到他的面前,擋住了他的視線,看着我,“我們回家吧!回去等他。”
“嗯……”
這幾天,我們家裡就像少了一些什麼,活躍的氣氛都沒了,擎蒼無聊成狗,回狼牙裡睡覺去了,墨羽除了晚上出來鑽我被窩,其他時間基本上又是混在書房裡。家裡沒了元寶,一下子變得死氣沉沉的,關鍵還找不到事情幹。
……
很平常的一天晚上,我被一陣冷風颳醒,本以爲外面的窗戶沒關,倒拖着鞋子出去關窗,本來睏倦無神的我被眼前的一片冰天雪地嚇得神清氣爽,我結結巴巴喊着墨羽的名字,喊了好幾遍,怔怔望着沙發上縮成團的元寶,此刻的他眼神中滿是驚悚與無助。
墨羽出了房間,大概也被眼前的景象怔住了,第一時間都忘了破解元寶的冰魄術,我推了他一下,“喂!”他纔回過神,房間又重回到了正常的樣子。
我拿出一條毛毯裹住小元寶,摟在懷裡,此刻的他雙目無神,嘴脣發紫,哆哆嗦嗦蜷曲在毯子裡。
“元寶,怎麼了?”
元寶平靜看向我,淡淡說着,“幽冥……幽冥……的人,都死光了……魂飛魄散……散……”
“死?幽冥不都是死人嗎?”墨羽驚詫又好奇。
“神尊……被……”元寶閉上眼睛,搖晃着頭不願回想那恐怖血腥的畫面。
我驚呼,對元寶稍微使了點力,“神尊怎麼了!”
“都叛變了!”元寶被嚇得前言不搭後語。
“那你怎麼跑回來?”墨羽還存疑着元寶的陳述。
元寶抖索着伸出右手,亮出我們烙在他掌心的標記,“他們放出了蟎蠓血界的災獸和惡魔!他們……”元寶放大瞳孔,顫顫道出:“他們要殺我,我用手擋住了,從茶館裡又跑出來了,爸爸媽媽,我……我……怕……”
我安撫着元寶,可遲遲放不下幽冥的災難,左思右想,“怎麼會呢!怎麼可能呢!墨羽,辰邪和卿訣有危險!”
“這我不是不知道……看來,幽冥的罹難來了,預言要實現了……”
“什麼預言!”
我將元寶撫慰睡着之後,輕輕放在我們房間,由擎蒼看護着他。
“預言十六字,辰家幽冥歷代皆知的恐怖語言。”
“什麼?”
“罹難陰煞,辰氏傾亡,幽冥覆滅,卿臣尊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