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聽說過彼岸花嗎?
花開花落,葉綻花萎,彼岸相望,生死相依……
“徐泰!看你乾的好事兒!”我看向謝微塵,他現在的眼神,就恨不得一棒子掄死我。
不過,說實話,事情弄成個這個樣子,連我自己都懵了……
在和謝微塵打鬥的過程中,誤將至惡至邪的力量注入了燭伊的屍體,導致現在這雞飛狗跳的畫面……
“廢什麼話!幹吧。”我手執寶劍,蓄勢待發做好了攻擊的姿勢。
謝微塵擋我的面前,從門口急速攔住我,大叫着:“不行,這是公子!”
“趴下!”就在他躊躇猶豫的瞬間,燭伊幻化的怪物舉起一塊棺材板就差我們這兒砸來,我二話不說,將謝微塵一腳踢在地上,這才倖免於難。
兩個人趴在地上,我時而轉頭朝着他一頓痛罵:“屁個公子!他是個怪物!你不殺他,他殺了你!”
謝微塵衝我慶幸一笑:“……他,殺不了我……也就殺了你罷了……”
“擦!?”我火冒三丈,破口大罵:“娘個蛇皮,那我更要殺了他!謝微塵,你搞搞清楚,我纔是人!他曾經對你有多好我不管,現在他對我們有威脅,你就願意看着他跑出去,生靈塗炭嗎!”
我知道,面對燭伊,謝微塵根本下不了手,眼下,只有我能解決了它。
“覷!這惡人,還得你徐大爺來做!”說時遲那時快,我一手握着劍柄抵過燭伊迎面撲來的瘴氣,一手抓住謝微塵衣領,將他狠狠摔在地上,再一次完美避過了燭伊的攻擊。
“躲開!”
“公子!”以謝微塵現在的情況,就像是個癡呆,躲也不會,打也不會,傻愣愣看着發了瘋的燭伊,等着他殺了自己。
“謝微塵!剛纔殺我的那股殺氣呢!喂狗了啊!”
“不行!”——“還不行?你想想清楚!”
反正我是等不及了,找機會就向燭伊身上刺過去,不過貌似他刀槍不入……
不及我躲閃,倒是被他一震,彈出大老遠。準備發出第二次攻擊,且被謝微塵攔下。
“你又想幹嘛!”我衝着謝微塵大聲咆哮道。
謝微塵看着我,又瞥向四處,眼神猛地一驚,低沉隱語:“你碰到機關了……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我四處張望,地動山搖,四扇大門將要搖搖欲墜,眼下,不僅要躲開四面八方塌陷而來的巨石,還要躲避來自燭伊的攻擊。
悻悻擦去嘴角的血絲,我憤憤不平,仰天大笑:“還輪不到你罵我,成事不足敗事有餘這詞兒,小爺我可都聽出老繭了。”
“徐泰!”
說笑之間,爲了保護謝微塵,來不及躲閃燭伊的攻擊,我被他一掌死死掐着喉嚨一路往後挪移,眼前的魔鬼用血紅的眼睛仇視着我,雙眸之中彷彿燃起了熊熊烈火,蓬亂的頭髮遮蓋住他的臉,在我的面前發出陣陣毒辣的笑聲。
燭伊的手混着我嘴角的斑斑血跡,他掐着我的脖子,將我死死定在牆壁之上,我聽到我的喉嚨發出了滋滋的聲響,多想猛烈咳嗽,多想劇烈掙扎,可是,現在的我只是在做困獸之鬥,慢慢的,我全身一點力氣都沒有了,就連手中的赤霄劍都拿不起來,眼皮子也越來越重……
“救……救……”我想看一旁的謝微塵,突然就想閉眼睡去。
在昏迷中,我絕望的徹底,可是腦子裡卻是格外的清醒,我感受到浸滿血水的頭髮在我的面前如鬼影一般晃盪,燭伊手掌的烈火如熱鐵一般烙在我的胸膛,火辣辣的疼痛逼得我仰頭咆哮,血混着淚一同灌入我的鼻腔……
“哇……”
刀尖在我的骨子裡刻出一朵朵綻放的,血紅的花朵,疼得發不出聲,只剩下野獸般低沉的嘶吼
隨即,我的身上冒起了一股皮肉燒焦之後的青煙,疼痛之後,再一次燃起了我活下去的慾望,吃力翻眨着眼皮,眼前,還是那張恐怖的嘴臉……
“我……要……活……活下去!”
說罷,也不知道哪來的力氣,雙手反擎着燭伊的脖子,隨即一口血污噴到了燭伊的臉上。
血污染透了燭伊的雙眼,疼得他捂着雙眼嗷嗷慘叫,也正是在這時,我方從他的手中逃脫,來不及害怕,連滾帶爬着伸手去夠近在咫尺的赤霄劍。
“怎麼……怎麼可能!”
平常被我輕鬆拿起的赤霄劍,此刻,卻重如千斤……我的筋骨已經被燭伊折斷。
燭伊還在向我襲來,我搖晃了幾下,站定腳步,緊咬着嘴脣,渾身卻在不停顫抖着,漸漸的……
呼吸平穩了……
心跳也均勻了……
這就是人死前的迴光返照嗎?我捫心自問。
過了許久,燭伊的制裁還未來到,我甚至有些不耐煩,微微睜開了雙眼,是……
“謝微塵……”
“徐泰……你快走!”
謝微塵就擋在我的面前,滿懷歉疚望着早已發了瘋的燭伊,咬着牙,側過頭來催促我快點離開這兒。
我擦拭嘴邊鮮血,冷笑着迴應道:“跑?呵呵,出去?小爺就沒準備活着出去。”
“快走!”他拉着我的衣角飛到柱子之上,儘量躲避而不攻擊燭伊。
話還未說完,又以一根柱子爲支撐,用一道刺眼的屏障將滿身傷痕的我保護在內。
“走不了了……”我能感知到自己呼吸是有多麼的微弱,一陣陣傷痛在我的身上痛苦緊縮,展開血肉模糊的衣裳,微微一笑:“謝微塵,我要死了,如你所願……”
“說什麼喪氣話!”謝微塵很嚴肅,揪着我的衣領,狠狠扇了我一個耳光,怒吼大罵道:“蠢貨!你還有屬於你的任務,你還有值得掛念的人!你在我面前充什麼英雄?”
“我?……”
血又從傷口上源源不斷流出,遲早,我會因爲失血過多而死在這裡。
正當我再次陷入昏迷之際,謝微塵從懷着掏出了一樣東西,那東西接觸在我深陷的傷口之時,我卻感到一股子的清涼,身子也跟着微微顫抖了起來。
“這是什麼?”我大驚顫慄道。
謝微塵一動不動盯着我的淚眼,嘴角微動回答道:“彼岸花,幫我收好。”
“你哪來的!?”
“幽冥界偷的,本想送給公子,看來是沒機會了……”說罷,他展出一個淡淡的笑容,替我裹好了血衣,沉思着:“徐泰,你不是我,你有墨羽,可我已經沒有燭伊了。守護公子,這是我最後想做的唯一一件事。”
“守護着彼岸花,他也會守護着你,助你逃離這裡。”
“喂!你!”還在恍惚之間,倒是被謝微塵一掌打出門外,“謝微塵!”
我的眼前天昏地暗,坐在地上好一會兒才明亮起來。
期間我只能聽見謝微塵狂笑不止,“師父!師父的教導,沉檀唯唯諾諾守了幾千年,可是,沉檀還是曾經的沉檀嗎?我違背自心,矇蔽自己,告訴自己燭伊還活着,徒兒活得簡簡單單,只是依人陪伴足矣。但是,實現這麼簡單的願望,我也有錯嗎!”
他緊緊抱住燭伊瘋狂顫動的身體,好久,他都沒有如此平靜安穩過了。
“死,也不過如此。”他抱着燭伊的身體,任憑燭伊的手一個勁兒的穿透自己的胸膛,隨後,狠狠衝向九龍柱之上,瞬間,兩人被龍爪刺了個透骨冰涼。
“沉檀。”燭伊冰涼的身體之上,被龍爪刺出了一個大窟窿,血色染紅了龍柱,滴滴刻入無情的心府,他笑了,舒緩一笑:“癡兒,吾要汝好好活着,汝抗旨何爲?”
“願……殿下……成全……”
再次見到燭伊的那一剎那,謝微塵完全愣住了,他忘了自己此刻的處境,只記得他又可以和燭伊公子在一起了,從始至終,兩人都沒有因爲疼痛而做出任何掙扎……
聽着燭伊呼吸越來越急速淺薄的聲音,謝微塵的心情像個孩子一般越來越興奮,那溫柔敦厚的笑再一次出現在了他的臉上。
“殿下……你終於……是沉檀一個人的了……”
燭伊垂眸,無力撫摸着謝微塵的臉龐,欲說還休,卻只剩下嘶啞哽咽。
此時無聲勝有聲,只是閉上眼睛,兩人緊抱着,死亡的痛苦再次遍佈全身。漸漸的,他們的臉上失去了血色,像極了寒冬裡的冷月……
“龍棺甚冷,抱君方知溫暖。”
看着燭伊朦朧間閉上的眼眸,雙手垂然,謝微塵的眸子也慢慢無了神,他盡了畢生最後的力氣,只是爲了與燭伊一吻。
“不!”我眼睜睜看着兩人被刺穿,而石門亦是在最後一刻絕情閉上。
顧不了這麼多,我要活下去,我要替自己,我要替謝微塵,替燭伊活下去!
二話不說,緩慢爬起身,蒼白的臉上,倏忽瞭過一絲暈紅,我感覺我的傷口在慢慢癒合,鬆開胸膛前血紅的布帶,懷中的彼岸花聞到了殷紅血跡的腥美,在我的胸膛悄然綻放。
燭伊是始,謝微塵是末,他們二人的因果就是命運之輪的轉動,是永生永世,不得相見。
彼岸花,開一千年,落一千年,花葉永不相見。情不爲因果,緣,註定生死。